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久吾
司机嘟囔了一声，索性把广播给关了，车厢里重归寂静。
林芋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没有说话。
受制于天气因素，出租车的车速一直维持在二十码缓缓前进，司机打了个哈欠，想着这单接完应该休息一会了，有点困。
就在这时，一束透亮的灯光，穿透迷雾，直射过来，直直地照在了驾驶位的司机脸上。
这探照灯一样的灯光，明显不是车辆自带的，冷不丁来这么一下，直接把司机给照清醒，也直接把他的暴躁之魂给照出来了，他狠狠摁了一下喇叭，口中骂骂咧咧道：“这是哪个缺德鬼改的灯，照的人眼睛都要瞎了！”
林芋神色莫名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路只有这么一条，司机避无可避，只能迎着灯光开过去，等开的近了，他才发现，自己错怪人家了。
这哪里是什么缺德鬼，这是一群出车祸的人啊。
只见前面路边停着一黑一白两辆车，黑车车头凹陷，前挡风玻璃已经碎成了渣渣，白车侧翻，看不到车况，但是连车门都掉了一扇，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而在两辆车中间，有五个人垂着脑袋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么，想来应该是这两辆车上的人了。
而随着出租车的靠近，那些人似乎是发现了他们，忽然抬起头，一瘸一拐地往路中间靠，一副想要拦车的模样。
也就是这样，司机才看清了他们的脸，一个个都血糊了满脸，看着十分严重。
大晚上的，突然看到这一幕，司机吓了一跳：“造孽哦。”
他下意识放慢车速。
就在这时，林芋开口了：“别停，走。”
司机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后视镜中正襟危坐的林芋，迟疑道：“这，这不是出车祸了吗？我想问问他们需不需要帮忙的。”
林芋神色不变：“他们不需要帮忙，你往前开吧。”
林芋说话虽然慢，但是带着不容反驳的意味。
司机又看了她一眼，暗自嘀咕，这年头的年轻人都已经这么冷血了吗。
这么严重的车祸，让他遇到了，在他能帮忙的时候，不去帮下忙，他心里过意不去啊。
见林芋还是那副神情，司机一咬牙，干脆直接靠边熄火停车。
“你在车上等我，我去去就回来。”说完他拿着手机开门下车，风风火火地跑过去了。
林芋连拦都来不及拦，只能无语地看着他的背影。
有些忙，不是你说帮就能帮的啊。
*
出租车就停在马路对面，司机跑两步就到那几人面前了。
他这才看出，这群人是三男两女，每个人头上脸上都糊满了血，但是好在他并没有看到伤口，反而是他们的走路姿势都略微有些僵硬，应该是伤到腿了。
那看起来应该还好，司机松了口气，小跑着迎上去热心道：“你们怎么样？伤势严重吗？车里还有人吗？”
离他最近的是一个光头大汉，脖子上还挂着一条老粗老粗的大金链子，血呼啦啦地糊了他满脑袋，顺着脖子往下流，把他的白色短袖都染红了半件。
听到司机的话，他顿了一下，慢慢摇头说：“没。”这声音十分低哑，像是从喉咙口压出来一般。
司机没有多想，转头问其他人：“那你们呢？”
其他人俱是一愣，也跟着慢慢摇了摇头。
司机感慨：“那你们运气还挺好。”车子都撞成这样子了，几个人都没受伤，命是真的大。
他摸出手机点了点：“那你们报警了吗？”
光头大汉的眼神有些发直，愣愣地往司机身边靠。
司机低头捣鼓自己的手机，“诶，怎么没信号？”
他退回主界面，现在显示是十点零三分，他又问：“你们报警多久了，他们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到啊。”
没有人回答他。
司机抬头，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那五个人已经团团围了上来，就差手拉手把他圈在中间了。
“你们怎么了？”
还是没有人回答他，五个人面无表情，缓缓靠近，包围圈也不断在缩小。
司机有些无措，他四下看了看，触及到那五人无神的双眼时，心脏忽然开始剧烈跳动。
不对，不对不对，这么严重的车祸，连挡风玻璃都碎成渣了，这些人身上怎么可能光有血没有伤。
肯定有哪里出问题了！
眼看他们越靠越近，司机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他想脱离他们的包围圈，可是他的脑袋一阵昏沉，身体居然不受他控制。
恍惚间，他想到了车上乘客说的话。
她说他们不需要帮忙，她让他直接走。
为什么不需要，他大概已经知道了。
可惜他已经没机会了。
视线已经开始模糊，望着面前的人，他也不知道这几个还是不是人。
看来他这次要被带走了，一瞬间，脑海中走马观花他的一生，司机泪目了。
忽然，有人拍他肩膀。
“请问你好了吗？”
第4章 鬼打墙
林芋坐在车里，看着司机傻愣愣地闷头往那几个鬼跑去。
说是鬼其实也不尽然，只是几个新死的魂罢了，模样还是生前的模样，看起来与活人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肤色有些泛青，加上他们不适应灵体，行动起来肢体有些不自然。
本来林芋没打算管他们。
新死的鬼魂都会有这茫然的一段经历，他们会被生气所吸引，本能向活人靠近，但是活人阳气旺，很多人根本看不到他们，就算看到了，只要不理他们，自然也不会有事发生。
而这些鬼魂到点了，就会有阴差来接他们，到时候该走什么流程就走什么流程。
可现在是深夜时分，这里树高林深，常见不见日光，难免阴气重，滋长了他们的力量，连司机这样的普通人都可以看到他们了。
万一司机要是被带走，这对司机还是那几个鬼魂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她还得靠这司机送她去找住的地方才行。
于是林芋开门下车，在司机被彻底围住之前，伸手按下了他的肩膀。
“请问你好了吗？”
这一下，就像是打破了某个僵局，司机如同溺水的人被拉出水面，猛然清醒过来，大口喘着粗气。
他茫然地看着林芋。
林芋却是冷着脸道：“你好了吗？我急着走。”
司机一下子回忆起来发生了什么，呼吸忍不住屏起，他不敢转头，只敢用余光偷偷看一眼背后，只见那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退出去两米开外。
虽然站的远远的，可那五双无神的双眼却还是直勾勾地看着他，司机只觉得如芒在背，一口气瞬间提起，他不敢多说，对着林芋连连点头道：“好了好了，马上走马上走。”
说着，逃也似地上了车。
他也没看见，随着他的逃离，那群“人”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僵硬的神色中带着一丝不舍，可是碍于林芋所在的位置，他们根本不敢靠近。
他们不知道林芋是谁，但是本能惧怕。
林芋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跟在司机身后坐上车。
这次都不用她催，一见她坐好，司机直接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离开的时候，他忍不住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只见那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路边站成一排，面朝他，右手机械性地摇摆，就像是在和他说再见。
夜色沉沉，看不清他们的脸。
司机打了个哆嗦，油门踩的更加用力，一直到拐了个弯，看不见那几个“人”了，这才缓下心神，降下车速。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浑身脱力，整个人就像从水中捞出来一样，身上的衬衫已经被完全汗湿，粘在背上，脑门上也都是汗，空调风一吹，简直透心凉。
抽出一张纸擦擦额头的汗，司机悄悄在后视镜看了一眼正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的林芋。
想到先前她叫醒自己的那一幕，他有些后怕又有些尴尬。
司机有种直觉，如果刚刚林芋没来喊他，那他可能真的要被带走了。
他想问林芋是不是可以看到那些“人”。
但是想想又不太可能，她刚刚只字不提那几个“人”，只皱着眉头催促他快些走，如果能看到的话，她还会这么淡定吗？
应该，不会吧？
算了，多说无益，既然已经逃离几个“人”，他还是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才好。
周围浓雾仍未散去，司机咬着牙，全神贯注看着车前的路，慢慢提起车速。
车子又开了十多分钟，外头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越来越低，连车前的那一小块地都快看不见了。
司机左顾右盼开始疑惑，他记得他来的时候没有开那么久的车，就算是因为雾天车速慢的缘故，他也该离开这公园进入市区主干道了，而且今天的天气预报也没说要起大雾。
这鬼地方果然邪门的很，司机的心在扑通扑通跳。
就在这时，他再次看到一束森冷的白光，从雾中直射出来。
司机心里咯噔一声。
这熟悉的场景，他想忘也忘不了。
可这一路过去也没什么岔路，他怎么可能会回来，抱着仅有的一丝幻想，司机开了过去。
而随着车辆的靠近，他再一次看到了那熟悉的两辆车，也看到了那几个熟悉的人。
司机心一提，一言不发，目不斜视，一脚油门。
林芋才刚想说话，车子就冲了过去，那几个人也远远被甩在了身后。
她只好闭上嘴巴。
十多分钟后，又是一样的灯光，司机已经惊到说不出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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