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春景
所以汉武帝晚年下‘罪己诏’才那么值得大书特书!那个时候皇帝可不是后来,下罪己诏是非常严重的——然而?,就?算是后来,罪己诏‘贬值了’,变成了某种意义上的政治作秀,也不是所有皇帝都愿意走这个过场去作秀的!
对国?事的话,考虑到朝野物议、天下之口,皇帝硬挺着不认错、不反思,总是会有一些压力的。而?因?着这压力,算起来多少会有些认错和反思(哪怕是假装认错和反思呢)...国?事之外就?不同了,真就?是皇帝是不会错的。
所谓‘圣明?无过陛下’,不外如是。
所以郭敞眼下说这话,严格来说是非常‘重’了,很?多时候做皇帝的这样也不是真的后悔或反省,而?是去压别人用的。
皇帝怎么会错呢?错的只能是下面的人。皇帝的心总是好的,人总是智慧的,若有什么事不好,只不过是下面的人把事办坏了而?已——这个时候皇帝说自己的错,下面的人就?得争抢着认错,赶紧把锅背到自己身上。
但郭敞这次素娥知?道,他这不是生气?找补,发泄自己的不满,他说这话就?是表面意思。他是真心实意地后悔,觉得自己不该那样,即使素娥以现?代?人的思维方式也不觉得他哪里?做错了——他又不知?道杧果会让一些人过敏,更不知?道素娥就?是其?中之一,还是最严重的那种。
素娥之所以这样确定,倒不是有切实的证据,这就?是一种感觉...说起来她也和郭敞相处数年了,还一直揣摩着他的心思,要说这么点儿情绪都读错,那几乎不可能。除非郭敞演技超群,刚刚是一番故作情深的表演来的。
可关键是郭敞演什么?作为一个实权天子,对一个出身卑微的宠妃他有什么可演的?
也只能是真心的了。
当然,即使是真心的,素娥也不可能就?这样看着郭敞反思下去。终究反思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事,郭敞如今是喜欢她才自觉如此。真要是放任下去,等没那么喜欢她了,说不定就?是一处隐患。就?如同有些妃嫔年轻骄纵,喜欢时那是活泼爽利,心思淡了时就?是不知?进退了。
“官家做什么这样想?常言道,‘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官家又不知?道还有这样稀罕的食病,更不知?道臣妾恰好就?中了。若是官家这样都是错,臣妾岂不是错得没边儿了?”素娥先是轻轻劝了几句。
见郭敞听进去了才一面亲手给郭敞倒凉茶,一面接着道:“是臣妾十分馋嘴,这才有此一劫的,今后再不敢了。”
直截了当认错才是该有的态度,能干有效减少对方的懊悔,即使素娥其?实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这件事前前后后就?是一个意外,就?像走在外面被屋檐落下的瓦片砸了一样,总不能抱怨当年有人在这里?修了房子,又或者?抱怨自己今天出门?吧?
“是啊,你?也该戒这嘴馋了!”郭敞点了点素娥的额头,饮下一口素娥倒的凉茶:“朕晓得你?的意思,不该为这无妄之灾降罪别人。真要迁怒于人就?没有边际了,是不是当初提醒朕杧果之事的方婕妤都要怪罪——”
忽然,郭敞怔了怔,引得素娥看他:“...官家?”
郭敞笑了笑,掩去了刚刚一闪即逝却没抓住的想法?,道:“没什么,朕只是觉得有些古怪,但又想不出哪里?古怪了。”
“有时是会这样。”素娥没太放心上。这种突然而?至的古怪感是很?正常的,熟悉的东西一下觉得陌生,或者?陌生的场景觉得是再次经历,都有可能觉得古怪。
郭敞和素娥又说了一会儿话,素娥见郭敞似乎因?着今天主持祭灶有些累了,还是劝他午休一会儿。郭玺一个小孩子睡在大床上根本不占地方,郭敞大可以和他一起睡一会儿。郭敞也没推拒,自去歇下了。
只有素娥最近养病,晚上睡得更多了,便是夏日日长,午休也免了。郭敞父子两个睡午觉时,她就?在屏风隔开的外间读些外边来的评话、传奇——这种书只要不是淫.秽的,或者?别的方面导致成为禁.书的,后妃读一读问题也不大。
属于是不提倡读,但光明?正大出现?在后妃的书架上也没什么问题。
素娥读书半个多时辰的样子,郭敞就?醒了,然而?比他先睡得郭敞却还睡得很?香,果然是小孩子觉多——郭敞由宫人伺候着穿衣时觉得有趣,还戳了戳郭玺睡得红扑扑,甚至有些汗津津的脸。
“红孩儿还真是红孩儿!如今长得粉白是像你?,可泛红起来还是比别的小儿更红。”郭敞抬手穿衣,又问道:“还不叫他起么?可别午间睡过了头,走了觉晚上睡不着。”
“原本还能叫红孩儿睡上一刻,他平日晌后就?是要睡这么长的。不过官家既然醒了,便也叫醒他吧。”素娥朝乳母挥了挥手,乳母便会意,轻柔地叫醒了郭玺。
身为皇子,其?实和自己父亲相处的时间算起来也没多少,除了考校学?业外,一年到头只有几个大的节庆才能见到‘父皇’的皇子可太多了。基本上除了皇后所出的嫡子或者?宠妃之子,普通皇子遇到私下和父亲亲近相处的机会,都是非常珍惜的。
大燕皇室因?为儿子难得长成的,所以尤其?重视男嗣没错,可出于政治、权力等原因?的不得不重视,和出于感情的重视是两回事。实际就?是,郭敞和他的父亲一样,并?不会和皇子很?亲密,甚至因?为担心皇子长不大,投入感情后又十分伤心,会刻意和年幼的皇子保持距离。
但显然郭玺是特例...一开始是‘子凭母贵’,后来是他本来就?是一个招人喜欢的孩子,郭敞确实对他上心。平时父子俩相处的机会太多了,多到泛滥后郭玺倒不必抓住每一次机会亲近郭敞。
只不过这一次是到了这份上了,素娥总不能什么都不做,那样反倒有些‘轻慢’郭敞这个皇帝了。还是那句话,对于皇帝来说,喜欢的时候什么都好,有些许不妥当的地方不是错,反而?显得更亲近、真诚。可一旦不那么喜欢了,谁知?道呢?
郭玺一旦醒来,屋子里?就?热闹多了。他是一个‘天使宝宝’没错,既不会内向怕生,也不会过于活泼导致‘聒噪烦人’,t?平常总是生机勃勃、活泼灵巧的同时,还很?懂事。但他始终是个不到两岁的健康孩子,刚睡醒后不久,就?让不大的寝房里?多了很?多声音。
不算很?吵闹,但总归是不能安静了。
郭敞很?喜欢郭玺这种生机勃勃的样子,看宫女给只穿着肚兜的郭玺穿上小外衣就?道:“日子过得真快,仿佛红孩儿出生还是昨日,如今就?这样大了。说起来,待他去资善堂读书,也就?是三四年后的事儿了,快得很?呢!”
对别的儿子,郭敞是不敢想‘以后’的,怕想了以后人就?没了,徒增悲伤。这还会形成一种习惯,像是二皇子郭琅都那么大了,他也能想想‘以后’了,如今也不会想了...只有对郭玺,即使也会担心他长不大,却还是能付出期待。
这也是‘习惯’使然。
又和素娥一起逗了郭玺一会儿,郭敞才起身道:“不能再呆了,朕非走不可了。”
郭敞今天下午计划是要见几位即将离开京城的新上任地方官吏的,这几位地方官都是科举出身、天子门?生,其?中两位甚至就?是中书舍人来的——此时组成皇帝‘内朝’的也就?是翰林学?士了,而?翰林学?士往往又会加中书舍人或知?制诰的实际官职
中书舍人和知?制诰都负责辅助皇帝起草诏令,别看中书舍人只是做文书工作,实际非同一般。一来他们和皇帝走得近,天然就?容易‘简在帝心’。二来站得高、看得远,长期在皇帝身边工作,眼睛看到的都是最核心的权力运作,对未来可以说是受用无穷。
郭敞离了玉殿就?去垂拱殿接见臣子,完事后干脆就?在垂拱殿处理一些政务,还在垂拱殿用了晚膳。
这个时候总算清闲了些,有空想些事了。一开始他也没想什么,却想着今晚要不要去玉殿——这些日子素娥需要休养,侍寝是不行的,郭敞也没那个意思。只是前头素娥差点儿没了,他正是不能叫她离了眼前的时候。
只是郭敞是有这个需求,张皇后今日却在祭灶后与他念叨。虽未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外乎素娥如今不好侍寝,他不该去玉殿——简直是一种‘资源’浪费!
这有些干涉皇帝的私生活了,但张皇后作为皇后,为这个事情劝说郭敞也是名正言顺。毕竟皇帝和后妃们睡觉,从道理上来说就?不是为了取了(即使实际主要还是为了取乐),而?是为了生下皇嗣。不能睡觉生孩子的‘睡觉’毫无意义,根本就?是‘浪费’!
好比是拿珍贵的牲口去耕种根本无法?长苗的盐碱地。
郭敞有些不爽张皇后‘教他做事’,也不是不能以皇帝的权威置之不理。但他到底不想一件小事最后惹来更多风波,叫前朝后宫都议论起来——郭敞是个任性?的人,可也不是什么昏君,这种事肯定也是在意的。
因?为这个,一时之间倒有些踌躇起来了...要真心来说,他当然想去玉殿见素娥,但又不愿意为这么点儿事儿弄得好大阵仗——他又不是恋爱脑,素娥是他的妃嫔,随时都能见,这一晚两晚的确实是小事。
想着这件事,又想到素娥这些日子养病难熬,下意识便开口道:“吩咐意思局、尚功局等,攒造些游戏、把玩之物,尽快送到玉殿去......”
一旁的王志通立刻领了一声‘是’,朝另外两个宦官使了眼色,那两个宦官就?退了出去,显然是照着郭敞的命令去了意思局、尚功局。
本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王志通只在一旁静静垂手站着,觉得这顿饭该不会有别的事了。却没想到郭敞端起酒杯又放下,露出了惊疑之色!
郭敞想起来了!之前他在玉殿和素娥说到了素娥这次食病谁也怪不着的事。当时他一时口快,顺嘴说了没有迁怒的意思,不然的话最初提醒他‘杧果’是稀罕水果,可以赐给后宫的方采薇也要怪罪了(方采薇说的是希望赐给自己)。
当时说到这里?的时候,郭敞脑海里?仿佛是一缕火光划过,一下点亮了什么。只是那太突然、太短暂了,以至于他当时一时没将所有的细节串联起来,然后火光熄灭,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而?现?在他又忽然想到了这件事,有些灵感就?是这样的,并?不是说忘了就?全忘了。而?是潜伏在了记忆的角落,在下一个不期而?至的瞬间才会被重新想起来——他终于明?白当时为什么提到那些会觉得古怪了。
那不是平常那种无由来的古怪感,而?是因?为事情真有古怪!
说来,这几个月在他耳边提及杧果的人是不是太多了?提及素娥喜食瓜果的人也多...虽然后者?是事实,在素娥正得宠的情况下,有不少人说这个很?正常。但问题是,素娥喜欢的东西又不止这一个,瓜果在其?中并?不突出。
考虑到瓜果之类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哪怕是京城左近不出产的稀有水果,在宫廷之中也算不得高贵。这一点看那些给素娥送礼的人拿出的礼物就?知?道了,人家讨好宠妃送的也是既得喜欢,也格外珍贵的物品。
至于提及‘杧果’的人多,这就?更不可理喻了!杧果难道是最近京城风行的水果不成?怎么一个产自广南东路等地,没有多少名气?(不是荔枝那种有杨贵妃带货的人气?水果),宫里?都没进过几次的水果,一下就?值得那么多人在他耳边说了?
郭敞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巧合’,特别巧的事儿他也不是没遇到过。但一件表面看是巧合的事,其?实是阴谋算计的结果的可能性?也很?大,在宫廷之中尤其?如此——这件事还落到了素娥身上,这让郭敞一旦有所怀疑就?不可能轻轻放过了。
想到素娥的命悬一线可能是一场阴谋,这些日子以来的后怕结合了盛夏酷热气?候下的烦躁,让郭敞的负面情绪一瞬间被拉高
他几乎没做多想,下意识站起身来回踱步着道:“王志通!你?去给朕查一件事...这几个月在朕耳边提过杧果,还有说到顺仪喜爱瓜果的,都名列出来——你?去查他们,查他们那之前接触过什么特殊的人。”
郭敞还强调道:“尽快去查,不可错漏一点儿!”
第156章 宫廷岁月156
在?皇宫外头的人看来?, 宫廷是个极神秘的地?方,对宫廷有着种种想象——基本上,对天宫如何想的, 对皇宫就如何想。这本来也不错, 皇宫是‘天子’居所, 作为天之?子, 住在?‘天宫’也正常。
当然,现实的逻辑其实是相反的,没有人知道?天宫是什么样,所以实际是天宫按着皇宫来塑造。
只不过皇宫的真实情况知道的人很?少, 而少数知道?的人也不会随意说。所以无论是前朝遗迹, 还是本朝漏出?去的风声, 最终也只能拼凑出一个半真半假的‘宫廷’。譬如说, 外面的人会觉得宫里肯定无处不精美宽阔, 但实际却不是这样的。
哪怕是宫里的主子,那些级别不够的, 也多的是住得逼仄的,居所更谈不到华丽精美。至于主子以外的奴婢就更不必说了, 哪怕是奴婢中有权有势的, 有官职在?身, 又是贵人跟前的红人, 依旧要住到条件很艰苦的‘下所’!
像王志通,他可以说是宫女和宦官中做到顶尖了,论职位,他如今是入内内侍省副都知(‘都知’是个挂名的)。论荣宠, 他乃是皇帝心腹,如此无论是外头的相公, 还是后宫的宠妃,谁在?他跟前不是客客气?气?的?
但即使是王志通,在?难得的休息时间里,落脚的地?方也很?普通,甚至‘艰苦’——他倒是不住福宁宫的下所,因为官家实在?是太离不开他这样一个忠仆了,所以他歇脚的地?方其实离皇帝的寝殿不远。
但福宁殿的正殿好房子哪里能给他用?就是下面的人奉承他,他也不能真住正经房子啊!真住了,那就叫做‘僭越’!怎么着,还想和官家做邻居吗?
所以他住的地?方其实是在?福宁殿正殿一侧一间偏房后头,给隔出?来?的一个小?空间。这间偏房本来?就不是用来?住人的,原来?是专用来?熬药的。在?这里熬药离得近,送来?的药汤不会凉。同时又不像茶房之?类,离得太近了,熬药期间叫官家闻着药味儿。
然而即使是这样一个小?空间,也是这两年有官家特别恩典才能有的!至少在?这里安置,王志通就不用回下所了,这给他省了不少时间。这就像后世的上班族,就住在?公司附近,可以t?步行几分?钟上下班,省了不少通勤时间。
现代打工人通勤时间长一些还没什么,至少不到不能接受的地?步,毕竟普通打工人的时间大多不怎么‘值钱’。而王志通不是这样的,他要在?皇帝需要他的时候立刻跟上——如果当时他恰好不在?皇帝身边,就得离得近才能反应过来?了。
这跟得上与跟不上,或许就是得宠与失宠的差距!
另外还不只是省时间,关键是省下的时间可以拿来?休息。对于王志通这样一个全天伺候官家的大宦官来?说,那可太重?要了!
他日?常是郭敞在?哪里,他就要跟到哪里,郭敞休息了他不能立刻休息,郭敞没起床他要先起床。皇帝的作息本来?就很?紧凑了,而他作为皇帝的跟前红人,作息只有更紧凑的。
这一日?午后,郭敞在?福宁殿歇下午休了,王志通也回了住处,得闲休息一会儿...他晚上睡的时间不够,白?日?里比一般人还需要午休。而郭敞人不在?福宁殿时他还难得休息,毕竟在?别处他不见得有合适的地?方休息,所以今天算是好运的了!
然而一回住处,还没来?得及坐下,就有人来?求见了。伺候的小?宦官觑着王志通的脸色,连忙道?:“大人,小?的瞧着似乎是于大人!莫不是有事来?说...都知道?您晌后要歇息,哪能这时候劳动您?”
这其实是撇清关系的意思,表明自己没有收来?人的好处。若真是收好处了,这时候该帮着说话,熄灭王志通的怒火才是,毕竟这个时候来?拜访真的很?不讨人喜欢。
“于德忠?”王志通的脸色很?快就变了,转为了办理正事的那种平静。他点了点头道?:“既然是他,那也罢了。你去叫他进来?......”
很?快一个严严整整的大宦官样子的人就走了进来?,他穿着青莲色的外袍,行动与一般内宦不大一样,身材魁梧、脊背挺直、行动脆快——宦官要伺候主子,早习惯了低着身子,行事上也最讲究一个不紧不慢,但又分?毫不差。
这人就是宫廷里颇为有名的‘于德忠’,只不过他的名气?和一般的宦官不一样。一般的宦官出?名,大都是伺候主子好,得了权势。再不然就是行事最厚道?,又或者行事最奸诈这些,是品性上的事儿。
当然了,后者也可以归类为前者,毕竟若无权势,谁管你是厚道?是奸诈?那最多就是几个认识的人知道?了。
‘于德忠’的名声,属于是‘恶名’,能止小?儿夜啼的那种,虽然后宫里也没有小?儿夜啼需要用他的名去止(后宫里小?儿只有皇子皇女,这些人自然用不到一个太监的名去恐吓,这又不是太监专权,可以左右皇帝的时候)。
这于德忠年少时据说是个游侠儿,‘游侠儿’听起来?是挺高大上的,但哪怕是游侠兴盛的春秋战国?,以及沾上兴盛尾巴的秦汉时期,其中‘大侠’也很?少。多数还是地?方上的黑恶势力,泼皮混混、亡命之?徒才占游侠人数的多数。
到此时,游侠早就衰落的不成样子了,此时说起游侠就是街溜子、泼皮无赖等的同义词。不见得他们都是坏人,但确实是社会的不安定份子。
于德忠就是一个典型,他年少时家贫,饭都吃不起。但大约是天赋异禀,即使是这样,也自小?生的高大敦实。又因为他有一个做低级军官退下来?的舅舅,时不时去舅舅家混饭的同时,还学?了几手军中武艺——这些成了他十多岁时在?街面上混饭吃的本钱。
说是混饭吃,其实也就是给赌场做打手的同时,兼收些保护费。若是他的人生没有意外,估计也就是年富力强时欺压百姓,有成算的话,将来?自己也能成为一霸。没成算的话,到老也是潦倒,当初做的孽都要还回去。
当然,到不了老,江湖子弟江湖了,这也很?可能。好勇斗狠的,死在?那些事上再寻常不过。
但于德忠的人生偏偏就出?了意外,他十七岁那年,县里新来?的县令是个精明强干的‘青天大老爷’。一通扫黑除恶下来?,于德忠上头的人就没了——他这样的小?喽啰没有特别大的事迹的,只要不做出?头鸟,倒不少躲过去了。
于德忠就躲在?他舅舅家,好歹没被抓进大牢。只是这样一来?,他的日?子就难过了,加上在?投奔舅舅家那些日?子,舅舅一家也难免说些奚落、嫌弃的话。年轻人气?性大,于德忠左了性子,竟然就通过一个同乡的路子净身到宫里做太监了。
想着的是舍得这一刀,将来?一定要在?宫里混出?个人样来?...大家看不起太监是真的,但一些出?身底层的太监不断靠近权力,从而有钱有势,大家也是看得到的。
封建社会哪有那么多‘上进’的路?不是所有人都能读书考进士,又或者做生意发?家致富的,至少于德忠家不行。相较而言,进宫当太监竟然已经是于德忠难得的上进的机会了,即使这条路其实也算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最终能混出?来?的很?少。
但于德忠刚开始的也不知道?这些啊,是进了宫才晓得宦官也不是人人都能出?头的,更多的还是底层的碎催杂役。
总之?又经历了种种,因为一些风云际遇,也因为于德忠聪明又手狠,他在?宫廷很?快成长起来?。如今他也是相当得力的宦官了——别人办不好的事他总能办好,即使办的手段狠了些,时不时还要杀人,上头也愿意用他。
“都知。”于德忠向王志通拱了拱手,也没有多废话,直接便道?:“前几日?官家吩咐查的事儿有些眉目了。”
王志通就猜到他要来?说这个了,毕竟最近要用到于德忠的事儿就那么一件——官家觉得高顺仪害食病那事儿有蹊跷,自己想到要赐高顺仪杧果等稀罕果子就不正常,所以叫王志通安排人手去查。
要王志通来?说,这能有什么蹊跷呢?便是官家赐高顺仪杧果不正常,里头巧合多了些。可就一样,高顺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不能吃杧果,旁的人哪里能知道??就是官家关心高顺仪太过,所谓关心则乱,一时想得多了,便要叫人查个干干净净,才能安心!
当然,即使是这样想着,王志通也没有轻轻放过这件事的意思。他若是会糊弄郭敞,也做不到今日?的位置了。有些事哪怕有自己的想法,也要一丝不苟地?执行官家的意思——这件事不重?要,表露自己的忠心和能干很?重?要!
至于说‘想法’,面对一位聪明的君主,他们这种人最好不要有自己的想法。
虽然王志通有所预料了,但于德忠承认自己是来?汇报那事儿的,他还是有些意外。他本以为事情那么不着边际,于德忠应该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有一个结果——在?王志通的印象里,于德忠行事上也不蠢,是不会糊弄差事的。
想到这一点,王志通心里有些没底了,难不成内里还真有事儿?这样想着,王志通面上一丝异色闪过,又很?快恢复平常,道?:“没想到德忠你这么快就有眉目了,不愧是你,一向办事都是又好又快...你且说来?。”
于德忠看了看周围一圈,王志通会意,对伺候的小?宦官道?:“这天热,将门啊窗啊都开开,也好透风。弄好了,你再去外头弄些饮子来?,你于爷爷来?这里,一点儿奉承也没有,真是一点儿眉眼?高低也没学?会。”
说罢,王志通又转而道?:“德忠你瞧,这些小?子就是蠢笨,这宫里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我们那时候要是这样的,哪能分?来?福宁宫,更别提福宁殿了!怕是一辈子都没有踏进这福宁殿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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