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一身正义! 第59章

作者:飞樱 标签: 江湖恩怨 天之骄子 市井生活 穿越重生

  这就让谢琇更难以扭头就走了。

  她忐忑不安地站在树后,终于等到了谢玹停下绘制的动作,那只右手悬空在那里,停顿了片刻之后,他忽而长身站起。

  谢琇以为下一秒钟他就会回过头来,温和地说“我知道你在那里,出来吧”。

  因为在从前的无数次捉迷藏或开玩笑的记忆里,他就是这么对她说的。

  ……然而他没有。

  谢玹虽然站起来了,但依然垂着头,仿佛仍在注视着他刚刚绘制的那个图案——那道符咒。

  可是,怎么会这样呢?他也对自己所绘制的阵法或符箓开始毫无把握了吗?

  谢琇心下一悸,主动从树后闪身出来,叫道:“……玹二哥。”

  她刻意把控着声音的高低,自觉这种声调并不吵闹或惊吓旁人;但是,谢玹的双肩却猛然一颤。

  他在原地僵滞了两秒钟。继而,他猛地转过身来。

  他转身那个动作的幅度之猛,甚至带起了他的衣袍与宽袖的下摆,在空中荡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谢琇:……??

  怎么回事?怎么尽是一些她猜不到的反应?

  她忍不住大步流星地往他那里走去,半途上由于焦急还小跑了几步,一路来到他的面前停下,才发现谢玹的表情有点奇怪。

  他的神情仿佛并不像是偶尔遇到时的欣喜,而是视线在她的脸上略略一顿,就又往旁边荡开,不再看她了。

  谢琇:???

  等等,他的气难道到现在还没有生完吗?!

  她都已经在都家足足住了半个多月了啊!怎么他的气性竟然这么大的?这跟原作里的性格可不太符合啊——

  她忍不住问道:“玹二哥,你在做什么?你怎么了?”

  谢玹依然撇开视线没有看她,淡淡答道:“……在加固护卫整个云边镇的防御法阵。”

  谢琇:“……那很难吗?我看你在此花了很久的时间绘制阵法——”

  谢玹忽然平声打断了她。他的声音听上去干巴巴的,毫无情绪,就像是一截枯败的朽木。

  “……是需要多用些心思,加固一下。比平常的防御法阵要难一些。”

  谢琇:“可是那也不至于——”

  谢玹忽而陡然将声音提高了八度。

  “你又能知道些什么?!”

  谢琇:……!!!

  这不对劲。这真的太不对劲了——

  谢玹这样完美的好哥哥,何时会用这么平淡得近乎冷漠的语气,用这种不耐烦的态度,对她——对“谢琇”——说话呢?!

  她在内心里顿时把防备提到了最高值,表面上却还是一派小妹妹在好哥哥面前毫无心机的天真。

  “我……我是不怎么擅长阵法。”她说,“可是……以前你也没有遇到过这么困难的阵法,只是需要补充一些加固的符文而已,就花了这么久时间……”

  谢玹:“……”

  他把脸索性整个撇到一旁,不再回答她了。

  谢琇心中狐疑更甚,警铃大作。

  “哥哥……”她说,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又是关切、又是诚恳。

  “你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什么都可以!我——”

  其实这只是最普通的几句“好妹妹”的台词而已,“谢琇”从前应该也不止一次对他说过;即使是前些天,谢琇本人还曾经这么对他再次重申过。

  可是这几句最简单的话语,却仿佛一瞬间猛然掀开了谢玹的天灵盖似的。

  他猛地惊跳起来,浑身陡然散发出一股震怒之意。

  “……不需要!”他断喝道,猛然转过头来,怒瞪着她。

  “我自己就可以!所以你别想——”

  谢琇:!!!

  她的视力绝佳。事实上,在时空管理局入职时的体检报告里,写着这么一条评语——“视力位于全国TOP 5%的人群,已达到飞行员标准”。

  他们出任务时,虽然有的时候要套一层原角色的壳子,但视力这种硬指标是不会强行降低的。说到底,他们毕竟是“任务执行者”,万一扮演盲人角色时遇到什么危险,他们也得有足够的视力来确保自己能苟命,这样才能把剧情往下推进啊。

  ……所以,她那“位于全国TOP 5%人群”的优秀视力,只花了两秒钟,就看清了一个事实——

  谢玹的脸只转过来了一瞬间,他的怒言还没有说完,就因为意识到什么,脸色倏而变得惨白。

  他几近仓皇地又猛然把头扭到一边去,几乎是拿着半张侧脸和半个后脑勺来对着她的。可是这没有用。她已经看清了——

  “哥哥!”谢琇失声喊道,很难得地,这一次是真真切切地因为震惊而破了音。

  “你的……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谢玹:!!!

  他狼狈不堪,一时间甚至抬起手来,就要拿衣袖去遮他自己的脸——

  可是谢琇已经勇猛地冲了上去,一下就拉住他抬起的手,死死地按住那只手,目光就仿若两束小火苗一样,在他的脸上猛烈灼烧,像要把他的脸上烧穿一个大洞。

  “哥哥!!”她喊道,声音里又是焦急、又是忧虑,急怒攻心之下,她居然做了一个不加考虑的孟浪动作。

  她猛地踮起脚来,双手一下子就攫住他的脸颊两侧,然后手上用了一些力气,几乎是一点点强行把他侧过去的脸扳转了回来。

  谢玹避无可避,又不能真的一挥衣袖把她拂到一旁,只能被动地随着她的双手,一点点把自己的正脸转向她。

  可是他似乎仍然不想被她看清自己的窘况,在他的脸完全被她扳正过来的一霎那,他近乎绝望一般地,蓦然把自己的双眼紧紧地闭上了。

  谢琇:!

  “哥哥——!”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扭曲着从齿缝间挤出来,竟然是一种近乎哽咽的声调。

  “为什么,哥哥?!”

  她牢牢地捧着他的脸颊,竭力地踮起脚来,就那么一直一直,向着他的脸上凑近过去,似乎这样就能够用目光刺穿他紧紧合拢的眼睑,看到其下已经泛红的双瞳。

  ……是的。

  这就是谢玹今天竭力想要向她隐藏的秘密。

  他的双瞳,不知何时,已经泛起一种暗红色!

第64章 【第二个世界残夜】22

  其实那种红色, 只存在于他的瞳孔之中。他眼瞳的其它部分——准确来说就是瞳孔周围的那一圈虹膜——应当并没有变色;但由于他的瞳孔发红,映得虹膜仿佛也变成了一种略深的红棕色。

  谢琇一开始只是觉得他的眼瞳颜色似乎有所改变,并没有看得这么清楚;但刚刚一点点把他的脸扳回来的过程中,她其实已经看清了他眼瞳中产生的变化。

  谢玹最后仓皇闭紧双眼的逃避行为, 实际上并没有用。

  可是这个动作, 几乎等同于一道利刃, 唰地一声,割断了她紧绷着的神经,像是连那些努力谨守着的分寸,也暂时一道都忘却了——因为他在痛苦,并且他已经很努力地想要自己克服了;他并没有出声向她求助过, 即使她此刻已近在咫尺,他也一句话都没有向她说。

  他苦苦忍耐的,那些独自一人时才能稍微流露出一点点的迷茫与彷徨,那些不容许自己在别人面前显露出的困惑与伤痛……

  就像是伤重的青鸟, 独自舔舐着伤口;即使她忽然出现,他下意识的第一反应, 依然是猛然敛下双翼, 遮掩其下狰狞可怕的伤痕,而不是将那伤口尽情地向她展示, 借以向她索取爱怜, 索取回报——

  她用力地捧住他的脸,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 他似乎在短短的半个多月之内就消瘦了很多,脸颊几乎都有点凹下去了, 颧骨的线条也比之前要清晰得多。

  在她的掌心之下,他仿佛在微微地发着抖。

  他消瘦得很厉害的脸颊在她的掌心覆盖之下, 似乎还紧咬着牙关,颊侧的线条都紧绷着,下颌角和咬肌都因此而微微凸了出来,硬硬地抵着她的指腹。

  他的双眼闭得紧紧的,一点都不肯睁开;然而他的内心一定是忐忑的,因为他的长睫一直在微微颤着,像在枝头不肯落下、但却被冷风吹彻的秋叶,充分说明了他心中潜藏的不安。

  而且,在她用大拇指安抚似的轻轻摩挲着他脸颊的时候,他的嘴唇也在颤抖着,喉结上下滑动,像是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某些情绪。

  这一瞬,谢琇仿佛能够与他共情似的,同样感到了一阵难过。

  虽然谢玹一言不发,但他脸上那些细微的变化,早已充分展露出他此刻的内心是何等不平静。

  ……这半个多月以来,当他们在忙碌地巡视全镇的过程中相逢的时候,为什么他一点都没有流露出来呢?

  这种瞳孔的巨大变化,一定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就能完成的……那么在今天之前,他究竟自行忍受着多大的煎熬与痛苦,究竟用了什么法子在她面前掩饰自己逐渐变红的眼瞳呢?

  又是为什么,今天他再也掩饰不了这样的变化呢?

  “你怎么了啊,哥哥……”谢琇听见自己的声音,已经带着很浓重的鼻音了。

  “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为什么要掩饰?”

  她又是气愤、又是伤心,或许还带着几分自责的感觉,因为在这段时间里,她的注意力都太过投注于另外的人身上,导致她甚至没有注意到哥哥竟然在独自一个人忍受着这样的异变和痛苦——

  “这种变化是不好的吗?因为假如无所谓的话,你是不会这么急于掩饰的……”

  她竭力命令自己冷静下来,一点一点抽丝剥茧,寻找解答。

  既然谢玹不肯告诉她真相,那么她就自己去找寻答案。

  既然他在害怕,那么她就要让他安心。

  “可是,即使这是不好的变化……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说。

  谢玹:……?!

  他或许是太过震惊了,下意识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盯着她。可是他随即就意识到自己露出了多么巨大的破绽,立刻就又把双眼紧紧地重新合上了,甚至眼睑都用力地眯在一起。

  那双微暗的红瞳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而这一霎那的破绽,仿佛为他带来了更巨大的痛苦似的;他垂落在身侧的双手蓦地紧握成拳,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的手背用力得肌肤泛白,表面都绷出了青筋。

  他一直在发抖。起初还只是微微颤抖,还仅限于脸庞的细微抽动;到了现在,谢琇都能感到他整个人、整个身躯,都渐渐开始颤抖起来,如同风中的枯叶。

  这种沉默的、绝望的悲伤、迷茫与无可奈何,一瞬间就攫住了她的心神,让她整个人也不由自主地为之伤感起来,胸臆间猛地涌上了一种冲动,混合了同情、愤怒、无法置信的感觉,甚至还有一些作为“妹妹”在道义和情感上必须承担的责任,全部都混杂在一起,促使着她——

  “没关系的……一定没关系的……”她喃喃地说道,双手捧紧他的脸庞,同样合上了双眼,身躯向前微倾,想去用前额抵住他的前额,就像是记忆里安抚伤心的小朋友那样,跟他头顶着头,鼻子对着鼻子,彼此潮热的呼吸吹拂在对方的脸上,然后轻声地反复向他重申,就像一个誓言,一种魔咒——

  “再难的事,我们也一定有办法解决。如果没有办法也没关系,那你也是我的好哥哥……”她轻声说道,一字一句,吐字无比清晰。

  “你最好了,最好了……”

  在“谢琇”的记忆里,仿佛也曾经有过这么一种在绝望、难堪和悲伤时彼此支撑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