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残疾王爷后 第14章

作者:笕素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重生 甜文 轻松 穿越重生

  话罢,他竟不敢看她的神情,便向殿外走去。

  宜锦明白他话中的意思,萧北冥这是在告诉她,让她歇了出宫的心思。

  从她决定求他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做好了接受一切的准备。

  *

  殿外,邬喜来才从长信侯府回宫,安排好了上朝的辇舆,候在外头等着回话。

  辇舆缓缓移动着,邬喜来却察觉陛下的心情不太好,他斟酌措辞,回道:“陛下,奴才携谢太医去了长信侯府,侯府如今当家的是柳氏,柳氏百般阻挠太医诊治,称小公子得的是急症,怕传染他人。”

  “薛珩幼时因高热烧坏了脑袋,一直痴痴傻傻的。他虽外貌生得俊朗不凡,但言谈举止却如同八岁孩童,长信侯竟也对这个嫡子不管不顾,任凭侯夫人磋磨。太医虽开了药,奴才也送了银子,但恐怕长此以往,小公子终难自保。”

  元配所出的嫡长子被如此苛待,当爹的却不闻不问,也实在是世间罕见,邬喜来不由叹息一声。

  从前他对宜锦多有不喜,怕她受太后挑拨对陛下不利,但如今到侯府一看,便知从前姐弟俩在侯府生存有多不易,心里反而对这姑娘多了几分怜悯。

  萧北冥对此却并不感到意外,倘若长信侯薛振源真的疼爱女儿,当初便不会冒险将宜锦许配给靖王做侧室,更不会让她在罚没入宫后过得如此艰辛,小心翼翼。

  而薛珩这个弟弟,非但不能帮她摆脱困境,反而成为她的软肋。

  可薛珩什么也不用做,便能占据她的关心。

  萧北冥轻轻抚着手上的玉扳指,闭目沉思,半晌,他冷声道:“派人盯着,只需让薛珩活着就行,侯府的家务事,不必插手。”

  邬喜来在那一瞬便明白了帝王心术。

  *

  临近年关,各地官员的奏折无非是禀明政绩,歌功颂德,一众大臣也罕见地消停了不少,早朝竟意外的和谐,只除了太后的兄长章琦。

  镇国公章琦官至五军都督府左都督,章家百年世家,在太|祖时便有从龙之功,第一任镇国公更是配享太庙,赐丹书铁券,且与燕京几大世家均有姻亲,靖王在世时,章家如日中天,门庭若市,车马喧嚣。

  如今没了靖王,章家与新帝不合,声望渐不如从前。但正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仍旧不可小觑。

  章琦从姐姐章太后处得知新帝所为,心中又惊又怒,怕萧北冥秋后算账,清算国公府同前靖王勾结的事。

  新帝与太后并非亲生母子,绝不会再扶持章家,既然迟早都要对上,他也不想让这个暴君太痛快,想起近日这暴君恐怕为军饷之事而头疼不已,他便执笏启奏道:“陛下,临近年关,镇守北境的军士却仍旧处在苦寒之中,臣奏请从户部另拨钱款,让军士们过个好年。”

  这奏议看似合情合理,可今岁是萧北冥登基为帝的第一年,改元也不过才半月有余,大燕在这一年里,经历了旱灾,兵乱,易主,国库并不充盈,若允了这条奏议,其余各州的守军也当一视同仁,而今岁的税收远远不够这项支出。

  萧北冥却并未急着回绝,反而对户部尚书蒲志林道:“蒲大人,你如何看?”

  户部几个官员面面相觑,国帑有多少余钱,又有多少亏空,没人比他们几个更清楚,蒲志林昨日皇极殿议事,便知陛下是要与他唱双簧,心中有数,极力配合,回禀道:“陛下,今岁几个大州干旱,都降了赋税,再加上兵乱,国库实在无力劳军。”

  镇国公章琦仗着自己是太后兄长,在外横征暴敛,国公府几经修缮,如今豪奢程度堪比大内,章琦在他眼中不过是蠹虫一只,也是时候该出出血了。

  因此,他出列进言道:“陛下,臣听闻章大人家财万贯,底蕴深厚,上月修缮府邸便花费黄金万两,不如由章大人带个头,臣等愿意募捐,犒劳北境的将士们。”

  章琦闻言,气得鼻子都差点歪了,蒲志林这厮不安好心让他带头募捐,届时骑虎难下,他还要捐的最多,否则抬不起头,最憋屈的是,捐钱的是他们,到时候军士们感念的却是皇恩。

  他刚想出言婉拒,却见萧北冥看着他,神色颇为欣慰,“蒲爱卿所言甚是,既然章大人如此心系边疆战士,此事就交给章大人来办,凡是参与此次募捐的官员,朕都会颁布诏令嘉奖,立功德簿。”

  章琦一肚子话憋在肚子里只能咽下,四周与宰执段桢交好的那群文臣舌灿莲花,都赞扬他的仁义之举,他面上扯着笑脸回应,心里却怄得要死。

  段桢见殿上事态发展,唇角含笑,他岿然不动,只因陛下计谋过人,根本不需要他人出手,但若能让章琦不快,他倒是不介意添上一把火,于是笑道:“国公大人微言大义,实在令臣钦佩至极,微臣家中虽环堵萧然,也愿追随国公大人献出家中所有财产。”

  章琦深知段桢寒门出身,向来与他这世家出身的不对付,被皇帝摆了一道已经够心塞,再被段桢一激,脸色已经黑如锅底,却仍咬牙道:“段大人倾其所有只为百姓,才是章琦应当钦佩之人。”

  薛振源向来以章琦马首是瞻,瞧见章琦吃瘪,他也不敢出声,段宰执素来处事圆滑老练,令人如沐春风,这是头一次与章大人对上,他心惊这是不是意味着新帝决心开始清算靖王余孽?

  他打算散朝后询问一二,却猛然听见邬喜来道:“户部都给事中薛大人请留步。”

  薛振源惊惧万分,他不过一个正七品的小官,就算留下议事,也应留蒲志林才对。

  蒲志林瞧了薛振源一眼,想起当初先帝一驾崩,薛振源就将自己的女儿送与靖王做妾,卖女求荣,一时心中也只剩鄙夷,也不愿再提点他,只甩袖离去。

  薛振源下朝后由邬喜来引着朝皇极殿去了,除了之前承袭爵位进宫谢恩,他这辈子进大内的次数屈指可数,此刻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陛下找他所为何事。

  *

  皇极殿内,宜锦正烹着七宝茶,如今她已将火候掌握得极好,又做了咸口的茶点,只等萧北冥回来。

  萧北冥入了内殿,宜锦替他褪下落了雪的大氅,她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柔声道:“陛下喝杯茶暖暖身子,茶果也热好了。”

  萧北冥随口应了一声,才将视线从她身上转移下来,他随意坐在书案前,发现之前那张绣了鲲的坐垫又被放回原处。

  他捏紧了茶盏的杯壁。

  这张坐垫,初时他因下药一事生出怒火,命邬喜来处置了,显然邬喜来并未听从他的命令。

  但他如今竟对这事生不起丝毫怒意,甚至在他心中,庆幸这东西未曾被毁去。

  他将茶水一饮而尽,问道:“你可知,薛珩在府中病入膏肓,而长信侯却对此不管不问?”

  话罢,他站起身,缓缓行至她身侧,乌黑的眼眸像是被雾气笼罩,瞧不出真实的情绪。

  她正在替别人担心,脸色煞白。

  萧北冥的视线从她莹白的面庞上移开,“薛宜锦,从前你在府中,也是这样软弱吗?”

  宜锦的神情在那一刻变得怔然。

  陛下没说错,她确实软弱。

  不敢抢回母亲的遗物,不敢和继母所出的兄弟姐妹发生矛盾,不敢帮宜兰拒绝与陆寒宵的婚事,甚至连阿珩受了委屈,她也不敢替他撑腰。

  这是宜锦第一次没有反驳他的话。

  萧北冥却没有再开口嘲讽,他缓缓走近,彻底将她的身影盖住,就像是他有一双羽翼,能为她遮去一切风雨。

  他凝视着她,又问:“你的隐忍与退让,是否换来你想要的结果?”

  宜锦对上他那双幽深的凤眸,咬着唇摇了摇头。

  她曾经牢牢记住母亲临终前的嘱托,万事以和为贵,只要宜兰和阿珩平安顺遂,无病无灾。

  可是如今,宜兰并不顺遂,阿珩也病入膏肓。

  所有的一切,与她所愿背道而驰。

  宜锦低着头,眼中有温热泪意。

  萧北冥下意识地伸出手替她抚去那滴泪,指尖尚未碰触到那滴残存的泪,却已生出一种灼热之感。

  就在触碰之际,他却仿佛忽然清醒了,缓缓将手收回,对上宜锦带着泪光的眼,显得有几分僵硬,半晌,只扭头道:“薛宜锦,弱者见欺,你是御前的人,只要不作奸犯科,可以做任何往日不敢为之事。”

  他明明仍对她有怨,但见到那滴泪痕,却只剩一种莫名的后悔与沉闷。

  后悔自己方才所说的话让她伤心了。

  宜锦眼底泛着水色。

  她已经许久许久没听过这样的话了。

  即便是她的亲生父亲薛振源,也只会劝她,知知,忍一忍就过去了,为父日后再给你找更好的……

  母亲的遗物,玉暖坞,宜兰的婚事,阿珩的安康,包括她自己的幸福,都因这一句“忍一忍就过去了”通通成为了牺牲品。

  忍一忍就真的过去了吗?

  有一个声音在心底最深处告诉她,她过不去。

  那些被她刻意遗忘却未曾愈合的伤疤,在午夜梦回时会隐隐作痛。

  她第一次没有避开他的目光,问道:“若陛下是奴婢,会怎么做?”

  萧北冥神色平静,那双墨色的眼睛注视着她,道:“倘若一无所有,也无人庇护,那就索性做一块赤|裸的顽石,以石击物,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同归于尽。”

  有时人活在这世上,往往是看谁更豁得出去。

  他说得那样淡然,就仿佛死亡在他眼底不过区区一小事。

  宜锦看着他的神情,却忽然意识到,这话不仅是在说她,更是在说他自己。

  他一生下来就被生母厌弃,被太后当做手中筹码,先帝也厌恶他,后来又残了腿,许多人盼着他死,从一无所有之人到成为大燕之主,他就像他口中那块赤|裸的顽石,无人为他遮风挡雨,所有的苦难恶果,只有自己承受。

  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度过那段黑暗的时光。

  与他的经历比起来,她所承受的不过是九牛一毛。

  如今,宜兰远嫁,阿珩病重,柳氏在侯府一手遮天,再没有比这更糟糕的处境,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萧北冥见她神情,便知她已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方才那话,他有意说给她听,只是想要她不必有诸多顾虑,想要她往后不必畏首畏尾。

  可他萧北冥,不是什么风光霁月的人物,更不是她口中所说的良善之人。

  他只想让她明白,她所能依赖的人,不会是骆宝,不会是宋骁,不会是薛珩,更不会是长信侯府所谓的血亲。

  她能倚靠的,唯他而已。

  他就是这样卑劣的人。

第15章 撑腰

  薛振源整理衣冠,在殿内等待帝王召见,心中却打起了鼓,新帝性情暴戾,廷杖朝臣也不是没有过,被私自召见绝不是什么好事。

  他仔细反思近来之事,却也想不通自己哪里犯了错。

  在殿内也不敢随意走动,只低着头,战战兢兢站在原地,以至于邬公公一声“陛下驾到”将他吓了一跳,慌忙跪下拜见。

  萧北冥并未落座,只是用目光打量着眼前之人。

  薛振源一身青袍,细眉长眼,倒也有几分书生模样,但形态佝偻谄媚,无丝毫风骨,细看之下,五官同宜锦没有一处相似。

  他淡然落座,问道:“朕听闻,令公子薛珩重病,这两日可好些了?”

  薛振源总算知道了缘由,忙道:“牢陛下挂心,太医医术精湛,给犬子开了药方,如今已经好多了。陛下日理万机,仍如此关心臣下,臣下不胜感激。”

  萧北冥闻言,只冷冷一笑,他得到的消息,侯夫人柳氏不仅昧下了邬喜来送去的钱财,还将薛珩院内的用度尽数扣下,薛珩哪里来的钱买药,又如何大好?

  他没有揭穿薛振源丑陋的谎言,若不是宜锦,薛珩是生还是死,他并不在意。

  萧北冥问道:“既然你如此感激朕,朕倒有一事想问问薛大人,当年先帝驾崩,你为何要送女入靖王府为妾,是否意图与靖王勾结?”

  薛振源额上已经起了薄薄一层冷汗,他以为事情过去了这么久,新帝登基后也未曾过问,此事便不了了之了,但没想到,新帝竟然秋后算账,一直等到今日。

  他若照实说,坐实了当初意图勾结靖王,犯上作乱,那今日就是他的死期。

  薛振源思虑片刻,便想出了脱罪的法子,他叩首道:“陛下明鉴,当初实在事出有因,微臣不同意这门婚事,奈何小女宜锦对靖王一见钟情,靖王也有意纳妾,微臣教女无方,也只好妥协。此事有辱门风,是以微臣自那之后便与小女再无联系,还请陛下明鉴。”

  萧北冥听着,指尖摩挲着那只绣了鲲的锦囊,他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墨色的眼眸不经意间积压起风云。

  他站起身,下了御座,并不叫薛振源起身,只是意味深长道:“哦?是吗?薛大人竟如此公私分明,大义灭亲,真叫朕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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