黑莲花一身正义! 第307章

作者:飞樱 标签: 江湖恩怨 天之骄子 市井生活 穿越重生

  她听说谢太傅的原配并不是什么贵女。若是外家得力的话,原配所生的长女还会被欺负到这种地步吗?

  这么说来,谢华遥也不过就是个克妻的渣男而已。

  可以忽略不计了。

  感受到怀中的小侯爷似乎气息平静下来,谢琇便打算松开他。

  毕竟一直这么搂搂抱抱下去也不成体统——虽然他们是纯粹的塑料夫妻,没有圆房的那种,但平时为了掩人耳目,也同睡一张床;往日风平浪静,自然无事,但今天的冲击太多,吊桥效应之下,她可不想给晏小侯留下任何擦枪走火的机会——

  但晏小侯仿佛已经埋伏在她的大脑中,她的身躯微微一动,双手刚从他头上移开,他便飞快地做出了反应。

  他的双臂猛然抬起,在谢琇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猛地一下扳住了她的双肩,尔后往下狠狠一压!

  谢琇还是坐在他膝上的,本来重心就不太稳,再被他这样一偷袭,更是猝不及防,整个人一下子往后仰,砰地一声,摔落到了榻上,后背重重地撞上了长榻上铺着的软垫。

  那软垫内絮厚厚的丝绵,倒是没让她撞得太疼。可是小侯爷身影如风,在她眼前一晃,已然整个人压了上来,牢牢地把她压制在底下,几乎动弹不得。

  谢琇:!!!

  她失声叫道:“晏长定!你做什么!”

  可是悬宕在她上方的晏行云,闻言却只是偏着头,微微笑了一笑。

  他们现在倒在窗下,因此谢琇可以借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看到晏行云的脸。

  皎洁的月光映在他那张俊美的脸孔上,衬得他分外白皙如玉,连他被方才的眼泪濡湿的长睫都看得分明。

  谢琇不由得卡了一下。

  就在这短暂的沉默里,晏行云抓住了机会。

  他微微低头,更凑近她一点。

  晏行云身上没有酒气,只有一种淡淡的、清寒的冷香,是他惯用来熏衣服的香料气味。

  谢琇知道,那香气是他专门在中京最好的香坊里定制的,名为“明月照高楼”。

  “明月照高楼”原是乐府诗中的一种歌辞,其中一首便是崔女士念念不忘的“君若无定云,妾若不动山;云行出山易,山逐云去难”几句诗的出处。

  ……自然,想必也是小侯爷“行云”之名的出处。

  因此,此香强调夜月的幽远孤高的清冷气息,冷调的香气钻入谢琇的鼻子里,倒是令她忽而精神为之一清。

  她想要伸手撑在他们两人之间,却因为肩膀被制而无法做到。她现在唯一能够到的,居然是小侯爷那一副结实有力的劲腰。

  谢琇:“……”

  啊,原作男一号是终于被隐藏剧情的黑洞给逼疯了吗。

  她抬起眼来望着上方的晏行云,却发现他也正在专注地盯着她。

  她不得不随便找了一句话,来打破这种显得愈来愈黏稠而危险的沉默。

  “那个……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对!谈事业最好!对于一个事业批,事业应该永远比感情要香!她就是在提醒着小侯爷,他的事业现在套上了一个倒计时光环,不赶紧在限定时间之内把大业完成的话,倒计时一结束,倘若大家都得知了他并非真正“遗珠”的秘密,那么他们都得一起完蛋!

  然而这位事业批,却显得仿佛突然不在乎了一般,勾起唇角笑了一笑,在月光映照下的眼眸,似乎含着一丝深不见底的阴郁。

  “你瞧,琼娘……”

  他又用这个称呼唤她了。

  “我不是皇子,我无父无母……”

  他停顿了一下。

  “倘若,连你也弃我而去的话——”

  他眨了眨眼睛,那漂亮深邃的眼眸之中,瞬间又浮上了一层新的水光。

  “……那么我就真正是六亲断绝,从此我就没有任何弱点了。”

第333章 【第五个世界千里光】78

  虽然最后一句说着的是狠话, 但他似乎愈说愈是好笑,最后竟然呵地一声笑了起来,语声里带着乖戾的笑意与痛苦的哽咽。

  谢琇:!

  在月光的映照之下,小侯爷的脸漂亮得近乎妖美, 湿漉漉的长睫上挂着新的水珠, 唇角却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让人分不清他究竟是愉悦还是悲伤,一时间竟然令人目眩。

  谢琇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大概,还是被这一重又一重的打击伤害到了吧,小侯爷。

  他声势浩大地活在繁华富贵里,却如同无根的飘萍一般, 只有一根名为“遗珠”的细线牵着他,将他和这无边锦绣连系在一起。

  他不能不声势浩大地活着,因为那传说中的“生父”永徽帝不肯认他,他的养父庄信侯晏尚春又远离京城, 身负重伤,在边关养伤, 许久未曾回京。

  而庄信侯固然在边关有着不容小觑的影响, 然而在京城却没有多少人手。晏行云不能谦退自抑,必须竭力发展自己的势力, 否则退一步就会被张皇后、杜贵妃乃至于看不惯他的长宜公主打压下去。

  可他若是折腾得太过, 又不免会被皇帝视为不安分而提防他,毕竟那时候的皇帝真正承认的是仁王与信王两个儿子……

  可是, 他能够依凭的是什么呢?不过“遗珠”二字而已。

  他在永徽帝、张皇后、杜贵妃乃至长宜公主所给出的狭小夹缝之间闪转腾挪,利用“遗珠”这两字在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 再在信王被贬、承王回归的绝佳时机一跃而起,成为永徽帝平衡内外的工具。

  他不在意做工具人, 怕的是一个人连做工具的用处都没有。他无所谓公平,因为他从来没有得到过公平的对待。他蛰伏多年,只为争取一个竞争的机会……但这一切,都建立在“遗珠”这两个字之上。

  ……现在,他不是“遗珠”了。

  他的支撑轰然塌陷,他的努力全盘瓦解,他即将落入深渊。

  他咬牙切齿,可他无力回天。这一切,从他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只怕郑故峤正是因此而被永徽帝灭口的。即使再大的情分,也抵不过一个死人来得安静。

  他为永徽帝找到了晏行云这个合适的孩子作为“遗珠”,然后又在十几年后被杀掉。

  现在,铡刀已经高悬在当年那个孩子的头顶了。

  谢琇的胸中忽而涌出一股冲动。

  “……那么,你想怎么做?”她低声问他。

  ……谁还不是拥有一条六亲断绝的故事线呢?谢大小姐那个家里仅剩的两位所谓的“家人”,难道就对她很好吗?

  关键不在于起步的时候条件是多么的恶劣,而在于你愿意为你想要达到的光辉目标,付出多大的努力和牺牲?

  这一点,或许在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比谢琇这位总是以炮灰开局的任务者,更能理解得深刻了。

  即使她如今在这世上,或许还有别的人——家人以外的人——真诚地爱她,然而从前的那位“纪折梅 v1.0”,是如何失败的呢?

  盛应弦对纪折梅的爱情,完全是谢琇凭借自己的努力所获得的最甜美、最盛大的奖赏。

  ……不,她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明白过,晏行云所需要的不是谢琼临,而是“谢大小姐”。

  在他眼里,她的父亲依然是谢太傅,虽然不太顶用,但日后或许还能榨出一点剩余价值。

  而盛侍郎,则不知因为何故而对她格外宽容些,甚至愿意通过她,透露一些消息——譬如郑故峤的死因有异——过来。

  还有“谢大小姐”本身,这个被谢琇营造得已然很好的形象,也是晏小侯所需要的。

  她有道术方面的神通,武力值应该也不俗,再加上机敏的应变能力与决断力,不但不会给他拖后腿,反而在关键时刻能够助他一臂之力。

  她没有感受到他的爱情,但她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需要。

  ……所以,现在,那位又漂亮、又骄傲的小侯爷,得知了自己不堪的身世,感到自己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因此要出卖自己,来取悦她,讨好她,无论如何也要让她站在自己这一边,是吗?

  这是……何等的能屈能伸啊。

  谢琇的心中突然涌起这样一种感叹。

  然而,与此同时,一股薄薄的忿怒,也随之在她心头升起。

  她不会不与他合作,因为现在拆伙,他们两人说不定都是死路一条;但她也不会在这种时刻,还要假装被他的美色与着意的诱引勾到着了道的恋爱脑。

  归根结底,现在是他更需要她了。

  “……这世上没有谁是理应爱你的。”她忽然略略仰起下巴,微抬上身,稍微凑近了一点晏行云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想要什么,就需要通过努力去拿到……一味地伤怀、悲愤或是自怨自艾,是没有办法帮助你到达你想要的终点的。”

  她的眼中没有迷惑,也没有茫然,甚至没有对天子的威势、对未知的命运的畏惧。

  “即使贵为天子,也一定有他理应有、但得不到的东西——比如子嗣。”

  在晏行云眼中,溶溶月色之下,谢大小姐发髻松散、长发凌乱地铺展在榻上,双肩被他所制,却依然不屈不挠地微微昂起下巴,试图用自己一针见血的言辞来引他往她想要的方向行去;她的双眼之中蕴含着火一样熊熊燃烧的炽热,那是她曾在这冰冷世间挣扎求生所依仗的力量。

  “你输了吗?谁宣告你输了?除了皇上,还有谁知道这个秘密?在世人眼中,你就是无可辩驳的皇长子,除非皇上愿意冒着让承王渔翁得利的危险,也要自曝这个秘密……”

  “你还有的是可以取胜的机会。”

  谢大小姐凑近他的脸,她说话时唇齿之中带着隐隐的甜香味道,引得晏行云不禁有一点分心,想着她是不是晚上还吃了什么很好吃的东西,为何那股甜香会那么吸引着他,让他也想尝尝?

  但谢大小姐心无旁骛,一点都没有发觉自己唇齿间的甜香具有多大的吸引力,也没有发觉他们此刻身躯相贴,又是多么的暧昧。

  晏行云曾经十分看不起那些只懂得放纵自己、陷溺于欲/望之中的人。在他看来,能够对欲/望加以克制、能够控制自己的精神与身体不受欲/望的影响,这才是人区别于野兽的地方。

  他并不是孤高之人,但他自有一套磨炼自己的身体与意志的理论和方式。

  他也并不是刻意不近女色,而是觉得肉身也好、精血也好,皆是宝贵之物,没有必要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和他对待其它事的态度一样,他坚信世间所有,皆有目的。欲/望也如是。

  ……但他现在面临着这套理论崩坏的可能。

  因为他现在身躯中所陡然而起的一股情/潮,只有欲/望,毫无目的,不为任何事,也不为达成任何目标,只是单纯地,想要亲近她,想要亲吻她,想要从她身上偷取温度和力量,想要把她揉碎在这榻上。

  晏行云的额角骤然绷起,有汗珠慢慢地从肌肤表面渗了出来。

  ……不,不可。

  谢大小姐和他所熟悉的那些贵女并不一样。她表面温和可亲,骨子里却有着近乎执拗的个人意志。不经她同意、未获得她芳心之前就贸然行事,决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而且她拥有一些奇怪的神通,似乎还有一定的武力值——他还记得他们成亲之前,在乘船夜游的时候,路遇郑二被劫,于是过去帮忙,当时谢大小姐可是提剑而至,毫不留情;当时那明晃晃的剑刃是如何落到那些黑衣人身上的,他可还记忆深刻,完全不想自己也来上那么一出遭遇啊!

  他竭力收紧下颌,将那种从骨子深处翻搅而起的渴望勉强压了下去。

  “你说的……我明白了。”他的声音发紧,努力将全部的注意力收回到“谈事业”这个选项上来。

  他是个聪明人。而当他愿意将自己的聪明用心,都用到她的身上时,他便能敏锐地察觉到,她喜欢他表现出什么样的姿态。

  或许是可怜的,或许是不屈的,或许脆弱易碎,或许聪明骄矜,或许值得同情,但一定不能太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