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一身正义! 第524章

作者:飞樱 标签: 江湖恩怨 天之骄子 市井生活 穿越重生

  远处江面上, 有一叶小舟徐徐行来。

  居问楹就看着她抬手遮在额前,像是竭力辨认着什么, 片刻之后,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浅笑。

  小舟很快抵达了沙洲岸边,上面的人一跃而下, 脚步急促地奔到了她的面前。

  居问楹终于看清, 来人正是他通往皇位途中的劲敌,柳城郡王, 居问檀。

  但是,居问檀好像和他的“琼妹”十分熟悉似的, 一来就直奔她的面前,并且只垂眼望了地上躺着的居问极一眼, 就问她道:“怎么回事?事已至此,竟然……没有妨碍吗?”

  他们听上去好似自有默契。居问楹听不懂居问檀的后一问,但这并不妨碍他胸中有怒火升起。

  可是在他发难之前,她已经回答了居问檀。

  “就是这样。”她说,“或许让他继位,天道也是承认的。”

  她侧身向后比了个手势,居问檀好似直到此刻才注意到居问楹的存在似的,锐利的一双鹰眸投向他。

  她说:“哦,他是居问楹,生父是先帝的亲弟弟齐王。先帝临终前或许留下一道密旨,许了他在小皇帝无嗣而终以后,有继位的资格。”

  居问檀打量了一番这位他名义上的“堂弟”,唇角敷衍地微勾了一下。

  “这一点,我可真不知道。”他对谢琼临说。

  谢琼临也笑了起来,说:“我倒是知道,但我还没找到密旨在哪里。”

  居问檀说:“无妨,他找得到就可以了。”

  居问楹:“……”

  那边的两个人一来一回,一递一句,有问有答,其间的气氛何等的温馨默契,竟然让旁人都插不进去。

  他感到了一阵茫然的愤怒,却又不知道该责怪谁才对。

  他好像在追寻那至高无上宝座的途中,将他的琼妹遗失了。

  他想要质问,想要追问,可是话到口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心里明白,琼妹或许也……早就放弃了他。

  在他选择了“先帝密旨”的那一刻,他们就注定渐行渐远,各自终将奔向不同的方向。

  他心痛如绞,却只能伫立在原地,注视着谢琼临与居问檀交谈。

  那两个人也并没有流露出十分的欢喜或心悦,但他们两人聚首之时,就会有一种格外特殊的气场将他们包围起来,就好像那两人本就该并肩站在一起似的。

  居问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往好的一方面去看,柳城郡王居问檀无心与他争夺皇位,这是好事。

  否则,即使他手握先帝密旨,也不免要费些周折。

  因为柳城郡王忠心干练,美名远扬,又与居问极生得足有六七分相似,从前也深得先帝之心,简直就像是先帝亲生的另一个儿子一般。

  他忍不住出声问道:“接下来,你们又有何打算?”

  那边正在交谈的两人几乎是一齐把目光投向了他,动作和反应之统一,简直要让居问楹心梗了。

  他命令自己挺直背脊站好,露出平静从容的神情,就好像……他并没有输似的。

  停顿片刻,居问檀并没有开口,还是由谢琼临来回答他。

  “我们打算永远离开京城,终此一生,再也不回来。”

  居问楹心下一震。

  而她就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含笑打断了他。

  “这样对你来说也是最好的。”她说。

  “没有柳城郡王现于人前,你的位置也会坐得更稳些……”

  居问楹默了半晌,才苦笑了一下。

  “我可不需要他让给我什么。”他慢慢地、倔强地说道。

  “我本就有这样的资格——”

  谢琼临好像听不得他的嘴硬,再度温声打断了他。

  “我知道你可以成为一个好皇帝。”

  居问楹猛地抬眼,直勾勾地望着她,像是浑然忘记了在她身畔,还站着一个柳城郡王那般。

  谢琼临迎视着他,回以一个淡定的微笑。

  但居问楹望着她的笑颜,不知为何却心下怆然。

  是因为他心中明白,她此刻的赞赏,不过是留给他最后的美言罢了。

  “愿你一世都如同自己当初所期许的那般,做个经世明君。”

  居问楹没有立刻说话。

  她好像也并不需要他的回答了一般,向着他抬手一揖,竟是以江湖儿女的礼节拱手作别,尔后便转过身去,走向停泊在沙洲岸边的那叶小舟。

  柳城郡王居问檀紧随其后,只是向他微微颔首致意,便紧紧跟上了她的身影。

  居问楹并没有阻挡他们离去。

  只是,当谢琇迈上小舟,盛应弦撑篙荡开水面,即将离去的时候,谢琇忽然听到自己的身后,传来了悠扬的笛音。

  那是……《玉楼春》的调子!

  她在船上愣了一霎,猛然回头。

  却见到居问楹立于原地,不知何时已经擎起一柄玉笛,放在唇边,吹起一首曲子。

  “东城渐觉风光好,縠皱波纹迎客棹。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谢琇脸上的愕然渐渐定格。

  “袁崇简……不,赵如漾?”她低声喃喃道。

  这个已经久违了的名字在她的舌尖滚动,带起一段尘封的记忆。

  她愣了一霎,忽然迈开脚步,走到船尾,向着岸上那人的方向张望。

  居问楹或许也看到了她的动作,因为那一叶小舟随着她的脚步而摇晃了几下。

  幸而她与盛应弦都是练家子,下盘极稳,不至于因为这点晃动而丧失重心。

  盛应弦瞥了她一眼,似乎也记起了当年在那间密室里三人对峙的情形。他抿了抿唇,并没有阻止她。

  居问楹——或者是赵如漾?——并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但是在他唇边传出的笛声悠扬,在晨曦中传去十里。

  “……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或许这只是一个巧合,或许岸边被她留下的,真的是当年遗憾离去的故人……

  经年再逢,彼此都已面目全非,对面不相识。

  谢琇想了想,最终按捺下了再去试探或追问的冲动。

  假如他就是赵如漾,那么他求仁得仁,终于得到了一个登上皇位的机会,可以发挥他的学识与抱负。

  假如这一切只是一个奇妙的巧合,那么就让“居问楹”与他的“琼妹”的故事终结在此处,也是一个合理的结局。

  谢琇没有再出声,只是抬起右手,向着岸上挥了挥。

  江上的清风吹来,拂动她的衣带与鬓发。

  笛声悠扬,萦绕不去,唯借清风,伴她一路前行。

  谢琇微微一笑。

  尔后,她便断然转身,又走回了船头,并且,始终没有再回过头去。

  小舟劈波斩浪,向着红日初升的方向驶去。

  不知船行了多久,船上才传来女子带笑的声音。

  “为何一直不说话,弦哥?”

  船尾一直在闷头撑船的那个人动作微微一顿,复又将长篙插入水中,道:“我在想,那个人是否真的就是当年的那位末代皇孙……”

  谢琇含笑道:“即使他是,又怎么样?你还打算把他当作‘前朝余孽’捉拿回去吗?”

  听出她语气里的打趣之意,盛应弦有点闷闷地应道:“不,我并无这样的打算。”

  他虽然心头有一点酸,但他也明白,当年的琇琇就不曾选择对方,那么时至今日,她就更不可能选择对方了。

  因此……他又何妨表现得大方乖巧一些?

  果然,他听见她笑了一声。在朝晨清新的空气里,她那一笑仿佛伴着江上水鸟的鸣叫与长篙拨开水面的声音,显得格外清脆动人。

  “接下来……我们回去以后,弦哥又有何打算?”她问道。

  盛应弦这一回认真地想了想,才郑重其事地将自己思考过后的计划,向着她和盘托出。

  “我内心尚有些挂心之处,北陵实乃大虞之心腹大患,不可不除……待得此事料理停当,大虞海晏河清之际……或许我便可以抽身而退,与你……朝朝暮暮,长相厮守了。”

  他说到“朝朝暮暮,长相厮守”这几个字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和不习惯,因此打了个磕绊。

  谢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好啊。”她并没有再紧揪着他那点令她心动不已的羞涩做什么文章,而是朗声应道。

  “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弦哥。到了那一天……我一定会去迎接你归来。”

  盛应弦的动作再度一顿。他握着长篙,似乎想到了什么,唇角慢慢翘起来,露出一丝温柔的浅笑。

  “好。”他柔声说道。

  “到了那时,我便跟你走。”

  谢琇含笑凝望着他。

  某种沉寂于脑海深处、曾经追忆起来满是伤痛,此刻却翻作甜蜜的记忆,重新又浮了起来。

  是谁说过,只要结果是好的,那么这个故事就应该是好的?

  谢琇在朝阳的霞光之中,凝睇着面前与她同舟而行的盛应弦。

  从遇仙湖上只身御敌、争夺绣球,再到那个上元之夜,郑府相会,城头一别……

  故事几番往复循环,重复着生离与死别;而他们终究走到了同船而渡的这一日。

  谢琇笑着,向着记忆里的那位盛指挥使,与面前这位为她撑船的郎君,大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