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教育学原理
说完,她?就见?陈庚望的脑袋从那被子里露了出来,两眼?热切地盯着她?。
他?还以为她?只顾着那喂养她?的兄弟们的粮食了,连这?背后的百般谋划的人也忘了。
陈庚望一把将她?揽入怀里,颇有些兴奋地问她?,“那院子你还想添点啥?”
宋慧娟一愣,本能地就问出了口,“这?砖还没烧哩,添啥啊?”
陈庚望瞪她?一眼?,“现?下好好想想,过几天我就去烧砖。”
宋慧娟笑着点了点头,没将心里的疑问问出来,面上也认真地思考起来。
待到八月初,地里的玉米已经长出了苗,陈庚望反倒更加忙碌起来,宋慧娟知道他?是开始忙着烧砖了。
现?下要盖房子不仅要和草泥,底下那半米高?还是要用砖头砌墙的,防着万一哪日再下了大水淹了房子。
那砖窑离得不远,在这?陈家南河对?面的空地上,原是陈家祖上作烧制瓷器用的,但后来便慢慢空了下来,现?下便沦作烧砖头了。
这?砖头的烧制先是要寻些适合做砖的黏土来,再加水和成泥,倒进砖模里制成砖坯,将其晾干,最后将这?晾干的砖坯装窑烧制上十来天才算是制成了。
陈庚望没同她?说他?是何时寻来的黏土,即使这?黏土早被他?寻来了,也不晓得他?又是何时做好的砖坯,且不说那砖坯要做多久,只说要把砖坯晾干这?一道工夫少说也得一个月了。
这?还是赶着天儿?好的时候,何况那七月才遭了一场大雨,这?晾晒的时候想来只长不短了。
更遑论,这?烧制砖头所需的煤炭也不是个小数,要等这?些个东西备齐也得费时间,且不提他?日日还去队里上工了。
细细想来,这?一档子事只怕他?筹谋的不下两个月了。
宋慧娟想到这?些事,心里有些惊讶,惊讶过后倒觉得这?才是陈庚望的为人做事的风格了。
寻常时他?那心思是一分也看不出来的,即使现?下她?已经活过了一辈子也仍旧会?被他?蒙在鼓里。
想起那时她?竟然想瞒着他?使人换了检查单子的事,便有些失笑,想必那点子心思在他?眼?里不过是看不上眼?的笑话罢了。
但她?也不得不承认,陈庚望的本事不算是小了,那心里的谋算更是深谋远虑了。
陈庚望谋划的这?事现?下就要落到了实处上,自然瞒不过陈家人,不过是都看在眼?里罢了。
这?几日,陈庚望便日日都是早出晚归了,这?么大的事应是早已经和老陈头说过了,张氏对?此竟没生出些许抱怨,但那看她?的面上又出现?了那股子怨怼的神情。
宋慧娟见?了也只当做没看见?,她?也是做过人家的婆婆的,想来在张氏看来现?下她?嫁来还不到一年,陈庚望便折腾着往外盖房子,这?便是儿?媳妇的不是了。
或许,这?其中的确有她?的缘故在,但即使张氏如此看她?,她?也不想再忍上十年了。
那样的日子过了一回便罢了,没得道理再走上一遍。
张氏的拳头如同落在了棉花上,不声不响的。
宋慧娟心里不仅不在意这?个,连那家到底是如何分的,又分给了陈庚望多少,她?也没多问一句。
上辈子分家时她?看不过张氏明里暗里的偏心,曾多嘴问了几句,不待张氏说上一句,陈庚望便将她?打发进了屋。
那时他?们结婚也有十多年了,她?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得,问不得,现?下她?自然不会?多嘴去问。
至于这?辈子老陈头与张氏到底分给他?多少粮食,又分了多少布票,她?是一概不问的,总归她?手?里还有些粮票,即使等陈庚望给她?的这?些用完了,她?也不急,到那时这?孩子也该落地了,她?便能下地干活了。
只要人活着,总能下地干活的。
待到了晚间陈如英做了饭,宋慧娟便提着那份饭去南河边上了。
那窑离得不远,南河中间留着一道小路,一米多宽。
这?时,那天还亮得很,太阳还垂在半山腰里,宋慧娟便慢慢地走了过去。
陈庚望此时便坐在窑口,抬眼?便见?宋慧娟挺着个高?高?的肚子颤颤巍巍的朝他?走来,那额上的眉头便皱了起来,立时起了身,那脚下的步子便她?走了过去。
宋慧娟见?他?过来,便对?他?笑了笑,搭上了他?伸过来的胳膊走到了河对?面,端出那几碗饭递给他?,“吃吧,我看会?儿?。”
陈庚望抬眼?看了她?一眼?,随即垂头用起了饭。
待他?吃过,才一抬眼?就见?那妇人歪着头盯着熏热的窑口,不知盯了多久了,那脸已然被熏得红了。
这?几日的饭都是这?妇人与他?送来的,每日晚间带来的饭里面都放了个水煮蛋。
头一天他?没吃,放了回去,但这?妇人见?了又拿出来,塞到他?手?里,笑着对?他?说,“吃吧,就这?一个。”
那时,他?以为这?妇人说的是只这?么一个而已,但第二天晚间她?送饭时就又带来了一个。
那只母鸡一天才堪堪下了两个鸡蛋,她?带来一个,剩与她?的就只一个了。
陈庚望没再听她?的那番话,只将饭吃完了,那鸡蛋还是放了回去。
这?妇人当时没说什么,直到临走前还是将那鸡蛋留了下来,留下一句“时日还长”,才起身走了。
或许是那一句“时日还长”触动了他?的心弦,他?便没再拒绝。
手?里摸着温热的鸡蛋,陈庚望瞧见?她?那极黑极亮的眼?睛,仿佛是窑里的火焰被点燃了一般,映得人心里亮堂堂的。
他?想,这?一回总算是能将人留下来了,不枉他?折腾了这?么久。
且时日还长远着哩……
待到那太阳隐隐有些沉下去的情势,陈庚望才收回了探过去的视线,站起了身大步走上前,将人扶了起来,“快些回去罢。”
宋慧娟收回了饭盒,扶着腰往回走,没走多远,又听身后的陈庚望对?她?说,“回去早些睡。”
宋慧娟回过身,朝他?摆摆手?,“知了知了,今儿?早些回来。”
见?陈庚望竟破天荒的也回了她?个手?势,宋慧娟便有些失笑,他?的话是那样说,但夜里还是要等上一等的,至于等不等得住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日晚间,宋慧娟回去就烧了一大锅水,提着桶一点一点地来回折腾了大半个小时,总算是能赶在生产前好好洗个澡了。
现?下已是八月份了,想来这?一回等到九月多,这?孩子就该下地了。
一大家子住在一起的确会?有些不大方便,即便是夜里漆黑宋慧娟也只能熄了灯悄悄摸摸的洗澡。
在农村只有那还光着屁股不会?走的小孩子才能在白天洗澡,年岁大了的人都是在夜里洗的,说不上是个什么道理,但已经是约定俗成的了。
自从肚子大起来之后,洗个头对?她?而言已经是很累人的事了,多站一会?儿?就累得直不起腰来。
但天儿?实在是热,已经拖着几天没洗了,月子里又不能洗头,想想还是洗吧,她?可不想再忍上了。
水盆放在桌子上,宋慧娟稍稍低头也能洗上,至于洗澡也就更方便了,平日里总能擦擦,也不生灰,热水冲一冲再拿着毛巾擦干就差不多了。
一切收拾妥当,宋慧娟套上衣裳,头上裹着毛巾倚着床头,歇上一歇喘口气再去倒水不迟。
陈庚望再回来已经夜里十来点了,还以为那妇人早睡下了。
屋里黑漆漆一片,不想脚下更是湿乎乎一片,泥土沾了水双脚往里一走黏一鞋底儿?。
越走越黏,陈庚望瞧着那床头的妇人,心下一惊,那梦中的画面一闪,来不及低头多看,立时奔了过去。
“咋了?”
第53章
听见陈庚望的声音,宋慧娟顺势站起身,放下手里的毛巾,“回了?”
陈庚望走到?她身边,仔细打量了几眼?,见她上下似是无事,便拉过一旁的凳子坐了下来,皱着眉问道:“怎么这时候洗?”
“快到?时候了,”宋慧娟低头看了眼肚子,手上倒了一缸子水递过去,又坐下擦起头发来。
“嗯,”陈庚望饮了两口,点了煤油灯,坐在那儿瞧见她那肚子,转过头又看到床尾的水桶,“怎么不等我回来?”
宋慧娟听?得这?话,一时没反应上来,抬起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才反应过来,便对上了他回看过来的眼?睛,笑了笑,才道,“水也不多,也不是拎不动。”
说着,放下手里的毛巾,走到?那水桶边,“可要洗洗?锅里还?有水哩,应该还?没凉。”
瞧见她的随意,陈庚望站起了身,大步走过去,探过头看了一眼?那水桶,“等会再洗。”
随即转身走到?门槛边,使劲儿刮了刮鞋底上的泥,宋慧娟便倒了些水涮了涮那盆,一手端着盆往出走。
陈庚望听?得身后?的脚步声,等那妇人走近一把夺过盆,大力朝外泼了出去,只一扭脸儿的工夫,她竟然又拐回去提起了水桶,只见那大着肚子的妇人晃晃悠悠的,竟将他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
“放那儿,”陈庚望干脆大步上前一把接了过去。
宋慧娟见得他那眉间的怒意,也由着他接过去,大晚上的洗了澡已经累的腰疼,何苦折腾,况且陈庚望不用她接话自己就能平白生了气,何苦再火上浇油。
她扶着肚子坐下,取了头上的毛巾继续擦起头发,早些擦干也能早些睡觉。
等陈庚望再进来,抬头瞧过去,那妇人就那么倚着床头看着他,极为?温和?地看着他,他走到?床边,拉了拉她身上的被子,“先睡吧。”
“哎,”宋慧娟把他的换洗衣裳放到?床尾,才依言爬上了床。
只见那妇人两腿蹬了裤子,又解了褂子一个侧身就躺下了。
那动作?他见得也不少?了,前几个月还?见她能半弯着腰脱裤子,这?一个月来回回都是两脚摩擦着蹬了。
陈庚望没再发愣,大步走到?桌子边,吹灭了煤油灯,才脱了衣裳冲起澡来。
待那哗哗的水声响了一会儿,洗的差不多了,他才披上衣裳拎着桶出了门。
等他再进来时,摸着黑轻手轻脚上了床才发现那妇人还?没睡下,他靠了过去,轻声说道,“快些睡。”
半晌,见她没言语一声,手上仍旧抚摸着肚子,他的大手也覆了上去。
这?肚子已经大的吓人,高高耸着,尤其是这?瘦弱的妇人再走动起来,看得
人心惊,仿佛下一刻就撑不住要掉下来了。
近些日子,他发现那肚子动的更厉害了,有时仔细看能分辨出手脚来,但他却越发不敢摸了,就怕那孩子动起来不停。
他更没想到?才出去几个钟头,屋里就折腾成这?样?了,再晚些回来还?不知道她能折腾成什么样?子。
上辈子明守原是八月份生的,这?些日子他心里便有些打鼓,但所幸这?几个月她都没再去上工,这?孩子再怎么也是得生在家里了。
上辈子的那些事,不应该也不能再发生一次了。
这?般想着,陈庚望感受到?那胎动渐渐停了下来,连那只小手也不动了,低头看过去,发现她已经枕着他的胳膊睡着了。
趁着夜色看她的脸色,陈庚望的嘴角再一次高高的翘起了,现下这?般已经很好了,等这?房子盖好了日后?还?能更好些。
这?些日子她的变化?他不是没有看在眼?里,这?样?温顺的她越来越像上辈子了,温和?地仿佛前些日子的闹剧从没发生过一般,她也和?前些日子判若两人。
可这?样?的日子他又总觉得缺点什么,一定是有什么地方被他忽略了。
听?着那道浅浅的呼吸声,心中的不耐又被安抚下来,陈庚望将头探了过去,轻轻落在她的脸颊上碰了碰,又很快移开。
窗外的月亮渐渐隐退,凌白的颜色渐渐被初升的橙光取代,继而?重新投射进屋子里,唤醒了该上工的人们?。
宋慧娟夜里醒的勤,白间起的就有些晚,这?时陈庚望已经醒了,她还?稳稳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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