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配南
“妹妹何出此言?你有何错?错的分明是那些是非不分,一叶障目的蠢货。
虽说确是有些扫兴,可见识见识人情冷暖也没什么不好的,你若想哄得我高兴些,待会儿多试几件漂亮衣裳给我看,如何?”
原以为表姐会因此而鄙弃她,可在这三言两语间,此事就被消解于无形了。
面对这莫大的善意,尤妲窈抬眸,望向窗棂旁那张明媚和善的脸,眼底也恢复了些许光彩,轻声应了句
“嗯,只要表姐开心,让我试多少件都使得。”
接下来要逛的这件铺子叫云裳阁,开在瓦市的中心地段。
按理说这样人来人往的好位置,生意应当不错才是,可店内却相当冷清,打眼望去人并不多,尤妲窈看出了楚潇潇脸上的好奇,只解释道,这家店的掌柜唤为柳嬷嬷,据说是前几朝在宫中专门伺候贵人的绣女,后来随着年龄渐长,脾气也愈发古怪,时不时漫天要价,动不动还要轰人赶客,久而久之,京中的女眷们便也不大爱来了。
柳嬷嬷虽看人下菜,可与尤妲窈倒是相当投契,这些年来对她多有照拂,也常指点她的绣技,二人算得上是亦师亦友的关系。
这一次,二人果然并未再如之前般遭到阻拦,而是极其顺畅进了店。
尤妲窈每次到店,都会依着惯例给柳嬷嬷请安问好,可今日却没瞧见人,不由张嘴问候在身侧的售货娘子,
“嬷嬷是在忙么?”
“今日有贵客到访,嬷嬷需亲自招待。
小娘子不必拘谨,自便便是。”
来者何人?
竟请得动柳嬷嬷亲自招待?
她与柳嬷嬷相识数年,嬷嬷贴身服务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若无记错,上一个能得她亲自招待的,还是前朝公主。
尤妲窈正好奇的这一会会功夫。
楚潇潇已在店中绕了一小圈。
云裳阁占地宽阔,各式各样的货品排列整齐,一目了然。
五颜六色的卷轴,木梭,机杼,边角衣料,绫罗绸缎,成品衣裙……商品琳琅满目,可自由搭配,任意挑选。
楚潇潇被压抑已久的采买欲*望,此刻终于全然倾泻而出,指尖对着店中流光溢彩,精致绝伦的衣料轻点,有种不买尽兴,绝不善罢甘休的架势。
“这件,这件,那件,还有那件黄的,那件广袖袍……都取下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售货娘子就抱了一堆衣裳走到尤妲窈面前。
楚潇潇眸光晶亮,跃跃欲试,“窈儿,走,先试试这些看合不合适。”
尤妲窈笑着点了点头,二人便随售货娘子的指引,行至专门换衣的雅间。
云裳阁的雅间有十余间,尽数分隔开来,空间宽阔,堪比得上寻常人家的房间,她踏入房内,才褪去了外衫,就听将窗橼处传来一阵响动。
警觉扭身去瞧,只见个穿着黑衣劲装的男人,由窗外翻了进来!
且跨步迅速上前,将她的嘴紧紧捂住!
让那些还未来得及的呼喊声,尽数憋在喉中。
男人欺身贴近,苍白的脸上满是阴鸷,凶狠的眸光中带着杀气,逼视着她。
“一定是你对不对?
那日我在林中晕了之后,一定是你对我下了毒!否则我岂会……”
“把解药交出来。
只要你把解药交出来,一切都好说。”
第十三章
“一定是你对不对?
那日我在林中晕倒之后,一定是你对我下了毒!否则我岂会……”
那日在林中苏醒之后,王顺良就莫名患了不举之症。
对个男人来说,不能在床榻间一展雄风,不能再想享受水乳交融的鱼水之欢,人生的乐趣至少缺了一半。
他这几日火急火燎,四处暗寻名医看诊开方,可最终结论都只有一个:此症药石无医!
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王顺良岂能甘心?思来想去,还是决意要冒着风险,肆机找尤妲窈问清楚当日林中之事,他派人在楚家门口蹲守了好几日,今日才终于逮到时机,花费好一番功夫摸入了云裳阁中。
“把解药交出来。
只要你把解药交出来,一切都好说。”
尤妲窈原以为是云裳阁中进了歹人,心脏蓦然被吓得漏跳几拍,看清来人的相貌后,更是觉得惊悚骇然,这人竟是王顺良!
他不仅没有夹着尾巴做人,却竟还有胆子出现在她面前?!
说出来的话,更是让人觉得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所以他中毒了?
怀疑是她下的?
尤妲窈心头火直冒,怒瞪着眼前之人,由喉中发出呜咽声,那只紧捂着她嘴巴的手掌稍松了松,她眸底闪过凌厉的光芒,从牙根处含恨挤出几句话来。
“我只恨自己不够心黑手狠,那日没有将你推下悬崖,才容得你现下在此猖狂。
你中毒了?中的何毒?何时毒发身亡?待你死那日,我定去仙客来大摆几桌喜宴。”
王顺良仔细辨认着她脸上的神色,沉着眸子狐疑道,
“下毒之人不是你?”
“自然不是我。
你是蠢出了生天?我若对你用毒,也必用的是血溅当场命丧黄泉的鸠毒,岂还容你活着走出那片山林?现在我面前犬吠?”
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
王顺良也并非没想到过这点,可若不是她,那还会有谁?这世上还能有何人,会将此阴狠的手段施展在他身上?又或者是他时运不济,在林中昏阙时遭受了什么毒虫蛇蚁的叮咬?
他按下心中的疑惑与猜测,又对尤妲窈愈发恼火,毕竟若不是因那日要对她围追堵杀,他又岂会遭此无妄之灾?他指尖向下落在她纤细的脖颈上,附身逼近,用力猛然一掐。
“几日不见,你这小贱人倒是愈发牙尖嘴利。
你屡次拿话激我,就不怕我指尖的力道再大上几分,在此处杀了你?”
脖颈要害被扼,尤妲窈一时间呼吸不上来,如玉的面庞涨至通红。
此危急之时,她却依旧没有服软的迹象,反而毫不退让,怒然直视着他,在窒息的间隙艰难吐出几个字,
“有种,你试……试…”
尤妲窈并非是不会审时度势,她态度之所以如此强硬,是料定了王顺良不敢在此处杀人。
这里可不是什么荒无人烟的山林,而是皇城根底,繁华闹市,莫说云裳阁内本就有家丁驻守,街头巷尾更有巡逻防控的守卫,半柱香就要巡视一次,他若胆敢在此杀人,便是插翅也难飞。
且她方才冷静下来之后,垂下眼眸将他打量了一番,除了见他脸色苍白了些,并未看出其他异样,所以想来他中的毒也并不致命,犯不着抛弃原本唾手可得的青云路,费尽周折来此处与她同归于尽。
她猜得没有错。
虽王顺良气得瞠目切齿,指间的力道也愈发加重,貌似是要下狠手,却终究在她窒息的最后关头松了手,将她甩在了堆满衣物的方桌上,冷然哼笑了句。
“是,离了尤家,有了个将军舅父做后台就是不一般。
这说话的底气,都要比以往更足些。”
扪心自问,王顺良自然想要痛下杀手,永绝后患。
可却已经在林中错失了最佳良机。
谁能想得到,他这个孤苦无依,任人摆布的前未婚妻,由林中死里逃生后,竟傍上了当朝新贵的大腿?她母家那样的破落门户,或是祖坟冒了青烟,竟出了个忠毅侯?且眼瞧那楚家将她收留在自家门里,便必然是有心要为她撑腰的。
王顺良今后到底还要在官场混,所以实在是不得不忌惮。
他今日费劲心机,买通了云裳阁的下人厮混进来,其一是当面质问尤妲窈是否害他不举,其二也是想要再对她敲打一番。
“那日我没能在林中杀得了你,而你也并未对我赶尽杀绝。
想来这或就是上天的安排,一命抵一命,你我二人从此两清。”
呵。
从此两清?
她前后两世的所受的冤屈与侮辱,就换来一句从此两清?
他在做什么春秋大梦?
尤妲窈胸口起伏剧烈,虚弱伏在桌上大口大口呼吸着,因窒息太久而大脑充血,眸底甚至涌现出些红血丝,喉嗓不适到极致,根本说不出话来,闻此滑稽之言后无力反驳,只猛然抬头,双眼猩红着望着眼前的恶人。
王顺良居高临下冷乜着她。
“圣上破格提拔了我入翰林做编修,且我与户部尚书家的婚事也快谈妥了……
说这些是盼着你能乖觉些,莫要将以前的那些往事,及今日种种,捅漏到你那位一时显赫的舅父身前去,更莫要妄想让他为你出头。
毕竟武将终究比不得文官,若是哪日他让我不爽了,我便让我那主管官职升迁调任的尚书岳丈,将他调遣去连年征战的苦寒之地,那你说,忠毅侯能熬得了几年?他还有没有命回得来?”
这无耻之徒,竟拿舅父的前程与性命来威胁她?
尤妲窈由桌上支起身子,怒火在胸腔翻涌,额角的青筋略微暴起,可她实在不得不顾忌楚家,袖下的指尖虽已攥成了拳,面上的神情却稍稍缓和。
她喉咙仿若砂纸磨砺过,嘶哑涩沉。
“你这般得势,我岂敢招惹?”
“你我之间的恩怨,我从未对旁人提起过哪怕只言片语。
以前不会。
现在不会。
以后更不会。
所以你也不必因此牵连他人。”
得了她这般的态度,王顺良才终于得意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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