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栏女儿奋斗记 第86章

作者:窈九九九 标签: 穿越重生

  小武也觉得惊讶,仔细盘问那丫头,“你说的是真是假?”

  “怎么不真?”白果年纪比银花稍长,早就有了记忆。当时被拐时,她就清清楚楚的记着拐子的脸,等后来被卖到后堂巷时,为了怕忘记,日日夜夜她都回想着当初被拐时的情景,好记住模样。

  这些年她拼命做活,替好几家做洗衣裳的活计,攒银钱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找出拐子好报官么。

  这会见着了人的脸,多年仇恨终于有了宣泄的地方,白果一指蒙姑,“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带了小的去她原籍查访,我就不信,周边人能记得我是她家的女儿,我就不信,这人能天衣无缝瞒过所有人去!”

  天理昭昭,白果的话犹如黄钟大吕一般,宣告了蒙姑的结局。

  蒙姑脸色灰暗,完了,彻底完了。

  银花却还是有些不信,凑到蒙姑急切的摇晃着她的身子,央求道:“娘,娘你说句话呀,你告诉他们,这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是了,蒙姑回过神来,都是这个丫头!都是她!

  蒙姑再也忍受不住,一巴掌就扇到了银花脸上,“都是你,若不是你想方设法的哄骗我,我怎么会过来,你这个扫把星!你这个丧门星!我当初拐来时就该把你一头溺死在便桶里。”

  蒙姑看着银花毫无血色的脸只觉痛快,“娘?谁是你娘?好笑好笑,你把个拐子认亲娘,也不知你真娘听见了心里寒不寒,我要是她,我都后悔生下了你,你这个没心的畜生。”

  银花遍体生寒,听着话全身血液都僵成了冰,只觉着自己似乎成了个大笑话,嘴里头只喃喃的喊着娘,眼里却干涩的什么泪也哭不出来。

  明明听不清,可她却觉着四周的窃窃私语都像是在嘲笑自己,明明看不到,可银花绝像是见着了众人鄙夷的眼神,如同银针一样扎向了自己,叫银花经受不住,捂着脸就冲了出去。

  “别出事了。”玉娘看着就想起身追过去,却叫晏子慎一把拦住,只朝玉娘努嘴示意,“喏,你瞧谁追出去了。”

  玉娘抬眼一望,才发现吕娘子紧紧跟在银花身后,呼,玉娘这才放下心来。

  吕娘子生怕银花出事,拼着命的赶了过去,一直追到玉皇庙前的柳溪边上。

  银花征愣愣的看着那河水流淌,脚步慢慢的往桥上走去,与其日后受人嘲笑,不如这会死了算了,横竖她也认不出自己亲娘在哪,对啊,我连亲娘都认不出来,活着还有什么用呢。

  可失魂落魄之际,银花耳朵边忽然间又响起了那首歌谣,只是唱的人不如蒙姑熟练,有些生疏,有些调子都唱不准。

  银花呆呆的往后头看去,却没想是当初那个卖酒的娘子,一边唱一边朝她走来,神情窘迫道:“我……我只听了两回,不大熟练,但要是你喜欢听,我往后多练练。”

  “叫你记不住八岁前的事儿,都是我不对,从今后起,咱娘俩个重新开始,好吗?小妞。”

第167章 许诺

  银花从来没有想过这位卖酒娘子会是自己的亲娘,要知道,这几个月里,自己和她碰过好几次的面,买过酒搭过话,要是亲母女,怎么会一点记忆都没有。

  不可能,只怕又是一个骗子。

  银花心想,她已经受过一次欺瞒,要是再被骗第二次,还不如跳水死了,至少不叫旁人看两次笑话,嗤笑道:“你说是就是,证据呢,我凭什么相信你。”

  吕娘子丝毫没有因为银花的冷脸而难受,相反,她挪着步子向前,温声细语的同银花讲起家里先前的时光,“你小的时候,我和你爹每日天不亮就去外头捕鱼撒网,抓着了在河边叫卖,晚间还要洗船缝网,等我们回家,你们早就睡了,只有个比你大些的姐姐照顾你。”

  银花愣了一愣,随即扭过脸去,“好笑,我叫你说证据,你说这些东西做什么。”

  吕娘子态度依旧温煦,似乎是在回忆着当初,嘴角勾起一抹暖融融的笑来,“你那会安静,从不大哭大闹的,好带得很,有一回你姐姐贪玩和邻家丫头跑了出去,你追赶不及摔在火盆边上叫火燎了个大泡,哭得一夜也睡不着,可哪想到第二日,你就忘记了这事,照旧姐姐姐姐的跟在她屁股后头。”

  银花听到这里,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后背,她腰背处确实有个火燎疤,只是不论她怎么想,始终没法跟着吕娘子的话记起小时候,嘴硬道:“既然这样,为什么拐走了我?为什么不找我去?”

  “为什么,我全都记不得。”银花努力忍着泪,这几年她全靠着小时候的回忆坚持,想凭借着它找寻自己生母,可原来,她记着的不过是拐子,自己那生身父母和姐姐却全然都不记得。

  吕娘子这时已经走到了银花边上,她趁着银花出神的功夫用力一拽,把银花从桥边拉到了中间,双手紧紧握着银花的胳膊,认真同她讲,“记不得的就记不得,我记得你就行。你被拐的时候才八岁,娘找你找了六年,如今也才十四年,往后几十年里娘都陪着你,总能压过去的。”

  银花被她这样一说,怔怔的望着吕娘子,好半晌才垂下头低低的应了一声。

  铛铛铛,

  此时天色渐白,已是清晨,玉皇庙里敲钟击磬,点香拜神,老道士抬木栓开了庙门,正好见着石桥上有对母女相依而立,连忙笑着迎了过去,“两位善福寿,今日来得可真早,是要拜玉皇么?不是小道夸耀,本庙的玉皇老爷灵验非常,还曾派下天兵抓捕拐子人贩,使那母女团圆,您二位,要不要也来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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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热闹比先前的几场都要来得轰动,毕竟拐子不远百里跑过来自投罗网的故事可是不多见的,清平县人吃瓜的热情都比先前高涨了许多,当时在十街围观的人实在不少,县城就这么大,哪里没有连亲带故,从她们嘴里说出来的,可比什么神佛故事要真切得多。

  李妈妈知晓晏子慎与银花一事不过是引蛇出洞,原本气得黢黑的脸又红光满面起来,还难得的饭后遛弯,从腊梅巷一径散步到迎春巷子里,碰见了金妈妈死活拉着人不放,与她聊起了家常:

  “我说金妈妈,你这会可算放宽心了,晏老爷心善,先前只是帮着银花认母,没打算从你院里赎人。正好啊,你之前不是说银花没名气想带着去府城吗,现在不用了,满县城都知道这事呢,你家银花可出大风头喽。”

  金妈妈被这话气得磨牙,看着李妈妈倚着门嘲讽道:“什么晏老爷晏老爷的,他和你家有什么关系,张口闭口的好像你女婿似的哩,李妈妈,我怎么记得,你家玉娘已经赎身出去了,哎呀,我家银花才只是个念头,玉娘可是实打实的签字画押自赎身了吧,你说说,还算是你闺女吗?”

  “你——”李妈妈被这话怼的无法还嘴,毕竟当时还请了街上旁人做个见证,有人证哩。

  她恼怒道:“谁说出去了就不是母女,我打小养大的她,没了钱还有情呢,不信你等着,今儿中秋宴会,肯定还在我李家办酒!”

  “好,我一定亲眼去瞧!到时候我带上全家都过去瞧!”金妈妈也鼻子里哼哼一声,两人相看两腻歪的甩手离开。

  等回去后,玉娘听着李妈妈的话陷入深思,草率了啊金妈妈,不管自己同李妈妈闹僵还是亲热,酒席肯定都在李家摆,这是她花钱买的院子啊。

  作者有话说:

  今天字数有点少,因为目前剧情在收尾阶段了,所以有些卡文哈。

  先前看到大家对玉娘的事业线有些疑问,可能有没看评论九回复的朋友,所以九在有话说里也提一下,其实这篇文当时我想的就是写个市井生活文,讲述一下勾栏院子里花娘们的日常生活,然后怎么解决怎么靠自己的努力赎身,视角其实是很小的,并没有扩大到宫廷啦高官啦之类的,真正聚集的还是市井嘛。

  另外故事其实在赎身之后就结束了主要目的,原本按九的大纲,本文应该在救出福娘回县城那里完结的,但是因为中途我提了两个剧情,所以导致顺序有点错乱,相信有敏锐的宝子也可以看出来,原本认母事件是发生在福娘进都之前的,晏子慎的出现也应该在更后面,当然,调换了之后其实效果也可以,因为燕子的帮助,才让事件可以以更简洁的方式达成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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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话大概就是收尾填坑了,有想看番外的小可爱的话可以再写一点番外线哦。

  例如有小可爱想看玉娘事业线,那其实可以写个玉娘和晏子慎没交集的if线,比如晏子慎没去清平县,那缺了他,玉娘赎身的银钱就少了医半,玉娘该怎么想办法去挣去做副业等等。(但是本业想做大做强不可以哈,会被锁的)

  还有李家其他姐姐们的生活啦之类的。

第168章 约定

  又是一年中秋宴会,桃花源武掌柜虽说有了个当百户的侄子,可没关店做他的老太爷,仍旧开门迎客做生意,因此李院的席面还是定的他家,只是前来提食盒的伙计换了个人。

  李妈妈得意洋洋的往喜春来送去了帖子,要不是前天张家传来的消息略扑灭了些李妈妈的高兴,分散了李妈妈的注意力,只怕她还想亲自上门去呢。

  不过李妈妈就是去了也无用,金妈妈没来,到末了只有个银花捧着帖子过来赴宴。她只说自家中秋也忙哩,妈妈实在抽不开身,所以叫我过来致歉等话,玉娘看着那帖子上乌黑的脚印偷笑,银花转达时绝对用了修辞手法,金妈妈原话可不这么儒雅。

  玉娘凑到银花耳朵边谑问道,“你妈妈骂了李妈妈几句?”

  银花瘪着嘴伸出一根手指来,“骂了足足有一个时辰呢。”

  “这么久?”玉娘大为惊奇,这都有多恨李妈妈呀,不至于吧。

  银花呵了一声,“骂李妈妈一刻钟,骂你一刻钟,剩下都在骂晏老爷哩。”

  我?

  “天可怜见,我又怎么得罪金妈妈了。”玉娘委屈,她和金妈妈都没吵过架呢,怎么还得到了和李妈妈的相同待遇。

  银花反手指了指自己,没吭声,意思表达的非常明显。

  玉娘也明白了,识趣的低下了头,好吧,横竖金妈妈是在自己家里骂的,听不见就是没骂。

  “对了,你怎么把乐器也带来了?”玉娘转移着话题,瞧着跟在银花后头的仆妇背着一把筝疑惑。

  银花笑道,“我妈气头上也没让送什么节礼的,我想着咱们也好久没在一起弹奏了,就把东西带来了,除了我,你猜猜还有谁来?”

  “我!”小七没等玉娘回答,自己就从门外蹿了出来,手里高举着弦子示意,脚步飞快的跑进了院里,那活泼的浑然不像前几个月在床上躺着生死不知的模样,喘着气的笑,“在家可把我憋死了,还是这里舒服。”

  “还有我呢。”楚楚也跟在后头,穿着一身簇新的衣裳,白银挑衫蜜合色的裙子,头上插簪戴花,腕上玲珑响的镯,整个人说话也有底气了,抿着嘴朝玉娘轻笑:“咱们可有大半年没合奏了,有人一提议,我们就都过来了,大家一起过中秋。”

  玉娘捂着脸,脸上的欢喜从眉眼一直流淌到了嘴角,“你们怎么来了。”

  她一只手牵着银花,一只手又拉楚楚,左胳膊挂着小七,右臂膀贴着福娘,大家叽叽喳喳的,仿佛一瞬间就回到了当初学艺那会,大家挤在一个屋里那样热闹。

  在欢喜间,忽然发觉有道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玉娘抬起头,才发现晏子慎倚在门那含笑的望着自己,见玉娘看了过来,还得意的冲她一挑眉。

  德行,玉娘不用猜也知道了组局的人。

  开席之前,五人在院中摆好架势,互相对望一眼,福娘一吹箫起头,大家便集体合奏起了散曲《人团圆-相聚》,箫声徐徐,琴声轻快,琵琶管筝接力,弦子末尾独奏,一曲弹完,席间落座的听得有些不尽心,鼓掌又求继续,其中尤以晏子慎的嗓门最大。

  玉娘刚想瞪他,哪知身后头众人已经弹奏起来,恰是先前玉娘在屋里常听的那首《凤求凰》,月光融融,院里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抹笑容,玉娘这才恍然明白,合着这局现在才到关键之处。

  她可不想被人白看了热闹,这院里碎嘴可不是一个两个,真上演了恐怕能被她们嚼上大半年。

  玉娘赶紧搁下月琴,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硬生生就把晏子慎往东屋里头拖,直关紧了房门才松下口气,一转身才要抱怨,就猛不防地撞进了一汪含情的桃花潭水里。

  “你——”玉娘停住了声,原本利索的口齿意外的有些卡壳。

  不单是她,往日牙尖嘴利的晏子慎这会也磕磕巴巴的,说不出个完整话来,“玉娘……我……我想说……我家里已经没人了……不是,我是说我手里还有几万两银子,你……你愿意帮我收着么。”

  晏子慎的眼睛眨也不眨,整个人都期盼似的看向玉娘,祈求她嘴里能说出自己夜里翻覆睡不着所想的那句话来。

  玉娘愣愣的看着面前的人,心里又好笑又好气,笑的是没想到直到这会,晏子慎还拿银两来勾自己,希望自己能被那几万两打动心答应;可玉娘气得也是这里,难道自己就为了那几万两银子吗?

  她在晏子慎期望的眼神中缓缓摇头,见着人急切的想说话,玉娘伸手捂住了晏子慎的嘴,外头还是那首凤求凰,欢欢喜喜的调子,可玉娘神情却不像晏子慎想象的那样高兴,反而有些难过。

  玉娘叹气,她本不想这样直说的,把话都摊开了好吗?何苦非要听难听的话呀,“晏老爷,你先听我说,不是我不答应,你,你知道我们这些做花娘的下场吗。”

  “命稍差一些的,连正经做客人都没法,如娼家一般每日迎来送往、浑浑噩噩,便如猪狗一样用得着喂点饭,用不着了就一脚踢开。”

  “命好些的呢,落到了十街,倒是可以被当成人对待,可结果?”

  玉娘细声细语,挨个为晏子慎介绍起自家姐妹来,“譬如我大姐,嫁到了张衙门家为妾,执掌中馈好威风,好运道,可只要没有生育,便终究提心吊胆,等年老色衰就有新妾进门,好日子眼看就到头了。”

  “我二姐做了商人外室,商人原配与她分隔两地,倒是也如正牌夫妻一般生活,替商人理家事照料铺子,可商人一旦到了钱财窘迫之际,就要把我二姐拿去典卖换钱,往日辛劳只做浮云。”

  “我三姐与书生情投意合,拿出了钱财资助他上京赶考,可书生一朝得名,便娶官宦女为妻骑高头大马做官去了,将她抛在了脑后,最后郁郁得病而死。”

  “我四姐倒是没有婚嫁,只老实的做着客人,可你瞧瞧,那些客人何尝把她正经当个人物,黄县丞不也只是拿她作花瓶点缀看待么,偶一逢难,便要将她处置了结,问都不问一句。”

  “六妹妹福娘倒是命好,有她亲娘李妈妈为她谋划,只是才传出些名声来,就引来了不轨之徒,将福娘看作奇货可居,想用她的婚事做自己登天梯,婚丧嫁娶全由他们做主,若不是福娘最后拼死一搏,哪还有后头陶老三的事情。”

  “晏老爷,不,晏子慎,”玉娘郑重地看着他松开了手,“你瞧见做花娘的下场了吗?我不单瞧见,还处在里头待了六年,你叫我怎么还敢信旁人,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都寄托在他的身上。”

  “可我不一样啊!”晏子慎着急到恨不能抛开自己的心叫玉娘瞧瞧,“若我同他们一样看轻你,看不起你,不拿你当人,我何苦这一年到头的只消你一句话,便骑马登船从长安赶到县城,从县城奔赴长安,况且……况且旁人做花娘都是为了皮囊,我是为你这个人呀。”

  “可我不信,”玉娘坦言,“我不敢信,这遭瘟的世道不许我走错一步,我姐妹们走错了,我能帮她们,可我要是走错了,谁能帮我?”

  “与其这样,不如不走,不走,就不会出错。”

  晏子慎看着眼前的玉娘,直到这会才发现玉娘已经长高了好些,已经到他下巴处了,昂起头来眼神像锋刃一样,刺破了皮囊,收拢起了笑容紧绷着脸,他恍悟,原来这才是玉娘一直藏在心底的话。

  “我可以等。”

  晏子慎诚恳地看着玉娘,又重复了一遍,“我可以等的。”

  “你做花娘六年,我可以等你再过六年,十六年,二十六年,天长地久的,你总能看清楚我的心。”

  屋内一片寂静,院里乐曲也弹到了尾声,晏子慎屈下膝平视着玉娘,等待着她的决断。

  玉娘看着晏子慎,许久,她打开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