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栏女儿奋斗记 第78章

作者:窈九九九 标签: 穿越重生

  铺里一对夫妻在那收拾,男的瘸左腿,女的缺右手,虽然身有残疾,干活却很利索,见着荣娘和黄县丞撩开帘子进门,那男的忙上前笑迎道:“两位客官请往这儿坐,您二位要点什么?”

  荣娘毫不客气道:“给我们来两碗热茶,再有什么糕点蒸饼也来两碟,我们等会就要坐船走的,现在正饿着呢。”

  “对了,老爷,”荣娘回过头去疑惑的问着黄县丞,“咱们坐的船是哪家的?是官船吗?还是私人的?我有些记不清了。”

  现在边上又无旁个认识他的,黄县丞就没像之前对驿卒那样隐瞒,朝荣娘解释道:“官船还要再等几日,价格也贵,不如私船来的又快又便宜,不消三日就能回去。”

  “哎呀,”荣娘拍了一下手掌,高声道:“我也认得几个私船哩,是康家的船吗?还是李家的?”

  “什么康家李家?”黄县丞摇头,“那船家姓马,是我那女婿结交的旧友。”

  “原来如此。”荣娘点了点头,又有些嫌弃的看着要坐的桌椅,招手使唤小二道:“你去拿干净手布再擦一遍,对了,那茶碗和碟子也得用热水烫过,别拿脏了的糊弄我们。”

  等茶上来,荣娘才倒了半碗,喝了一口噗嗤一声便往地上吐去,揪着那男小二骂道:“你这是什么茶?又酸又臭,就是给那马呀狗的去喝,他们也不肯喝的,你安的什么心!”

  小二委屈道:“奶奶,奶奶,您千万别动手,我这里茶碗桌椅都是老物件,经不起您摔打,这茶水是外头船上压舱底的散茶,我们也没说这是什么好的呀,一文钱一大碗,解个水渴,您不吃亏。”

  “你还有脸说!”荣娘越发生气,揪着小二就往灶火处走,要亲眼看一看茶壶里头装的什么茶,离了黄县丞几步远,她赶紧压低了嗓子与那瘸腿小二快声道:“我二姐是康逢新娶的娘子,她与我说过你是康逢的拜把子兄弟,如今我被这人盯着逃不脱,请快通知她们来救我,船就在小码头外,要紧,要紧!”

  黄县丞被荣娘这一闹觉着有些丢脸,拍着桌子就叫荣娘回来,“别胡闹,不过就是散茶,你想喝好的,上了船自然有,不许惹事。”

  “哼!”荣娘这才作罢,推了那小二一把,趾高气扬道:“今儿算你们运道好,碰见了我家黄老爷这么个善心人,快滚。”

  她闹完也懒得再坐,干脆拉着黄县丞边骂边往外走,连茶钱也不付,倒让黄县丞暗喜,总算少花了一笔。

  老老实实等了约莫半个时辰,门卫兵才打着哈欠姗姗来迟,一边说笑一边慢吞吞的开了城门,黄县丞赶忙催着荣娘与自己快走,他也怕了荣娘惹事的速度,才在城里就闹了两回气了,等会码头上可别又闹出什么麻烦,吵嚷还无所谓,就怕伤着了哪里,那是要跌价的。

  到了小河流处小小渡口,已经有一只小船在那等候,撑杆的是个黄牙蒜头鼻的男人,见着了荣娘就嘿嘿一笑,眼睛死死盯着人看,从上直下来回的扫视,还想扶着荣娘上船。

  “起开点。”荣娘厌恶的挥开他的手,凑近了就是一股子的鱼腥味,人长得也臭,“我自己能上。”

  船舱比车厢宽敞,内里还有一张矮榻可供歇息,荣娘毫不客气躺了过去,像是累极了要休息,耳朵却竖起想听外头人言语。

  黄县丞倒没进去,只在船舱处和船夫交谈,他倒小心,话语放轻了,生怕里边的荣娘能听见,“怎么样,我没骗你吧,这可是县城里顶尖的花娘。”

  那船夫伸着鼻子往船舱里边嗅,美滋滋的哈着嘴,“不错不错,长得好,脾气也辣,一看就好生养。”

  “那是,”黄县丞忍着味道拍了拍船夫肩膀,“若不是我家里出事现等着凑银钱,这样的姑娘少说也要五百两,,现在卖你才只三百两,你算挣到了。”

  “不过,”黄县丞转眼郑重交代,“她的性子桀骜,你要是娶了还得多磨一磨,轻易别叫往外头去。”

  那船夫连忙点头,“知道,等回去成了亲就把她拴家里去,没下崽之前不叫她露面,您放心,什么风声都传不出来。”

  “嗯,这样就好。”黄县丞满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心里有些不安心,干脆道:“我看你也别等回去了,等把我送到五莲县时你就在那夜里先做熟了米饭,免得后头又生事端。”

  五莲县挨着清平县不远,也在运河旁边,黄县丞打算在那上岸坐马车回县城,免得叫船夫猜着了自己的目的地。

  他这里与船夫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拿了东西还有些可惜,要不是碍着颜面,时间又紧,荣娘少说能多卖个二百两的,瞧他女婿介绍的都是什么货色,连五百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他这里还盘算着县城里能再贪多少银子,河东府府同知是他当初同榜旧友老师的学生同窗,只要银子开道,也算能拉扯上几分关系,有他老人家说几句话,自己在河东府也算是有人照应。

  只是不知道先该奉上多少银钱?听闻得他好诗词歌赋,乔大户家里似乎有些前朝名士字画……

  黄县丞为了自己的前程努力筹算,一直到天色渐黑,小船停泊下来才回过神进了舱内。

  荣娘装着不知情的和他抱怨,“老爷,这小船一点也不像官船那样舒服,颠簸的很,要不然,咱们行慢些吧,我这晃来晃去的直犯恶心,还有啊,那船夫眼睛也不老实,贼眉鼠眼的,像个拐子哩。”

  如今已经到了船上,黄县丞的态度也懒得再像早上那会那样和蔼,黑下脸来不客气的教训荣娘道:“哪里不老实!分明是你故意生事,还不安分些,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送回郑家去。”

  “回去就回去!”荣娘似乎被他这样一训有些脸上挂不住,跳下床榻就要往外走去,想和那船夫喊话,叫他往长安行驶。

  “你——”黄县丞一把扯过她的胳膊,把人撇在了榻上,“简直放肆!”

  只是他老胳膊老腿的,这样一扽就有些吃力,荣娘摔在榻上倒没有什么疼痛,只是心里更断定了老黄有鬼瞒着她,不然怎么这会不装了。

  她心里压着事,说话就有些不客气,“老爷若是不愿意回,那好,那您把首饰还我,我叫船夫快些走,早点到清平县去。”

  船舱里的动静怎么能瞒过人去,那船夫饶有兴致的把头伸进里边观看,都没空分心观察外边,这会听见荣娘说什么清平县,他纳罕道:“不是五莲县么,怎么又改道了?”

  “什么五莲不五莲的,他是清平县的县——”荣娘话还没说完,就被黄县丞用力捂住了脸,手掌用力的几乎将荣娘按进床榻里头去,任荣娘怎么抵抗都挣脱不掉,显然是气极了。

  “诶诶诶,”那船夫一看不乐意了,就要往里走去,“你轻点,别把我娘子伤着了。”

  娘子?什么娘子?

  荣娘大惊失色,这老畜生要把她卖给个丑八怪做娘子?!!

  许是荣娘眼睛里的震怒愤恨太过刺眼,黄县丞另一只手往上盖住了荣娘的眼睛,他叹气道:“荣娘,别怪我,老爷我也是为了咱们将来的前程呀,我救了你,你就当是给老爷报恩吧。”

  畜生!畜生!

  荣娘拼命的挣扎着想要摆脱黄县丞的压制,恨不能用牙撕了眼前这个老货,自己对他就算没有千日好,也有百日情吧,他是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的!!!

  可不管荣娘怎么使劲,黄县丞全身压制着她,半点也无松懈的意思,听着那船夫渐渐走近的脚步声,荣娘心里绝望之意更浓,佛祖,菩萨,玉皇,土地,这数不清的神佛,怎么就没个人来救她!

  对了,玉娘,荣娘想起自己这个五妹来,玉娘你在哪里,快救救我啊。

  她就是死,也不肯遂了老畜生的意。

  荣娘还在竭力支撑,黄书琅的体力有限,他压制不了自己多久的,只要找着机会,自己拉上他一起投河,死也不放过他去!

  还在用力,忽的听见噗嗤两声,面前的黄县丞忽然失了力道,软下身子倒在荣娘身上,还有股热乎乎的水流溅在荣娘手上。

  荣娘傻愣愣的没了动作,却见黄县丞被人一把扒开,丽娘手持着刀朝她一挑眉,得意的:“我就说了,他早晚死在我手里!”

第151章 水匪

  “丽娘,是你!”荣娘高兴的又哭又笑,万万没有想到最后一刻来营救自己的竟然是她。

  她努力支起身子想扑到丽娘怀里,可惜才刚使了力气,这会手脚有些丧失了力劲,只能瘫在床榻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略带血腥味的空气,真香甜呀。

  丽娘一边拿黄书琅的衣裳擦拭刀上的血迹,一边自得道:“可不就是我么,前几日玉娘她们就托人送信给我,说已经救出了福娘,过半月就坐我的船回县城去,我想既然这样,就没往其他地方去,只在附近做些生意。”

  “前日恰好听说了你的事,我们就在码头那里等着,今儿他兄弟传话说是个姓马的船头,我们就知道是谁了,一直跟在后头,到天黑才悄摸凑过来的。”丽娘走上前去拉了荣娘一把,劝告她道:“幸而是我们救了,这姓马的不是个好人,既不卖茶也不卖布,专拉活物。”

  这话一说,荣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好呀,这下她身子里不知哪里又冒出来一股子力气,咬牙切齿就往黄书琅的身上踹,边踩边骂:“老猪狗,丧良心的燎子尸,我一颗心的做你生意,你竟然还想卖我,我呸,就这么死了白便宜了你!”

  她踏蹬不解气,干脆往黄县丞下三路狠命踩了几脚,哼哼道:“我叫你下阴曹地府也做不成个男人去,下辈子转世投胎做/阉/鸡/。”

  “咳咳咳——”船舱外的康逢瞅见了这幕,任他再冷静的面孔也破了功,忍不住就咳嗽着打断道:“快走吧,这条水道也不是个隐蔽地方,万一被人瞧见可就要报官去了。”

  丽娘点头,也叫住了荣娘,“行了行了,横竖人也死了,叫他喂鱼去岂不好,你赶紧收拾东西跟我走吧,往外头躲几年,风声过了再回去。”

  如今河道水匪数量日益增多,且乱着呢,只要不被当场逮住,把人绑石头丢河里找不着尸体,官老爷也懒得去管,只当是失踪,哪里肯花时间精力去查这费力不讨好的事。

  荣娘刚想跟着丽娘离开,一听她这话里的意思,是叫自己藏几年,不由得脚步就迟疑了些,吭哧吭哧犹豫了一会才开口道:“二姐,我不能走。”

  “怎么?你还要给他摔盆办丧不成?”丽娘惊奇道。

  荣娘垂下眼眸,只看着地上蔓延的血迹低声道:“我这一走,可就没个身份了。”她平生最爱的就是享受和面子,好容易几年做小伏低的做花娘,傍上了县丞才从李妈妈那里拿了身份,光明正大立了户籍,这会一跑,那先前的身份不就没了?

  不单如此,还有她花银钱买的首饰衣裳,置办的屏风箱柜,岂不是全便宜了郑家人,一想到自己千辛万苦攒的家业白给别人,这比拿刀捅自己还叫荣娘疼哩。

  “你,你个蠢东西。”丽娘气得想拿刀背敲荣娘的头,打晕了扛走倒好,省得还要费口舌,“人死了你还不赶紧跑?留在原地等官府抓你么,那驿卒门卫都瞧见是你和他一起出的城门,他失踪了你好好的,你以为旁人是猪脑子,连这都猜不到?”

  “所以我得借姐夫一用。”荣娘右手一伸,直直的指向船舱外站着的康逢,“他是男的,手掌比咱们大些,让姐夫下死手往我脸上扇几个巴掌,二姐帮我身上做文 ,既然河道里闹水匪,那水匪杀人强女自然也是有的,有我作证,也可以摆脱你二人的嫌疑。”

  荣娘不怕疼,早几年被李妈妈打过多少回了,疼没事,苦才熬不住,与其隐姓埋名过风里行水上住的日子,还不如现在吃点苦头,等事情了了回清平县照样做她的花娘生意去。

  说干就干,荣娘越想越完善,让康逢别收力,狠狠扇了自己几耳光,又让丽娘帮忙,身上腿上掐红印,手腕指头留绳痕,撕扯了衣裳碎成片,口角流血真堪怜。

  康逢都看不下去了,荣娘倒是还接受良好,还有空问他们现今离那个县城更近,县老爷名声如何。

  丽娘细想想才道:“已经行了一日,这几天是顺风,船速比先前要快,如今离清平县只四五百里,在闾县附近,既然你下了决心,那干脆再行一夜,赶到二百里的五莲县,那里上任的县老爷年轻,才三十多岁,他爱惜名声想往上爬必不会像夏老爷那样荒唐。”

  说着还求证似的问询康逢,“五莲县那里衙役收过几回钱?”

  康逢在外头闷声道:“上回上岸下水只收了一次,倒还公道。”公道就行,荣娘点头就定下了地点,只要是个出气硬挺的男人,就不怕自己计划不成。

  丽娘同康逢都穿着短衣下裤,只消把脸和头发裹住,也看不出个男女来,他们趁夜一气行了二百多里,直到快看见码头时才按船停下。

  荣娘把船舱里值钱的物件全都收拾好塞进了包袱,叫丽娘带走,那里头可还有她的首饰呢,多多少少想来也是值点钱的,不能留下白便宜了别人。

  等着丽娘康逢划船走了,荣娘这才回舱细致收拾了一遍,缩在榻角呜咽着哭泣,天亮她那嗓子几乎要哭成干哑时,终于引来了码头上人的注意,叫住了一艘小舟往船方向划去,站在船头朝里边喝问道:“好个胆子,谁许你在此苦闹。”

  见里头人没有回应,那吏员越发生气,举着税板往里走去,没防头就被两具尸体绊了一跤,摔在他们怀里。

  “啊——”

  “出事了——”

  "杀人啦——"

第152章 大案

  “你是说,是两个蒙面大汉杀的人?”公堂之上,五莲县县令胡德蒯拍案问道。

  堂下此刻跪着两人,一个是发现了船的税吏,一个则是披件长衫的荣娘,荣娘哭哭啼啼点头应道:“正是,小女正和老爷坐船返家,夜里就听见舱外有动静,那两人杀了船夫又往里来,一刀捅死了老爷,还……还……”

  荣娘捂脸痛哭,余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只把自己遮头盖脸的长衫褪下,露出五指手印的红脸,满是伤痕的身子,看得堂上衙役都不禁叹息,实在伤得太重,这匪徒不是好人哩。

  荣娘昨晚就已经和丽娘康逢打听清楚,这位胡县令是两年前来的五莲县,家中有妻妾四五人,可见是个好色的,她这会哭得梨花带泪,巴掌脸仰上央求青天大老爷为自己做主,怎么叫人不动心。

  胡县令见自己治下竟然有如此残暴凶徒,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当即就打算细查,免得他们尝到了甜头继续作案,影响了本地税收可就不好了。

  这会便点头与荣娘道:“话虽如此,可到底不能只听你一家之言,此案涉及两条人命,本官自会好好侦查,你且放心。”说罢,就叫仵作把那两具尸首查验清楚,顺便问起荣娘几人的身世来历。

  荣娘抹着眼泪抽抽噎噎道:“小女是清平县人氏,我家老爷是清平县黄县丞,前些日子他带了小女坐官船进都办事,事已办妥便改坐小船回县,这船夫奴家却实是不认得的,只知他姓个什么马啊羊的。”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那胡县令一听荣娘说死者里有个官,当即就惊讶起来,清平县可就在隔壁不远呢,真论起来,还是邻居,哎呀,这样事可就麻烦了。

  隔壁县县丞死在了他这里,这案子要是查不清,往大了说这是杀官大案,影响前途风评;往小了说这是个人能力,影响左近观感。

  啪——

  胡县令当即一拍惊堂木,此案必须得查得破,越快越好!

  他再往下看去,对荣娘的观感可就大不一样了,毕竟是县丞家的花娘嘛,和外头普通花娘怎么能相比呢,“快,替这位娘子把衣裳披上。”已经受辱,怎么好还雪上加霜,在大庭广众之下衣不蔽体呢。

  “谢知县老爷。”荣娘穿上那件青衣直裰,许是洗得有些狠,颜色都泛白了,穿在身上越发显得荣娘楚楚可怜,柔弱无助。

  胡县令温言道:“你且放心,既有如此胆大妄为的凶徒,本官一定会为黄兄和你讨个公道。”他扭脸唤来一个衙役,叫他快马加鞭去清平县报案与夏知县,叫他那里派人过来验证身份,并使了个眼色,那衙役会意,明白除了验证黄县丞外,还得把底下这个花娘的身份也验证清楚。

  他这里领命而去,仵作那里也已经有了初步判断,确是两人无误,都是从后往前捅刀,一击致命,没有搏斗的痕迹。

  唔,那这样说,倒是确实不是妇人扯谎,亦或是她勾结旁人所为了。胡县令面色越发和缓,这样就好。

  他这才有心思取了签牌,继续听荣娘讲述昨晚细节,可那放松的眉眼没休息多久,听闻得荣娘说这二人进船就杀,有个瘦削的翻找了包袱就要走,另外一个膀大腰圆的才是欺负她的真凶时,胡县令就皱起了眉头,不大对呀。

  哪有问也不问就动手的匪徒,不像是见财起意,倒像是谋算多时,还有那个瘦削的,他怎么只拿了包袱就走,不再多翻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