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飞樱
阿九有点吃惊。
“你都已经是化神剑修了, 怎么本命剑还没有修好吗?”
姬无凛叹息。
“边修边坏, 供应不起啊……”
作为剑君,斩妖除魔都是义不容辞的日常事业, 本就还未百分之百修复的本命剑更是坏了修、修了坏,还必须要用紫金铁或天外铁这等极不易得的珍贵材料, 因此他可谓是整个修仙界因剑致贫、因剑返贫的第一人。
阿九震惊了。
“难道别的剑修也像你一样贫困吗?!”
姬无凛叹道:“那倒不会。盖因在下之本命剑‘至曙’,本就是上古时期留下来的一柄神剑, 修起来比旁人的剑麻烦得多,也耗费得多……”
阿九:“那你的本命剑岂不是拖累了你一直陷于贫困?”
姬无凛倒是笑了。
“剑修能得一神剑相契合,乃是无上机遇,说什么拖累不拖累呢?”他伸手过去,将那柄被收在破破烂烂的剑鞘之中、横放在榻上一侧的本命剑“至曙”拿了过来,伸指在剑鞘上“叮”地一弹。
“大道漫长无尽,一路上只有这老伙计与我相伴……我不像三师兄,还有富甲一方的三嫂作为后盾,只能赚一点、修补一点,是委屈这个老伙计啦。”
“至曙”在破破烂烂的剑鞘中嗡鸣作响,仿佛像是在回应姬无凛的话。
阿九弯眉笑了。
她垂首去碰碰“至曙”的剑柄,低眉垂目,看起来竟然有几分温柔怀缅之意。
“至曙”原本在她的灵力拂到剑鞘上之前,在鞘中乱蹦乱晃,像是想要躲开她这陌生不明女修的抚摸。
姬无凛原本眼看这高贵脾气大的上古神剑在鞘中“叮叮当当”闹得不像样子,不欲因为一柄坏脾气的本命剑,而贸然与这里或许唯一能够帮助他的好心肠姑娘起龃龉,因此伸手想要安抚“至曙”,并向阿九解释。
可是他那句“‘至曙’乃上古神剑,怪在下贫穷,不能将它恢复到全盛时期的全貌,因此它有的时候连在下的账都不买,经常发些脾气,并不是故意要与道友为难”的解释还没有出口,便愕然停了下来。
……因为,阿九看似出手轻飘飘的,灵力却去势迅疾,只不过一眨眼间,灵力已经扫到了“至曙”的剑柄处。
然而“至曙”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姬无凛:……?
阿九却得意一笑,用指尖抚摩了一下“至曙”的剑柄。
那剑柄上连缠绕起来方便手握的缠布,都已经有点破破烂烂的了。
阿九便说:“‘至曙’如此有灵性,值得彩缎缠柄。”
“至曙”在她指尖下小幅度地来回晃晃,这一次不像刚才晃得像一只小马驹要跳出围栏那样桀骜不驯了,反而像是小狗在主人手下讨好一般。
阿九便又说:“‘至曙’如此友善,值得灵石镶嵌。”
“至曙”用剑柄的一头轻轻拱一拱她的掌心,就像是小狗用头去拱主人的手心一样。
姬无凛:“……”
阿九被“至曙”蹭得哈哈笑起来。
她一笑眉目生辉,像是洒落了满帐的阳光,又快活、又得意,既极为真挚,又不逾越分寸。
……很像,一个人。
姬无凛的目光几经明灭,最终没有开口。
他已经不是当年初出茅庐、单纯直白的穷剑修了。他也知道谢九飞升兜率天一事,是佛子玄舒亲眼目睹,他也曾经再三向佛子询问过,断断不可能有错。
既然如此,他便不适宜再多想了。
阿九问他:“姬兄——”
姬无凛倏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行,再过多少年,他还是没办法适应这个称呼!
他悻悻地说道:“吾字寒容。”
阿九笑嘻嘻地立刻改了口:“寒容兄。”
姬无凛满意了。
阿九说:“眼下我倒是暂且还能糊弄一二……但那些奉仙门人一心想要看些绝妙本事,这就不太好对付了……”
姬无凛冷哼了一声。
阿九试探着问他:“不知寒容兄的境界在此是否受到了压制?”
姬无凛再度运转了一下灵力,然后不情不愿地颔首,并且顺带反问了一句:“不知阿九姑娘的境界又是否同样受到了压制?”
阿九顿了一下,讪笑道:“明人不说暗话,我会的那点子小把戏,即使是金丹期的修士使出来,都很能唬人……”
姬无凛这下子倒是对阿九的本事真正产生了几分好奇。
是障眼法?还是别的什么装神弄鬼的把戏?
他观阿九目色清澈,气质端正,虽然穿得一身叮叮当当、垂珠缀璎,贴合曲线的纱衣勾勒出她妙曼的身姿,但她的神情却有几分壁画上天女的庄严静美之感,一点都不会让人联想到不好的事情。
姬剑君行走世间多年,斩妖除魔无数,见多识广,明白有些妖魔虽能化为人形,但心性妖邪,却是难以伪装的,行止间多有媚态或野性未除;他所遇见过的假装得最好的一只妖,即使举止显得正常了,但眼神却依然带有几分邪性,决然逃不过他的火眼金睛。
因此,阿九不可能是什么妖怪变的。所以,阿九会的把戏,也不可能是什么邪术。
那么,她要拿出什么压箱底的本事来,才能蒙混过关?
姬无凛问道:“既然那些人要为难于你我,那么在下斗胆问一句阿九姑娘,可有何良策应对?”
穷剑君正经问起话来,也是一板一眼的。
阿九好像还真的一本正经地想了想,然后答道:“他们给了我四样选择。”
纤指在穷剑君面前并拢竖起四根来,然后再一根一根压下去。
“悬丝,通感,伏神,驱鬼。”
姬无凛:“……听起来都不像是什么好事。”
阿九猛一拊掌,“正是如此!”
姬无凛:“那我们该如何?”
他好像不知不觉间已经把她和自己划分为同一边的了。
谢琇暗想,有点想笑。
她咳嗽了一声,异常严肃地说道:“伏神无处可伏,驱鬼必先招鬼,都不可行。”
姬无凛同意道:“哦,对。”
谢琇道:“只剩下两个选项:悬丝,也就是傀儡术;或者通感。”
姬无凛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好像还是两个都不想选。
“傀儡术?……那些人想要让你以丝线细绳之类物事捆到我身上,来操纵我?”随着他自己的推论,他的眉头愈皱愈紧了。
“通感,也就是——”
“咳,应该是‘两个人之间的感觉互通’。”谢琇提醒他道。
姬无凛:“!那怎么成——!”
穷剑君差一点直跳起来。
谢琇心想,其实我也不是很想与你通感,跟着你三更灯火五更鸡,觉都不睡去练剑,最后落个浑身酸痛的状态。
但这种话自然是不好说的,她板起面孔。
“通感又被排除了,那也只剩下‘悬丝’了。”她说。
穷剑君的嘴唇紧抿着,唇角向下撇,好像马上就快要爆发了。
“这都是些什么不入流的邪术——!”
谢琇假笑。“但不这么做的话,寒容兄你有信心一路杀穿奉仙门,直接脱逃出去吗?”
穷剑君狠狠一噎。
……并没有。
这个神秘隐世门派很可疑,虽然弟子们看上去也都是一些筑基金丹之流,并没有修为十分高深的大能出没,但他们的道具却是异常的多,不然他也不可能着了他们的道儿,被捆绑到这里来!
而且他虽然修的是剑道,但本人却并不嗜杀。这些人把他困在这里,固然非常可气;但还罪不至死。
姬无凛左右为难,愁得头发都要掉一把了。
谢琇见他内心已然动摇,趁火打劫——不,趁热打铁道:“寒容兄,有言是‘事急从权’,我们现在流落至此,形势比人强,不做一回戏,教他们满意了,他们是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我们又不能在此大开杀戒,多背因果,那就只有——”
姬无凛头顶冒出的气都快要化为实质了。
谢琇想了想,忽而灵机一动。
“寒容兄在外行走多时,不知是否见过凡间的一种戏码,名为‘双簧’。”她说。
姬无凛果然头上冒出了问号。
谢琇道:“这种‘双簧’表演时,一人在前,一人藏于那人身后。在前方的人手动口动,假意唱戏,实则不发出任何声音来——真正的戏文是由身后那人唱出来的。”
姬无凛露出深思的表情。
谢琇说:“因此,我们也不妨给他们来一场‘双簧’——只需寒容兄假意被我控制,然后我随便比划几下,寒容兄就给他们耍几招剑式,我就可以对他们说,那剑式是我操纵着你比划出来的……”
姬无凛双眼一亮。
“那我们需不需要排练一下?”他问谢琇。
谢琇:“……你倒是说说,我们要怎么排练?你打算用哪几招——”
他们还没有套好招,甚至谢琇的这句问话还没有说完,屋外忽然传来一道雄浑的声音。
“天女大人!天女大人可满意我等奉上的供品!”
姬无凛:“……供品?!”
谢琇:“……”
就不能等她再一次施展令人信服的口才,把穷剑君也一道哄上她的贼船,骗得他同意乖乖与她合作之后,这些可恶的NPC再冒出来强行走一波剧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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