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教育学原理
宋慧娟叹了一口气,“二斤的棉花也够做一身过?冬的衣裳了,地里的庄稼长?势咋样?能?早些收了不?”
说罢,她抬眼去看陈庚望,他的目光落在他的肚子上,好似没听见一样,又好似在等着她往下说。
宋慧娟便转过?了头,怔怔地盯着黑漆漆的房梁,缓缓地说着,“等这茬庄稼收完了,该是浇地了罢?那沙河长?,里头的水也多,离北地西地又近……”
话说到这份上,陈庚望还?是没反应,她只得叹了一口气,扶着肚子就要转过?身去,但此刻那手就被人拉住了。
“知?道了,”随着话落一只温热的大手覆在她的小腹上。
她没动,任由那人的手伸进了被子里。
……
顾着孩子,他到底没再进行下去。
陈庚望睁开眼,粗喘着气,头贴在那妇人的发间,轻声对她说,“操这么多心作甚?”
那半睡半醒的妇人眨了眨眼,“原来就怕粮食不够吃,棉花不够穿,现在有了孩子就更怕了。”
说完这一句,宋慧娟累的身子发软,困的眼也睁不开,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陈庚望听了,伸手擦了擦她额上的汗,将那被子盖在他们身上,才?彻底睡了过?去。
第二日早间,陈庚望再醒来天已经亮了,微微霞光洒在地上,两手枕在头下,睨着眼看那熟睡的妇人。
小脸红扑扑的,不大像昨夜似的一坨旎红了。
想起昨夜她说的那句话,陈庚望眉间带了些笑意。
既然她怕,自己一个?当家的就去找找法?子好了。
宋慧娟醒来时动了动身子,里侧那人还?没起,她没再耽搁,起身穿了衣裳进了厨房。
宋慧娟拿着枯树枝往灶里搁,那里头闪闪的焰火照得人烘得人满脸泛红,她想起昨夜的事?有些失神。
她似乎又在妥协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正确,可?她知?道那事?是避免不了的。
既然她逃脱不了,或许应该想明白了,想改变孩子们的命运,许多事?必然也逃脱不了,而要达成那一切必然少不了和他的触碰。
昨夜不过?是个?开头罢了。
她的心早就死?了,没什么男女情爱,只有孩子们和娘家人了。
只要在这世道能?让孩子们能?好好活着,她不惜一切……
包括自己的身体。
……
第46章
待到这六月中旬还未到夏至,陈家?沟田地里的麦子已是金灿灿一片了,那暑气也腾地一下升了起来。
正是收获的好时候,那田地旁的土路上站满了小孩,田地里面弯着?许多?的背,不分男女?,人人手里都拿了把镰刀奋力割着侍弄了大半年的麦子,偶尔站起身松快几?下,那脸上也都洋溢着?极致朴实的笑容。
这么多?的庄稼收割起来,也不是个?简单的事儿,这时人们用的农作工具还十分粗陋,收得快了那大多?也是靠着一把子蛮劲儿。
陈家?的男人们都下地收庄稼去了,连这嫁来不满一月的孟春燕也跟着下了地,这时,留在?家?里做饭洗衣的便还是他们几个了。
张氏照旧出去与人闲话?,陈如英跟着?村子里的姐姐妹妹们跑到了田间里,看着?那些个?大人劳作,宋慧娟也闲在?了屋里,连件衣裳也没得做了。
这人忙习惯了,一旦闲下来,就有些没滋没味的,宋慧娟便是如此。
宋慧娟想起前些日子赵学清提起给人当裁缝那事,心下便不免有些动心。
即使?眼下她与陈庚望这婚离不成了,她也想找些事情做,总比一辈子靠天吃饭能好上许多?,何况,给人做衣裳得到手里的多?是现钱。
这样的日子,手里有些现钱,行事总能方便些。
但要想真把这事做成,还得跨过不少坎儿,这当头的就是在?这农村没多?少人会愿意出钱找人缝补衣裳,哪家?的妇人随手捏起一根绣花针来都能缝个?全乎,且不论样式如何。
远的不看,只看这关庙乡附近十几?个?村庄,怕是找不出几?户人家?会找人做衣裳。
这种活计,怕是只有那城市里的人家?儿才能有的了。
其实,那些一般的缝缝补补的活儿她基本都会,便是那稍稍时兴些样式的她也知道些,这还多?亏了上辈子她给小孙女?们做的那些衣裳了。
可说到底要是没有客源,这事只靠她自?己?只怕还是做不成。
宋慧娟叹了一口气,听到陈如英唤她的声音,便站起身扶着?腰踏出了门。
收麦子这事不是个?一天半天就能做成的事,依着?现下的农具,收完麦子再晒上一晒,这么一来一回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
好不容易等这边的麦子收完了,又分到家?家?户户手里时,已然?到了七月了,这时宋慧娟肚里的孩子也满了七个?月了。
这一茬庄稼收过,另一茬庄稼又该种下了。
按着?往年?,这时那些队里的干部就该带着?男社员们重新去犁地了,待着?土地翻新一遍,便又到了那开始播种的时候了。
这些日子宋慧娟眼看着?陈庚望每日早出晚归,又从陈如英那听说现下队里已经?开始了犁地,心下便有些着?急,生怕陈庚望没想法子拦着?些。
这天晚上吃了饭,宋慧娟便早早洗漱好进了屋,刚要了上床,就听见那门发出声响,她回头一看,见陈庚望推门而?入,手里还拎着?个?袋子。
陈庚望见那妇人只朝这边淡淡看了一眼就爬上了床,只好自?己?拎过去,“棉花。”
“这么多??”宋慧娟坐起来,扯开了袋子。
那袋子里鼓鼓囊囊,看着?得有五六斤。
陈庚望没理会这妇人的大惊小怪,转身出了门,宋慧娟顾不上理会他,一心扑在?了那袋子棉花里。
过了会儿,陈庚望又端着?饭碗走了进来,点了灯坐在?床边。
“收棉花了?”宋慧娟放下手里的棉花,还是压不住心里的疑惑,“今年?怎么分这么多??”
“你用就是了,”陈庚望抬起眼看着?此时正对着?他惊讶的妇人,嘴角微微上扬。
见他不回答,宋慧娟叹了口气,又将棉花装了起来,以后的日子还难过着?呢。
陈庚望见她这模样,心中那一阵好心情已然?消失,恼怒道,“叹什么气?这还不够?”
“够了够了,”宋慧娟敷衍了几?句,又披着?衣裳下了床,想起什么又问他,“你不是把这七八口的棉花都拿回来了罢?”
“你们娘俩的,”陈庚望立时瞪了过去。
这话?还没说完,陈家?的大门便被人大力拍响了,陈庚望手里的饭还没吃完就匆匆被人叫走了。
其他人没觉出什么,但宋慧娟总觉得是时候了。
宋慧娟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母体的不安,翻来覆去闹得人喘不过气来。
她只能尽力安抚着?这孩子,或许这几?个?月没有下地干活,孩子踢人的劲儿也足,不像上辈子病病怏怏的。
直到她昏昏欲睡时,那门才被人推开了,一个?身影也随着?月光进来了。
“还没睡?”陈庚望走近发现那妇人还半躺着?,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肚子。
“没,”宋慧娟抻着?胳膊坐起来,有些担忧,“没啥事吧?”
“最近不要出门,”陈庚望敛了神色,郑重其事地对她说,“哪儿都不能去。”
“好,”宋慧娟点点头,心里还是有点打鼓。
陈庚望大步上了床,那妇人还摩挲着?肚子,大手一挥也覆了上去。
宋慧娟已经?习以为?常,翻过身对着?他,问道:“今年?地里还种庄稼吗?”
陈庚望抬起眼看她一眼,淡淡地说,“种。”
闻言,宋慧娟心里一惊,安抚孩子的动作一顿,“这咋能种哩?”
“不种咋办?”陈庚望语气不善,立时瞪了她一眼,面上露出几?分嫌弃,“谁能去说这事?”
是啊,这样怪异的事一旦说出来,不定还能不能活着?了?
宋慧娟叹了口气,又感慨这老天的无?常来,一旦下了大雨,那大沙河的水漫了出来,这沿河几?个?乡都得遭了难,到那时日子就更?难过了。
陈庚望闭着?眼,大手覆在?这妇人的肚子上,静静感受着?她肚里孩子的动静。
早一个?月前这孩子就动弹的厉害了,前些日子难得一动,眼下却是越来越频繁了。
他一天在?家?待的时间也不长,偶尔夜里才碰上一回,原本见了也没什么,但见得多?了,才发现这孩子动起来时她那脸上总是格外的温和。
好一会儿,陈庚望才听见那妇人的呼吸声,一眼瞥过去看不清楚,稍稍起身探过头,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他看得两眼,伸出一手拉上被子,便倒头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间临出门前,陈庚望透过那扇小窗隐约瞧见那道身影,强劲按捺下心中的不安,大步踏出了陈家?的大门。
这一整天,宋慧娟都心悸得厉害,时不时地就得抬头看看,连刚刚到手棉花的也定不下心来捯饬。
直到下午三四点时那天上的云便沉了下来,还刮着?风,看样子是该下雨了。
她不大想下雨,下雨会耽误事,也容易影响地里的粮食。
农民都是靠天吃饭的。
宋慧娟看了半天,也只得坐回去,她如何想的干不了老天的心意,老天既是要下雨,那便是要下个?彻彻底底的。
上辈子那一场大雨足足下了三天三夜,田地里才种下的玉米种子都被浇了出来,连棉花也没收回来。
那一场大雨造成的后果虽比不上前些年?那么苦,可也算得上一场一场大灾了。
待到五点多?陈如英就喊了,到点了,该收拾收拾做饭了。
宋慧娟还是蒸了野菜,凉拌个?萝卜,又和了豆面蒸了豆馍。
这面也是队里分的,现下地里种的啥收了粮食就分啥,不是红薯就是豆子,这些东西产量高。
天儿阴得很,乌云密布,轰隆隆两声下就起了雨。
“如英,”张氏从堂屋扶着?墙走进来,“给恁爹去送蓑衣吧,这雨大的吓人。”
“哎,”陈如英答应下来,拿起几?件蓑衣又转过身来问道,“娘,我先去北地给爹送吧?”
张氏看了看了地面上的水,眉头便皱了起来,转过头看到坐在?西屋里的宋慧娟,便说起来,“这仨地方,你一个?人可怎么跑的及啊?”
宋慧娟听到她这话?,也没理她,站起身披上蓑衣,对一旁的陈如英说,“我去东地。”
陈如英看了眼她的大肚子,直摇头,“不行,我去东地,大嫂你去北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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