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孟霜华
张校长又是被这奇特的说话风格弄得无法及时组织好语言，他的脑袋甚至还很不听话的开了个小差，懊恼自己为什么是教地理的，而不是教语文的。
语言组织能力一直是他的短板啊可恶！
好在这位疑似社交牛逼症患者的同学很自然地接过了话语主导权，自然而然地提议：“这家馄饨店就在学校东大门往左拐五百米左右，叫来福馄饨，张校长有时间可以去尝尝。”
张校长还能说什么呢？当然是点头表示自己中午就去试试。
说完后张校长估摸着这场奇奇怪怪的谈话该结束了吧？自己是不是应该问一下这个同学为什么要在早读课时间出来？
可对方很友好地给他推荐美食哎，自己转头就这么严厉地问责，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会不会让这位开朗热情友善礼貌的同学心情受挫，甚至于留下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从此以后再也不会这么积极地给予他人善意了？
张校长不禁陷入了左右为难。
然而这位同学一点都不明白张校长此时此刻正邪对立的拉扯心理，而是抬手往两边扒拉了一下不服贴的八字刘海，力图让自己那双充满真诚的眼睛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张校长那对小眼睛的视线范围之内：“张校长，你有重建学校食堂顺带换个承包商的打算吗？”
第13章 不善言辞的楚同学
一开始眼前这位女生强烈建议重修食堂换个承包商时，张校长以为这是一个当面投诉抱怨学校食堂的同学。
当对方表示自己可以捐款，承包商也可以全权负责，保证绝对物美价廉，力创江城第一美食高中时，张校长以为这是一个擅长画饼喜欢开玩笑的幽默同学。
作为自持与时俱进的新时代中学校长，张校长当然不会因为接不住学生抛过来的梗而被这群同学嘲笑落伍，所以他笑了。
张校长笑得眼角夹出两条鱼尾巴，“同学，首先非常感谢你有这份建设母校的心，我们欢迎所有善意的帮助，不过学校接受捐款需要先请公证律师到场进行公正，然后学校这边再往上递交申请。”
女同学还挺稳得住了，正儿八经点头表示知道，已经约好了律师，还主动敲定了下午五点半放学时在校长办公室见。
张校长忍俊不禁，心说不愧是我校同学，看看这份演技，再看看这份心气儿，编故事开玩笑都这么懂法。
哪怕对方不是在鸿儒楼和鸿鹄楼当学霸，说不准未来娱乐圈演技派就有他们学校这位同学的一席之地呢！
张校长用欣慰的眼神看着女同学，“不错不错，同学，继续努力。”说完才想起自己忘了问对方叫什么。“对了，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得记一记，以后这位同学出名了他也好拿出去跟钓友们吹吹牛啥的。
女同学指了指身后教室：“我叫楚青鱼，就这三年九班的，校长我先回去了，咱们下午再详聊。”
张校长点头目送对方回教室，一边继续踱步巡视一边思索。
楚青鱼？这名字好像有些耳熟。
这么特别的名字，应该是最近才听说过，高三九班的楚青鱼……
张校长蓦然一顿，不敢置信地回头望向刚才那个教室的门牌，顿觉整个人都陷入了莫大的狐疑中。
所以，这就是传说中内向腼腆态度消极，疑似心理亚健康，需要特别关注的那位高三九班楚青鱼同学？
二十分钟后。黄主任刚到办公室打扫好卫生，就看到张校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踏进了他的办公室。
黄主任一愣，连忙迎上去两步询问：“张校长您怎么来了？是有什么工作上的事要安排吗？”
张校长左右打量这间既是学校心理咨询室又是教导主任办公地的办公室，目光最后落回黄主任身上，更担忧了：“黄主任，学校给你安排这份心理咨询工作，是不是给你带来了很大的压力？”
黄主任一脸茫然：“没有啊，我感觉还好。”
每一位老师在大学时，心理学都是必修课，而在应用上，全校又属黄主任最突出。
——不管是抓翻墙抓早恋还是抓网吧逃课声，抓到以后少不了一顿训导，有时候还要跟学生们斗智斗勇，实践多了也就练出来了。
以前张校长很信任黄主任能很好地完成这项工作，可是现在他开始动摇了。
“黄主任，你说，高三九班的那位楚青鱼同学，性格有些……”张校长斟酌词语：“不够开朗？”
脑海里回放的是刚才那位同学过分淡定从容流畅自然的聊天主导姿态。
黄主任恍然大悟，原来张校长一大早就来找他，是因为这个！
说起这个同学，黄主任也是神色凝重：“校长，我正好有关于这位同学的情况想向您汇报一下。不知道您有没有关注最近几天网上那个夫妻携小三私生子于民政局大战三百回合的热搜相关？”
张校长肃容：“我当然紧跟时尚潮流，没有错过任何当下热点时事！”
黄主任：“……”说自己奔走在吃瓜第一线，还能说得这么高大上，不愧是校长。
接下来的早读课时间里，张校长从黄主任口中认识到了另一个与他认知完全不符的高三九班楚青鱼同学。
不过他当然更相信黄主任所说。
张校长：“这两口子太不负责任了！”离婚后居然把房子一卖，拍拍屁股带着自己的新配偶以及私生子走了，谁都不管楚青鱼这个女儿了。
张校长皱眉：“你这个提议捐款的事恐怕不妥当，既然楚青鱼同学经历这些后性情大变，我们也不好再这样大张旗鼓地刺激她，而且万一传到网上……”
之前报道周大红和楚家耀那些破事的记者及个人媒体还算有点良心，不管怎么炒作都没暴露唯一婚生女的相关信息。
最后张校长拍板：“我们争取给她按照学生的平均消费水准每个月发放生活费补助，别吭声，都给她充到饭卡里，再看看能不能给她安排点勤工俭学的岗位，补课费学杂费那些我再想想办法。”
那样一个自信骄傲的同学，不应该因为他人异样的关注而退回蜗牛壳里龟缩起来。
张校长还是很希望对方能继续保留这样自信坦然的模样，虽然说话做事好像有些中二病。不过中学生嘛，人不中二枉少年，应该得到理解。
怀揣着拯救自己学生的心态，张校长这一天打了很多电话，希望能多拉到一点资金援助。如果能遇到一对一助学金就更好了。
可惜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张校长那样注重人品而忽视学习成绩，一天下来毫无收获。
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放学铃响的时候，张校长坐在办公室里开始思索自己的私人关系网，是否能找到办法帮助楚青鱼。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被人敲响。
张校长抬头一看，穿着夏季短袖校服的楚青鱼单手揣着裤兜侧身站在门口，刚放下敲门的手，彼此视线相对的时候女生腼腆一笑：“校长好，由于我这个人不善言辞，所以我带了崔律师过来，你们聊接下来的流程就行了，我先出去吃个饭，今天要刷的卷子有点多。”
说完回头对身后的青年点头示意，而后双手插兜转身走了。
张校长愣愣地看着人来，又愣愣地看着人走，脑海里还回荡着“不善言辞”这四个字儿，差点不认识这个成语了。
崔律师等了一会儿，见张校长没反应，不由咳嗽一声，主动走进来伸手欲和对方握手：“张校长您好，我是楚青鱼同学准备捐款重修食堂的代理律师崔茂，您叫我小崔就行了。”
张校长回过神来，有些反应不过来地起身，隔着办公桌跟人握手，“你好你好，咳，请问你、真是律师？”
崔律师怔愣，以为对方是怀疑他的职业正规性，只能拿出自己的律师证自证身份：“如果您还不相信的话，这里还有我的工作证以及身/份/证。”
张校长看了看对方的工作证。江城博正律师事务所？哪怕是张校长这个不经常接触律师圈的人也有所耳闻，只因这是江城名气最大的一家事务所。
所以楚青鱼同学真找来公证律师准备给学校捐食堂？
张校长一脸魔幻地扭头看了看窗外，而后露出恍然的神色呐呐道：“果然是假的，太阳都从西边出来了。”
崔律师抽了抽嘴角，一言难尽地也回头看了眼外面橘红的太阳，并艰难地保持住了自己严肃郑重的专业表情，提醒道：“张校长，那是落日。”不是日出啊！
第14章 文静腼腆楚同学
某些时候，有钱就是有生产力，老食堂一夜之间被拆平，原来的位置被施工墙圈起来，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叮叮当当的施工声。
学生们都惊呆了，特别是住校生，虽说食堂离宿舍楼不算近，可也不算远吧，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一觉醒来像往常一样去打饭，这才恍恍惚惚发现食堂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旁边临时搭建起来的彩钢棚。
“丧彪是中彩票了吗？怎么忽然就重新修食堂了？”
“就是就是，前些年就在说要修室内篮球场，说得应届生都走了好几波了也没修成。”
“哎，你们难道都没听说？我怎么听说是有人捐的，说要打造出江市中学最好的食堂。”
“怎么可能！就咱们这平平无奇的普通中学，还最好食堂？”
“我倒是听说有人想搞掉原来的食堂老板，所以大手笔地投资了新食堂。”
“啧啧啧，不会吧，原来的老板背景关系那么硬？非得投资这么多钱才能搞下来？”
“怪不得那么拽，就那逼着咱们吃小炒的狗样儿，多少人投诉都没见有解决。”
“只能希望真的能换个老板吧，妹的，我真是吃够了油条炖茄子了。”
“哈哈哈早上剩的油条炖茄子还行，好歹没搞个橘子炒酸菜。”
“难道不是因为咱们食堂没条件供应水果吗？”
同学们课间扎堆吐槽，楚青鱼出门上个厕所都能听到走廊上有人对此议论纷纷。
而楚青鱼只想吐槽为什么这个世界的历史发展甚至大陆板块都和她记忆中的不一样！
为什么秦皇朝二世就亡了？难道不是十代盛世锐意进取，为此后两千多年封建王朝打了个最强样板吗？为什么陆地分裂成了七大板块而不是五大板块？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这样那样的小国家积极活跃在世界历史舞台上？
记忆和现实呈现出完美的分裂感，让目前的文科生楚青鱼都脑袋懵逼了，一时间竟分不清到底该不该为恢复穿越前的一段记忆而感到后悔。
——之前没这段记忆的时候，楚青鱼对这个世界的一切接受良好。
更糟糕的是还有两天就要月考了。
大家都在为月考过后的十一长假提前透支兴奋，而楚青鱼却在怀疑自己这次月考是不是要倒数垫底。
要不然，转到理科？看着历史题卷上关于总结秦二世而亡的原因和影响的问答题，楚青鱼咬着笔头认真思索。
“同学们，这位是从理科班转到咱们班的章仲泽同学，大家认识一下，以后好好相处。”班主任小王胳肢窝里夹着历史课教案，带着个剃青皮头的男生走了进来。
男生长得很秀气，一双眼尾上挑的凤眸却闪烁着傲气，哪怕额头上还贴着纱布也依旧不影响他歪抬着下巴冲高三九班全体同学散发出“劳资不好惹”的刺头之气。
小王也没指望对方好声好气做什么自我介绍，在教室里扫视了一眼，然后一指：“章仲泽，你就坐那里吧，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同学。”
刚好看见楚青鱼两眼发昏地抬起头来，小王就随口一说：“怕生的话就问你左边的楚青鱼同学，别看她坐在学渣宝座上，其实人很好，希望你们能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最好是多学学楚青鱼同学的文静腼腆乖巧好学！可千万别给他惹事了！
章仲泽顺着新班主任的视线看过去，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是谁，脸上酷酷的表情顿时略微扭曲，拼凑出一个复杂难言的神色。
就这种人还很好？呵呵，好到路过看见人挨揍的时候多看几眼不说，还要给个嘲讽的微笑，顺带送一句荒腔走板的征服？
被班主任点名夸奖了，楚青鱼对上新同学看来的视线，露出礼貌的微笑。
新同学却撇开了视线，很拽的样子不屑一顾。
楚青鱼咬笔头。
好吧，反正她又没真想着要帮助新同学，而是悄摸地琢磨起这位新同学在一天后的月考里能不能垫底。
好歹这样的话她也不用担心考倒数第一了。
所以等章仲泽走下来坐在旁边的空位上时，楚青鱼一直在偷偷打量他。
等看见章仲泽拿出来的历史书完全没有痕迹，新得就是新发的模样，对方甚至还把另外几本全新的历史政治地理书塞进课桌里，楚青鱼露出一个舒心的笑。
对别人视线很敏感，警惕地看过来，恰好捕捉到这一抹笑的章仲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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