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温暖的河
郑村长的妻子也在一旁帮腔,一副恨不得将老宅送给他们的热络架势!
非亲非故的,郑村长这份热情多半是看在县尉大人的面子上。
赵时悦只客气了一回,再要继续,心里便隐隐升起了几分烦躁,暗道:你租房,我给钱,多么简单的事,怎么就没完没了呢。
张宏宾也说他们不是只住一日两日,若是不给租钱,他们可没脸白住。
好说歹说之下,郑村长才勉强收了三十文铜钱,将老宅租给了赵时悦他们两个月。
即便价格如此便宜,郑村长却还觉得有些怠慢,又让妻子和儿媳们,仔细将老宅里外外都打扫了个干净,还搬了不少的柴火、十来斤白面、以及三套半新旧的被褥过来。
赵时悦暗道:也不知这县尉是个什么官职,竟有如此大的脸面!
此时赵时悦还不知道,武襄县县尉不过是由曹虎头的表舅暂时兼任罢了,人家本身的职位,可比县尉高多了。
第二十九章
郑村长家的老宅建起来才不到三年,还远远算不上老。
泥夯墙壁,厚草盖顶,梁柱也都是刷了桐油的新木。
除了一间灶房和一间茅房之外,还有三间不透风的卧室,每一间卧室里都摆着不只一张旧木床。
郑村长笑着解释道:“我们一家本是并州人,世代居住于太原高平县,因无辜惹上一些祸事,六年前不得不逃难至幽州余阳。”
既然是“无辜”,那所谓的祸事,多半也不是郑家自己主动去惹上的。
不过,不是说逃难至余阳么,又是什么原因?如今一家都到武襄县来了?
郑村长也不遮掩,继续道:“后来因我那次子入了幽州麒麟军,跟着少将军北驱戎族时,侥幸立了一些军功,被升作都伯,往后又要常驻于武襄县,我们一家前年便又从余阳,搬来了这里。”
虽只是平铺直叙,可言语中却是藏不住的自豪。
郑村长又道:“五里外那座大营,便是麒麟军主营,说起来,咱们村有超过一多半的人家,家里都有至少一名儿孙在麒麟军里效命呢。”
原来如此,这么算的话,大湾村其实也算得上是麒麟军的家属村了。
交代了前因后果,郑村长最后才重点强调道:“说起来也不怕各位笑话,我们一家当初从并州狼狈逃离,在余阳将近四年,也同样没攒下多少家业,到了大湾村时,起初连个栖身之地也没有,这老宅还是一家老小齐上阵,赶在大寒冻土之前立起来的,因时间紧凑,便只建了三间屋,稍微挤了一些,还请诸位多多担待。”
赵时悦已经无语不起来了,曹虎头那表舅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啊?不过是远房亲戚罢了,怎么就能让儿子已经是都伯的村长客气成这样呢?
郑村长解释了个清楚透彻之后,见天色已黑,便不再打扰,只说明儿一早他再来,到时候再跟赵时悦他们商量盖房、分地之事。
三间卧室,赵时悦姐弟占了一间,月娘和赵王氏住一间,张宏宾跟父亲、儿子住最后一间。
卧室里,夯实的泥巴地面干燥洁净,门窗密不透风,靠墙处摆着一大一小两张矮床,从下到上,依次铺着厚厚的麦草、草垫、麻布褥子,大床上摆着一张半新旧的芦花被子,小床上没有,不过赵时悦他们自己带着一张厚实的狼皮袄子,倒是也不差什么。
除了床之外,屋里没有其他家具,赵时悦他们暂时也用不着。
夜色渐深,赵时悦和月娘去灶房里烧水,只打算简单梳洗一下,好早些歇息。
赵时悦伸手在灶门暖着手,整个人十分放松道:“婶子,终于不用再轮流守夜,也不用一早起来赶路了,明儿我一定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你们谁都别叫我。”
月娘笑得更是安稳,点头道:“行啊,咱们谁都别吵谁,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张行嘉带着妮妮和寄奴在灶房门边玩耍,闻言十分忧愁道:“那要是饿了咋整?”
赵妮妮白了他一眼,道:“饿了就忍着呗,以前一早起来赶路的时候,也是到了午时才有麦粥吃啊。”
赵时悦闻言有些心酸,转瞬却又笑颜逐开,道:“算了,还是别赖床了,饿了咱们就起来,我看郑村长拿来的东西里,除了白面之外,还有萝卜白菜,跟一小块咸肉呢,婶子,咱们明儿一早吃面片汤吧!”
月娘笑道:“行啊,明儿一早让你们叔给你们包饺子吃都成!”
张行嘉高兴得跳了起来,大叫道:“真的?!明儿一早爹包饺子吃!”
张宏宾气笑了,骂道:“包什么饺子?!明儿一早人家郑村长还要过来呢,田地和宅子之事,都还悬着没解决呢,哪有心思和功夫给你包饺子?!”
张行嘉闻言只有些失望,赵寄奴却跟着一会儿喜,一会儿忧,口水都挂在嘴边了,却又硬生生地吸溜回去。
这般馋嘴模样,逗得众人一阵好乐!
*
几十里外的武襄县县衙内。
裴滉坐在大堂左侧上首,正事不关己地品着茶。
曹善执(家人称呼其小名:虎头)坐在大堂正中,心不在焉地听着秦继邺仔细汇报着武襄县内以及麒麟军中的大小事务。
从大湾村回来的郑松,才刚一踏进院门,曹善执便立刻打断秦继邺,急急问道:“人到大湾村了,是如何安置的?”
郑松愣神片刻,才含糊回答道:“人带到大湾村了,小的将人都交给我爹了。”
“……”
曹善执气得险些骂人,什么叫“交给你爹了?”
好在秦继邺知道郑松的性子,挥手让人退下,帮着解释道:“郑松他爹是大湾村村长,处事周到,为人圆滑却不失分寸,你就放心好了。”
见曹善执依旧皱着眉,秦继邺却不再多劝,只继续禀告道:“半个月前,赵王与楚王结盟,已合力拿下冀州全境,正一步步逼近豫州。丞相郑郗如今怕是已坐立难安,火急火燎地遣了使臣来幽州,意图说服刺史大人派兵平乱”
曹善执讽笑道:“郑郗扶傀儡上位,独揽朝纲,大权在握时,怕是没想到会有今日吧。”
裴滉突来了兴趣,似幸灾乐祸般道:“郑郗钻研的是儒家君臣之道,这辈子最大的野望也不过是能长长久久地立于君王之前,只可惜生了一个癫狂的女儿,硬生生被扣上了好大一口黑锅,真是难为他了啊。”
这话曹善执跟秦继邺都很赞同。
先帝慕容霑仁善却体弱,不喜郑郗之女为后,两人成亲十数年,却一无所出,明面上只与妃妾育有一子。
先帝病逝时,独子尚且年幼,只八岁左右。
郑氏一族扶持幼弟登基,太后郑氏垂帘听政,其为人残酷狠毒,乖张暴戾。
幼帝登基不过半年,就因忤逆顶撞了郑氏,便其失手打死了。
郑氏此举,彻底惹怒了慕容氏诸王,也使大靖江山无人为继,更是将郑氏满门推上了绝路。
秦继邺没工夫去同情郑氏一族,只道:“少将军,郑郗派来的使臣正是您的亲舅舅崔厚安,大小姐五日前得到消息,已连夜赶回蓟城,前日又从蓟城传来消息,说是崔大人劝说刺史大人无果,明日怕是要来武襄县,至于其目的为何,却也说不准。”
曹善执深知自家祖父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犹豫之人,这才哪儿到哪儿呢,能有结果才怪了。
不等秦继邺提醒,曹善执已自顾自强调道:“郑郗也好,舅父也好,甚至包括祖父,不管他们有何目的,只万万不能叫他们知道了那个孩子的存在。”
秦继邺连连点头,十分赞同道:“对,也无需刻意隐藏,只泯然于众便好,少将军同样无需故意疏远,但也万万不能太过亲近!”
这话实在矛盾至极,不过曹善执却能明白其中之深意。
两人旁若无人地商议着如此密事。
裴滉闻言,难得有些惊讶,暗道:据说慕容霑与寒门丞相陈仲华之独女陈采薇曾育有另外一子,没想到这传言竟是真的!
第一谋士吃了好大一口瓜,只觉这武襄县实在来得太值!
第三十章
因为说好了早上要吃面片汤,所以本打算赖床的人,其实都起得挺早。
郑村长带着长子郑柏来到老宅的时候,赵时悦他们已经吃了早饭,正聚在院子商量着,看能不能抽空去县城一趟,好买一些生活必需品。
赵时悦翻着背篓里有限的家当,颇为忧愁道:“就连换洗的衣服都没了,不买不行啊,也不知道大湾村离县城有多远,等忙完了田地和宅子之事,今日还来不来得及去逛上一圈?”
郑村长刚踏进篱笆院门,笑着搭话道:“没多远,也就不到二十里地,走路顶多半个时辰左右,咱们快着些,早点儿看好了地方,我也跟你们一道去县城,到衙门里报备过后,明日说不定就有衙差来丈量尺寸,也好早点定下契书。”
郑村长想得周到,赵时悦他们也不耽搁。
只留了张父和张母在老宅里看着毛驴和行礼,其他人都跟着郑村长父子一起,说说笑笑地朝着村子东边去了。
大湾村地如其名,正好就在一条大河的蜿蜒处,地理位置极好,粗略估算,大概有将近二百户人家,算得上是个古代大村落。
如今正是农闲时候,大多数村民都在家里,见村长态度热情地领着一群陌生人往东边去,都有些好奇,便忍不住七嘴八舌地出言打听。
郑村长没工夫跟人磨舌,只一路强调:“这是县尉大人的亲戚”,便不愿再多说半句。
昨日后半夜的时候,郑村长的二儿子又从县衙里回来,再一次跟自家亲爹反复暗示,说是县尉大人的这两户亲戚极为重要,可千万不能有半点闪失!
郑村长不敢怠慢。
之所以反复跟村民强调赵时悦等人的身份背景,便是害怕村里有哪些不长眼的,见县尉亲戚里面只有一个壮男丁,便跑去占人便宜,惹人嫌!
县尉大人是什么样的人物,普通百姓或许不太清楚,可自家就有儿孙在麒麟军的大湾村百姓,却没有一人是敢不敬畏的!
原本还有两三个略显油滑的青年,正目光肆意地打量着赵时悦姐妹,听了村长这话,立马吓得老实起来。
赵时悦见此,沉默腹诽:如今倒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只是将来还不知道要拿什么还呢?
可惜多想无益,蝼蚁抵挡不住洪涝,没有规避风险的能力,便只能随波逐流。
郑村长带着众人走到村子最东边的一处矮坡上,却伸手指着村子最南边的一大片平坦田地,介绍道:“那边的田地最是平坦肥沃,又在大河下游,去年开春的时候,衙门组织人手,在河流上游斜着挖了一条将近一丈宽的堰沟,河水顺着堰沟便能流到地里,灌溉十分方便。”
说道这里,郑村长话头一转,略带惋惜道:“可惜你们来得晚,那边的田地如今不是分给了村里的百姓,就是被少将军当作军功田,赏给了立过军功的将士,基本上是没有了,再要给你们划地的话,就只剩东边这一片还算不错,你们先看看合不合适?”
若是不合适的话,郑村长其实也没什么法子。
田地可是庄户人家的命根子,莫说是县尉大人的亲戚了,就算是少将军的亲戚,那也不行啊!
赵时悦视力很好,远远地将南边的地势和水利设施都瞧了个清楚。
成片的田地正好就在河弯圆弧里,堰沟就相当于人工开凿出来的大河支流,支流左右,又连着无数细窄的水渠,合在一起就像是一颗心脏似的,为那片田地注入了勃勃生机。
至于村子北边和西边,不是山林,就是芦苇荡,根本不适合开荒。
东边倒是还算平坦,也挨着河,只是整个地形却比河床高出了不少,除非能弄个抽水机,不然平时灌溉估计只能靠挑水、挖井,或者是老天爷开恩降雨。
郑村长将人带到东边后,心里其实是有些忐忑的。
只是县城周边的田地本就抢手,更何况还是大湾村南边那样的沃土?!
还是那句话,早来有,晚来无,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张宏宾将南边和东边都看了个大概,对郑村长道:“村长,能不能让我们单独商量一会儿?”
郑村长闻言,只道你们随意,便带着长子郑柏离远了一些。
月娘不管其它,只激动又开心道:“悦悦,大湾村离县城才不到二十里,比我们夫妻之前想象的,可要好太多了!”
张宏宾如今也算是摸清了赵时悦的性子,并不拐弯抹角,也直言道:“东边虽然比不上南边灌溉方便,可这土地却同样肥沃,你们瞧瞧,这泥巴的颜色深褐偏黑,松软不结块,到时候再挖两口井,什么庄稼种不出来!”
张宏宾说着,扯开野草,徒手挖了一把泥土给赵时悦他们瞧。
赵时悦上辈子偶尔也跟着奶奶下过地,多少也懂那么一丢丢,听张叔也这般说,便更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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