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教育学原理
这?时,陈庚望便坐了下来?,两人一句话?都未说,直到宋慧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才夺过了那毛巾,转身出了门。
此时宋慧娟已经见怪不怪了,她大约明白?了他这?般做派的缘由,许是因着今日碰见了赵学清罢。
原先从?前些日子闹得那一场之后,陈庚望便待她合意了许多,不是寻了母鸡来?,便是寻了那么多的棉花,这?一切她都看在眼里,但她也是知道?的,这?样的伪装是长久不了的。
果然今儿撞见了她和赵学清,他那面上便已经出了裂痕,只怕待到明日那副温和的模样便要维持不住了。
小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瞧见陈庚望端了饭来?,宋慧娟便披着湿衣裳坐了起来?。
宋慧娟伸手来?接,但陈庚望没有放到她手里,一脚把拿凳子拖到她面前,又将饭放在了凳子上,才把筷
子递给了她。
一碗杂豆粥,一块豆面馍馍,还有一个水煮鸡蛋,比着她平日做的家常便饭没什么区别,只不过这?鸡蛋羹被换成了水煮鸡蛋,两个变了一个。
宋慧娟没惊讶,张氏肯给她煮一个鸡蛋算是不错了,许是还是因着自己崴了脚的缘故。
待她吃完后,陈庚望又将这?一切收拾好后,便一脚蹬了鞋,大步跨进了里侧,随即躺进了被窝。
宋慧娟这?时才将身上的湿衣裳脱了下来?,放进了床下的盆里。
过了会儿,身旁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没有了,反倒响起浅浅的呼吸声。
陈庚望睁开眼瞧了瞧,她的睫毛微垂,脸上没了晨起时的微红,那鼻头上倒泛着红。
隐隐约约,显出一种格外的温柔。
漆黑的夜里伴着轰轰的雷鸣声,让人睡不安稳。
陈庚望醒了。
身旁的女人呢喃着什么,他听不清。
坐起身,凑近了听。
“明守……明宁……”
陈庚望一怔,但他来?不及多想,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滚烫。
“……我会救你们……”她还嘟囔着什么。
再往下一看,这?妇人身上的汗衫已经湿透了。
陈庚望点?上灯去那樟木箱子里翻腾半天也没找见一身,怎么装那么多东西?!
干脆套上自己的得了,塞在被窝里也瞧不见。
“嘚嘚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陈庚望只能先把张氏叫起来?看看,“娘,慧娟发烧了。”
“哎,这?就来?,”张氏急忙起了身,老陈头也跟着起身穿衣裳。
“咋了?”
“慧娟发烧了。”
“我去看看,”张氏走进去看了看,又出来?安排着陈庚望,“去烧点?热水来?。”
陈庚望得了话?转身跑进了厨房,他这?边还没烧好水,屋里的宋慧娟已经快撑不住了。
他放心?不下,两头来?回跑,摸了摸她的额头,一句话?没撂下就要出门。
张氏忙走了过来?,“作甚去?”
“我去找赤脚大夫,”陈庚望一边说一遍穿起蓑衣来?。
“这?么严重??”张氏有些不信,这?些日子他这?大儿子一遇着那屋里的人总是大惊小怪的。
陈庚望眉头紧皱,“娘,她还有着身子,咋能熬过一夜哩?”
这?时张氏便不说话?了,一旁的老陈头略一思索,对?她说,“叫老大赶紧去吧。”
话?未说完,陈庚望已然冒着雨跑出了门。
天上的雨越下越大,颇有一种誓不罢休的意味。
第49章
陈庚望向北一路跑到乡里关大夫家。
关大夫是附近几个村子里唯一的赤脚医生,再远就要跑到乡卫生所了,大晚上的来不及。
“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也不足以显示出?他的心?焦。
“关大夫,快开门啊!”
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披着?雨布开了门?。
“庚望啊,咋了?”关大夫伸手?要将人请进屋里。
陈庚望上前一把拉住关大夫,“俺家里高烧不退,得请您跟着?我跑一趟。”
“你等?会儿,”说话间人转身?进了房,“我去拿上箱子。”
再出?来,关大夫身?上背了个?木箱子,陈庚望一把接过来背在身?上,急急忙忙往回赶。
这时路上已经有些淹了,低洼处的水能淹到膝盖了。
寂静的夜里,雨下得令人心?焦,时间像静止了一般,直到陈家的大门?被人推开,“叮”地一声重新拨动了挂钟。
陈庚望回来了。
待关大夫把过脉后,便出?了西屋。
陈庚望绷着?脸走上前,问道:“关大夫,咋样??”
“脉象红大跳动,跳动过快,原吃些药就能好,”说到此处,关大夫顿了顿,“可现在她还有身?子就不好吃药了,只能用冷水降温,过了今夜要是能降下温就没啥大碍了。”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今夜要是退了烧一切都好,要是没退就得灌药了。
屋里沉默一片。
“哎,还辛苦老哥哥跑一趟了,”老陈头笑着?站起来打破僵局。
“这倒没事,这药留下,夜里再退不下去烧,先喂上两片,”关大夫从药箱子里倒出?几片白?药片,用白?纸包好了递给陈庚望。
陈庚望接过那纸团子,手?下紧紧地握了握。
“雨大,就不留你了,”老陈头起身?将人送到门?口,拎起一个?竹篮子递过去,“这鸡蛋拿上给家里的娃娃吃。”
没等?关大夫拒绝,陈庚望便接过了篮子,“我送您,”又?披上蓑衣伸出?手?请关大夫先行。
关大夫点点头,“哎。”
陈庚望一手?提着?篮子,另一手?提溜着?煤油灯,脸色阴沉。
“庚望,也不用这么忧心?,”关大夫尽量宽慰着?,“今夜好好守着?,一夜过去就好了。”
“哎,”陈庚望猛地想起什?么,又?问,“她昨儿晚上崴着?脚了,贴了两片艾叶没事吧?”
“那没事,平时能泡泡艾叶水也好。”
煤油灯照着?路面,两人徐徐向前。
过了大路,正要转弯,迎面跑过来一个?身?影。
“庚望哥,别走,”那人影跑到面前,呼呼喘着?大气,“队长找你嘞,东地恐怕要淹,得通知社员都去挖沟排水。”
“好,等?我一会儿,”陈庚望转头要继续往前走。
“庚望,你去忙吧,地里头的事要紧,”看他犹豫,关大夫往前指指,“就到了,我自己能回。”
“好,多谢关大夫了,”说罢陈庚望便朝他揖了揖手?,随即与那人转身?离开了。
狂风骤雨间,好些地势较低的田地已经漫了水,今年的收成铁定是要受损不少。
陈庚望挨家挨户地喊人,不知不觉竟到了自家门?口。
他看得一眼那扇小窗,便没有进去,把爹和老二?叫出?来就要抬起步子离开,但手?里猛然碰到那团纸,脚下的步子便停下了。
陈庚望还是转身?进了西屋,一眼就瞧见她那张小脸,走近了才看清额头上冒出?的汗珠,再往下看,她竟一直紧紧蹙着?眉头,嘴里还说着?那些胡话。
他听得她反复喊着?那两个?名字,心?中一震,缓缓低下头凑近了便听得她一直隐藏在心?底的秘密,也知了发?生这一切的源头。
“明宁,别喝药,别……”
只听得这一句,陈庚望便愣住了,满身?的冷意浸入血液,冻住了躯体,也冻住了他的心?。
原来那些事她早已经知道了,原来如此……
怪不得她想尽了法子一定要离婚,怪不得她现下这般态度,原来她早已经知晓了。
陈庚望不敢再听下去,可脚下沉沉,竟一步也走不得,她的那些呓语陆陆续续地钻进了他的耳朵,他的眼前再一次浮现出?那些画面。
那是个?冬日的中午,他寻了几个?人聚在一起玩牌,还未散场,他那小女儿便回来了。
她骑着?辆三轮车,带了两个?孩子,对他说要把这孩子放他这儿,她想同那孩子们的爹离婚,之后去外地打工。
这话才说完,他便当着?孩子的面冷了脸,怒斥道:“原先就说不要你嫁给他,现下还离甚?这不就是你百般求来的日子?”
他那小女儿流着?泪,一个?劲儿地说她错了……
他看着?那两个?半大点的孩子仰着?头看他,叹了口气,便进了里间取了个?存折给她,“离婚这事不能乱说,眼下还是先把孩子养大吧。”
他那小女儿听完,泪流满面的瞧着?他,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那存折非但没接,还被她狠狠甩在了地上。
他怒极,指着?她斥道:“你还想作甚,这么傲的性子不知是随了谁?”
可他那小女儿再也不理他了,站起身?将孩子抱上车便走了。
后来他便托大女儿那钱送去,原以为这事便这么过去了,谁料到还不过三日,他的大女儿便打来了电话,哽咽着?对他说,“明宁喝药寻死了……”
他听了这话,身?子猛地一颤,一时竟站不稳了。
出?事后,他去见了一面,但那两个?小孙子看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恨意,不止恨造成这一切的他们的爹,也恨上了他。
他的那三个?孩子也是如此,老三更是毫不客气的冷嘲暗讽,从那起老大的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了,这个?家也四?散零落了。
从那以后,这个?家就彻底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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