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教育学原理
宋慧娟缓缓摇了头,一句话?都没说?。
“下一个!”
陈庚望牵着人走了过去,扶着人坐到面?前的凳子上,便听?里头坐着的人说?道,“袖子挽上去。”
“那个,”陈庚望弯着身子抬起了她那条左边的胳膊,三两下挽了上去,放在了桌面?上,放在腿上的右手仍被他紧紧握住。
对面?的小护士看?见面?前侧过脸的人温柔的安慰道,“大娘,这?就是一管血,抽了啥事都没。”
“嗯,”宋慧娟点点头,却还是没抬起头看?过去。
身旁站着的陈庚望微微侧过了身,伸出了右手挡在她眼前,自己的目光却停在了那被红色的血逐渐填满的小小管子上。
小护士松开绷带,一拔下针,贴上胶带,便道,“好了!按一会儿不出血就能放下了。”
这?时,陈庚望才面?对窗口站好身子,一手按住了那个看?不出来的小点儿,扶着人坐在了对面?的长凳子上,按了一会儿才松开手,问,“疼不疼了?”
“不疼,”宋慧娟摇头,看?着他手里的单子问,“还做一个?”
“对,你先坐着等会儿,我去问问去哪儿做,”陈庚望拍了拍她的手,见她比着方才好些?,才快步走到对面?。
第209章
“沿着前头走到头,最里面的那俩房间都能做。”
陈庚望朝人摆手谢过后,一回头,就看见那妇人正转着头看着自己,他忙拿着单子往回走,走到她身?边,看着她还按着的地方,坐在她身边边撕胶带边问,“流不流血了?”
没等她回复,自己先看了看,确认不再流血,放开袖子,与她拉好衣裳,道,“你再等会儿,我去把单子交了。”
可?他人刚起身还没走两步,又拐回来牵起了她,对她说,“人瞧着不多,咱去那边坐着等。”
俩人走到最里?面的房间?,中?间?放了两排长凳子,陈庚望拉着人寻了个空位儿坐下来,才把手里?的单子递了进去。
坐在长凳子上的人往后一靠就能?松下身?子,可?紧绷着的心也是放不下的,那总是湿热的手心无?疑是最好的证明。
等了好一会儿,里?头才喊了人,“宋慧娟!”
倚着墙的陈庚望听见这名字立刻拉着人站了起来,却?没进得去,里?头的先生说,“病人进来就行,家属在外等着。”
这样的话加剧了宋慧娟紧张,陈庚望同样如此,可?他还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我就在这儿等着,有啥你叫我。”
宋慧娟还是一个人走进了那间?满眼白的屋子,躺在冰冷的床上,望着满目的白色,感受着冰冷的机器在身?上来回挪动,听着一道声音说着她听不明白的话,直到那年轻的声音说,“好了。”
宋慧娟还未坐起来,手上就被塞了几张纸,那道声音继续说,“擦擦。”
宋慧娟坐起来,擦了两下,按捺下心里?不停打着的鼓,看着不停在纸上写的年轻姑娘问道,“先生,厉害不厉害?”
“没啥事,”那女先生抬头说罢,把单子交到了宋慧娟手里?,便?继续喊出了下一个名字。
宋慧娟迷迷糊糊的走了出去,被陈庚望扶着坐在了刚才坐过的长凳子上,看着面前呆坐的妇人,陈庚望握住了她的手,她在里?头的时间?太长,等得他心焦,可?他没想到人出来了便?是这副模样,他刚起身?要进去问清楚,手上就被人拉住了,只听她望着他说,“先生说没啥事。”
“就这么说的?”陈庚望皱着眉头道,看着她的神情他有些迟疑。
宋慧娟点点头,把手里?的单子给他,“先生给的单子。”
“成,等取了血单子咱叫先生再看看,”陈庚望拿着单子却?看不明白,这不是他一个常年埋头在地里?的庄户人能?看得懂的。
俩人坐在刚才抽血对面的长凳子又等了小半个钟头,才听见里?面的人喊,“宋慧娟,关俊设,沈春力,杨秀娥,血单子出来了。”
名字喊完,就有几个人纷纷从这长凳子上起身?走去,陈庚望拿着两张单子又回了最开始来的那间?屋子,他对跟着的妇人说,“你就在这儿等着,一会儿就出来了。”
可?宋慧娟不肯,陈庚望拦不下她,两人一起坐在了刚才坐过的那张长凳子上,等着面前的先生看完单子给他们一个结果。
“没啥事,就是有点贫血,”大夫仔细看了看两张单子,给下了结论。
庄户人家没听过这样的词语,陈庚望如临大敌,“贫血?”
“这不是啥大事,”大夫忙笑了,安抚道,“妇人每个月来月事总会有几天贫血,吃不下东西?大抵是人到了岁数,夜里?睡不下的就不要多操心了,忙完地里?的活儿也出去走走,人总在家里?是要闷出病的。”
这样的话说完,陈庚望心里?悬挂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身?旁的宋慧娟也终于松了口气,来时还脸色沉沉的两人,离开时身?上便?松快了许多。
陈庚望推着洋车子没往来时的路上走,反倒继续向街上走,身?后的宋慧娟跟着便?说,“我先回去哩。”
“咋了?”陈庚望停下步子,回过身?看她。
“没啥事,该回去了,”宋慧娟没什么要买的,也就不想再往里?走了。
陈庚望却?说,“去街上选块料子。”
宋慧娟不明所以,便?听他继续说道,“大的小的都备好了?”
这么一问,宋慧娟才想起来,今年过年还得给老宋头再做一身?新衣裳,这事年年都有的,宋浦为和宋浦华年年带回来的都有衣裳,可?老宋头穿不惯那些,一个人也是做,宋慧娟腾出手了就给做上几身?,原本是要做两身?的,正好赶着明守成家,老宋头嫌浪费,不许她做那么多。
人老了,衣裳也就穿不得那么多了,等人离了世,那些剩下的衣裳都得扔了的,老人时常觉得浪费,便?不许孩子们买那么多,老宋头的想法?也是如此。
平常宋慧娟做的不多,夏天就那么几身?,也用不了多少布料,每年过冬也就那么一身?,就是这样,老宋头还是嫌多,谷正芬年年也给做,宋浦为和宋浦华过年时带了几次,不得老宋头欢喜,宋慧娟便?也不许他们再花冤枉钱了。
陈庚望拿捏住了这妇人的心思,一句话就让人跟着进了店。
可?宋慧娟往周遭一看,哪是什么布料店,分?明是卖饭的地方,可?眼看着人停了洋车子就往里?走,宋慧娟再不好拦他,紧接着就听那人点道,“两碗粥,四?个素包子。”
说罢,人便?朝她招手。
宋慧娟抬脚走了进去,刚坐在了他对面,两碗粥就被人端了上来,宋慧娟取了个勺子搅了两下,可?对面的人却?舀了两勺糖才没停手。
宋慧娟这就看了过去,“明安嘱咐过,少吃糖,吃多了要生病。”
这下陈庚望才停住了手,挖了一勺放进嘴里?,心里?暗道,两勺倒也还好。
不知他那心思的宋慧娟喝完了粥,只吃下了一个包子,剩下三个陈庚望都塞进了肚子里?,他的饭量倒还是一如往年。
吃过饭,陈庚望付了钱,俩人才终于到了陈庚望提起的那布料店,宋慧娟选了块深蓝的料子,几个孩子的衣裳她已?经不怎么上手做了,即使做也都是贴身?的小物?件,至于她和陈庚望就更不用买了,家里?的那些衣裳都穿不完,明安明守买的,还有浦为和浦华送回来的,一辈子也穿不完的衣裳。
陈庚望虽然终于放下了心,可?这件事到底还是给陈庚望敲了个钟,那先生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她日日操心,不是牵挂着这个,就是顾念着那个,身?子又怎么不瘦?
索性是忙完了陈明守的事,也就等着腊月里?人回来了,地里?的庄稼也不需时时看着了,人也能?闲下来了。
早间?,两人吃了饭,陈庚望出了门忙会儿,等到十来点推门进来,瞧见人正拿着针线又开始做活了,陈庚望倒了缸子茶,对着那头也没抬的妇人说,“不是还有个把月?”
“闲着也没事,”宋慧娟抬起头看了眼,又低头继续做,老宋头的衣裳已?经做好了,这是给陈庚望做的,开了春儿能?穿。
“明儿姚路口有集会,”陈庚望喝了口茶,“别只坐在家里?,跟着老二家里?也出去走走。”
“知了,”宋慧娟听了只先应下来,手上的活儿没停。
可?第二天一早,还没从灶屋里?出来的宋慧娟就被孟春燕喊住了,“嫂子,收拾好没?”
宋慧娟不明所以,从灶屋里?走出来,见她抱着小培青,便?道,“进屋坐会儿,都吃过了?我还没收拾好哩。”
“这不急,晌午回来再收拾也赶得及,”孟春燕着急,“赶紧走,去晚了可?找不着好地儿了。”
“去哪儿?”宋慧娟才反应过来。
“姚路口啊,”孟春燕摆手催促,“不是大哥说你喊我哩,赶紧,晌午回来再收拾。”
说着话,拉着人就要走。
宋慧娟明白了昨儿陈庚望那些话的意思了,可?也来不及说什么,只道,“你先头里?走,我这——”
“跟着去罢,”陈庚望从茅房出来,“去晚了找不着地儿。”
听戏是要抢个好地方的,是以孟春燕才会这般着急,宋慧娟便?不再多说,解开身?上的围裙搭在绳上,对孟春燕说,“我去搬个小凳子。”
说罢,忙进了里?屋,从长桌前的抽屉里?拿了几块钱,这才搬起底下的小凳子走了出去。
陈庚望见人跟着孟春燕不知说些什么,两人急匆匆快步往南走去,看着怀里?的被忘下的小培青,陈庚望关上了门。
方方正正的戏台子,面对着一片空地,不多时这空地上陆陆续续就坐满了人,人声鼎沸,可?等那锣敲起来,底下又即刻安静下来,众人都默契的闭上了嘴,抬着头往前面的戏台子看。
宋慧娟和孟春燕这次来得早,早早就先选好了个好地儿,可?人一坐下,第二场戏还没开场,跟过来的陈庚望和小培青就找了过来。
小培青脆生生的嗓子一喊,“奶!”
孟春燕这才想起来,自己把孙子给忘了,回头看见跑过来的小家伙,抱在怀里?心有余悸,“咋来的?”
“大爷爷送我来的,”小培青回过头却?没找见人,宋慧娟也没看见,安慰了孟春燕一会儿,戏就开场了。
独特?的的唱腔,传承的故事,戏台上的人咿咿吖吖,一曲唱罢,戏台下的娃娃们又闹闹喳喳起来,不远处的小摊小贩仍旧扯着嗓子叫卖着,却?丝毫没有影响戏台下听戏的人们。
这听戏唱戏原是老玩意儿,年轻人都时兴看电影,谁家的小子成家请一台电影,这十里?八村的年轻人都要跑过去看的,从前能?请得起戏台子的人都是那最有钱的人家了。
陈家这年关的大事还没定下来,到底是请戏台子还是请放电影,还没拿下个主?张来,连新娘子坐的花轿也还没定下来,要真等到腊月里?只怕就晚了。
第210章
赶在年关成家的人不在少数,大好的日子都得特意去请先生来算的,这附近的人家都是如此,于是便有许多人家的好日子要撞在一起,到那时再去请人,宋慧娟怕就晚了。
夜里收拾好?灶屋,宋慧娟坐在灶下烧水,等伺弄好牲畜的陈庚望拎着盆进来,才?问,“啥时候订轿子?哩?”
轿子是指办喜事去迎新娘子的那台花轿,这时陈家沟这附近的风俗还是请几个人人抬轿子?的,跟二十年前骑着洋车子去迎人又是不一样的。
“明?守订的轿车,”陈庚望淡淡说着,随手放下盆,坐在案桌前的那张凳子上,“咱这儿离练集远,轿车跑的也快。”
“订好?了就成,”宋慧娟这才?知道原来这爷俩已经商量好?定下了,开轿车去迎人在他们?这儿属实少见的很?,八月里她跟陈庚望回大宋庄时宋浦生便提起了同村浦时底下的那根独苗苗成家也是找的轿车,当时只想?着是听了一句,她并?不知晓原来明?守订的也是轿车,大抵衣裳也是要照浦生说的啥新样式了。
等水烧开,宋慧娟使着瓢舀了一暖瓶的水,剩下的水分作两个盆,先洗手洗脸,再烫会儿脚。
一盏煤油灯放在灶台上,隐隐照出一团火光,新起的房子?间间都扯了电线,都挂上了大灯泡,可就他们?两个的时候,用的还是那盏老煤油灯。
宋慧娟倒了水,跟在陈庚望身后,踏着前头照明?的路走进了里屋,放开被子?,两人就上了床,自打从乡卫生院回来宋慧娟夜里就再没摸过?针线,陈庚望手上的报纸也搁下了。
灭了灯,被床帐子?围起来的这一片空间都是黑的,宋慧娟躺在床上仍旧是睡不下,里侧的陈庚望同样清醒。
宋慧娟不知躺了多久,还是没有困意,便撑着胳膊坐了起来。
里侧的陈庚望立刻便问道,“咋了?”
宋慧娟披着衣裳的手顿了顿,脸上露出一抹他瞧不见的苦笑,“睡不下。”
自打从乡卫生院回来,陈庚望就不许她摸针线了,可才?给老宋头买回来的料子?一直放着不做算怎么回事,陈庚望便只能许她白日做,夜里便不许再做,宋慧娟也明?白他的心?思,哪里不会答应,可到了夜里,人躺在床上睡不着就难熬得紧。
见那妇人倚靠着墙睡不下,陈庚望当即也跟着坐了起来,披着小袄下了床,摸着洋火,轻轻一划,小小的火焰就燃着了那根煤油芯,一手拿着放在长桌上的那张报纸,一手端着亮起的煤油灯走到了床边,却没拖鞋进去,只道,“进去。”
宋慧娟见状,忙捂着身上的被子?往里挪了挪,让出了个位子?,等人坐上来,又展开了身上的被子?盖在他的腿上,却不知道他拿着报纸是要作甚,直到人映着面前的灯光一字一句读了出来,“坚持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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