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温暖的河
曹善执记着正事,暂且将这些心思搁在一边,只像平常一样,温声道?:“时悦妹妹,我回尚砀之?前,裴先生曾交代说,要跟你再借一样东西,说是急着用,得赶紧送过?去。”
赵时悦猜测,不?是要借印章,就是要借丝绢。
还不?如上回就一起拿走呢,省得来来回回地?瞎折腾,烦不?烦啊。
只是赵时悦却猜错了。
外?间书房内,曹善执从怀里取出一张明黄色的空白丝绢,一盒朱砂印泥。
他将空白丝绢铺在桌案上,拿了印章,沾上印泥,往丝绢上戳了一个大红印儿,就又?把印章还给了赵时悦。
赵时悦愣愣道?:“曹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裴先生不?要印章,就只借一个红印儿?”
曹善执摇头又?点头,模棱两可道?:“这印章可不?是谁都能拿的,确切来说,裴先生这是要借一道?盖了皇印的空白旨意呢。”
赵时悦不?懂其?中?深意,藏了一肚子的心思,却又?犯了倔脾气?,自个猜了十万八千里,就是不?打算开口问。
曹善执揣好那空白丝绢,朱砂印泥不?准备拿走,就放在赵时悦的书房里,以后?说不?定?会时时用到。
见小娘子心思全写在脸上,曹善执凑到她面前,好笑道?:“真不?问啊?这一肚子的心思,瞧把自己给憋的,眉毛都要打结了。”
赵时悦被?戳破面子,气?呼呼地?揉平了自己眉毛,嘟囔道?:“好像我问了,你就一定?会说一样!”
曹善执眼里藏着别样的温情,柔声道?:“好了好了,你就算不?问,我也是要主动告诉你的。”
其?实相处了这么久,双方都没有藏着掖着,该猜到的,也基本上全都猜到了,如今也不?过?是补充一些细节,再进一步确定?而已。
仁宗皇帝体弱,一生只得二子,长子乃昭仪滕氏所出,后?被?抱养在郑皇后?名下。
仁宗病故时,其?长子只有九岁,被?丞相郑郗所压制,成了空有其?名的傀儡皇帝,之?后?又?因顶撞郑太后?,被?其?失手?打死。
幼子便是赵寄奴了,乃民女陈氏所出,因其?出生时,时机不?对?,所以并未公之?于众。
彼时仁宗皇帝已经病入膏肓,郑氏也隐隐有欺君罔上之?心。
不?管是为了天下大局着想,还是出于身为人父的私心,仁宗皇帝在弥留之?际,派心腹将幼子送出了京城,打算托付给好友曹绍安。
“兇虏大军来犯,父亲在收到小殿下消息的第?二日,不?幸战死……,我于危急凶险之?际,不?得不?接手?麒麟军,等到驱逐兇虏,再要空出手?去寻人,可小殿下已不?知踪迹,……终于查到几分线索时,正好又?碰上赵王起兵……”
曹善执十分愧疚道?:“待我亲自赶到杏花乡时,赵家已经沦为焦土,家主赵伯盛惨死,赵娘子带着儿女逃荒离开……,是我去晚了。”
曹善执刚好是在赵时悦制造假泉眼的河谷那里,才追上李青禾母子三人的。
再之?后?的事情,倒是不?用再复述了,大家一起从平漳堡走到幽州,大小事情都是一起经历过?了的。
赵时悦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谁对?谁错的,好像也扯不?清楚,只是有些好奇道?:“寄奴是怎么到赵家的?李青,呃不?,就是我娘和我没见过?面的爹爹,他们知道?寄奴的身世吗?”
曹善执只说自己查到的事实:“赵伯盛夫妻确实曾生养过?一名幼子,只是那孩子天生体弱,半岁大时曾得过?一场大病,夫妻俩连夜带着他去府城诊治……,府城医馆的大夫说那孩子送到医馆时就已经夭折了,可杏花乡的乡亲却说那孩子在府城治好了……”
赵时悦接着分析道?:“如此看来,那孩子多半是没了,真正被?‘治好’的是寄奴。”
曹善执粗略猜测道?:“当初盯着仁宗陛下的藩王和世家不?在少数,小殿下出京之?事,怕是早就泄露,再加上父亲战死,护送之?人估计是迫于形势,才不?得不?将小殿下托付给了刚好遇上的赵家夫妇,当然,也有可能是护送之?人已经遇害,赵家夫妇意外?救下了小殿下,并充作赵家幼子养大……”
当然,这都只是猜测而已,当事人已经全都不?在人世了,赵寄奴当初又?只有几个月大,什么都不?记得,具体细节如何,现如今谁又?说得清楚。
李青禾夫妻肯定?知道?赵寄奴的身世不?凡,却不?一定?知道?他的身世有这么的不?凡!如今再要去追究个明白,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赵时悦只关心眼前事,好奇道?:“裴先生要这么一道?空白丝绢,是准备拿来谋划什么?”
曹善执简单解释道?:“应该是要送去京城。”
赵时悦急眼道?:“……然后?呢?曹哥哥,具体的你倒是说一说啊!”
曹善执见她不?像以往那般无所谓,莫名有些开心,笑道?:“具体的哪里说得准,只是按照裴先生的意思,得早些为小殿下正名才好,不?能真等到赵王打入京城,到时候就什么都晚了。”
赵时悦也不?是傻子,想想朝廷覆灭,藩王割据的场景,人人都盯着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到时候谁还认你是不?是仁宗血脉?!众口铄金,怕是真的都能给你说成是假的!
赵时悦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意思是,裴先生打算将寄奴给推到浪尖上去了?”
曹善执见她面色发?白,眼里带着几分慌张,有些心疼,竟鬼使神差地?将人揽进怀里,沉声道?:“别怕,不?管是多大的风浪,都有我和裴先生在前面扛着,寄奴只消陪着你在村子里种果木就好。”
厚重的承诺让赵时悦心尖一颤,坚实的臂膀好似盾牌一般。
赵时悦压下突如其?来的悸动,傻呆呆道?:“寄奴要是只陪我种果木的话,那不?是就像他兄长一样,成傀儡皇帝了么?”
“……”
曹善执抿嘴忍笑,胸腔好一阵颤抖,最后?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就算是傀儡皇帝,那总归要先成为皇帝,寄奴现如今连皇子的身份都还没得到正名呢,时悦妹妹,你大可不?必操心得这么远,哈哈哈……”
第六十八章
村子里买的大肥鸡是真正散养的芦花鸡, 肉质紧实强韧,想要炖得软糯,得花上好?些时候, 废上不少的柴火。
赵时悦家的柴, 早先还是赵时悦自己上山砍的,如今有了乔伯, 倒是不用再干这些粗活了,省了她再受累。
怨不得种田文里主角,但凡是有了余钱, 都会?去买几个奴仆,帮着砍柴挑水呢。
赵时悦曾经可耻的也有过这种想法。
只是武襄县早两年就禁止卖良为奴了, 只有犯了律法之人,才会?被贬为奴。
这种奴仆不好?管束,普通人家买回去也只是招祸, 更何况赵家只她们姐弟三人。
许是那空白丝绢,裴先?生果真要得急,曹善执没等板栗炖鸡出锅,就早早地骑马离开?了。
日落黄昏, 山林里升起朦胧青烟, 一人一马好?似鸿雁一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晚饭过后,赵时悦趁着睡觉前的那点功夫, 将赵妮妮和赵寄奴都叫到自己屋里。
姐弟三人端坐在书房桌案旁, 赵时悦神?情严肃, 好?似要开?大会?一样。
见阿姐久久不语,赵妮妮最先?受不了, 惨兮兮道:“阿姐,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不好??你这样板着脸真的好?吓人,是出了什么大事吗?”
赵时悦琢磨着饭得一口一口吃,真相也不能一下子全抖了出来。
为防止这俩小孩难以接受事实,赵时悦决定就只先?说一半,小心翼翼道:“妮妮啊,要是哪天有人告诉你,寄奴其实不是你的亲弟弟,你能接受不?”
你要是不能接受的话?……,哎,算了,也只能努力接受,不然还?能咋整?
“啊?”
赵妮妮呆住了,赵寄奴也有一点点懵。
过了好?一会?儿,赵妮妮才回过神?来,面?上奇怪地没有多少震惊,反倒带着几分“果然如此”的释然
小妮子垂着眼,吱吱呜呜道:“我记得小时候阿弟明明只有小猫大,后来生病去了一趟府城回来,就突然变得有猪仔那么大了,看着一点都不像原来的阿弟。”
小猫变成?猪仔,这变化也确实挺大的。
这回轮到赵时悦惊讶了,心道:这小妮子,还?挺藏得住事啊!
赵妮妮努力回忆道:“祖母当时还?在,也说阿弟不是原来的阿弟,还?骂爹爹和娘亲,骂他们为什么要把人带回来。”
赵妮妮比赵寄奴大了将近五岁。
五六岁的孩子,说她记事了吧,她又?记不得太多。
说她一点儿不记事吧,可这印象深刻的过往,人家又?记得清清楚楚。
赵时悦觉得自己实在小瞧了这妮子。
心里压力瞬间卸下,赵时悦慵懒地靠在圆椅上,语气?轻松道:“所以说,关于寄奴的身世,你心里其实多少是知?道一些的,对吗?”
知?道得很少很少,赵妮妮只知?道自家阿弟,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换了人。
她连忙摇头,随后想到什么,又?纠结着点了点头,含糊道:“阿娘和爹爹说过,不管弟弟是小猫还?是猪仔,都是我弟弟。”
所以如果不是赵时悦今日提起这话?,赵妮妮其实根本就不在乎寄奴的真正身世,都只当她是亲弟弟,她只在乎阿娘和爹爹是怎么说的。
赵时悦有些羞愧,她一个十六、七岁快成?年的人了,竟然还?没一个九岁多的小妮子想得明白呢。
至于赵寄奴,上上个月的时候,就已经满六岁了。
不管他心里究竟听明白了多少,可面?上瞧着,竟好?像是一点儿都没明白!
这臭小子,也不知?道是真懵懂,还?是在这儿故意装傻呢?
赵时悦正犹豫着该不该对他说明白时,却被这小子突然打断。
赵寄奴盯着一张天真无邪的笑脸,故意插话?道:“阿姐,行嘉哥他们,明日要去,滩涂那边,挖泥鳅,我也想去,可以吗?”
赵时悦一脑门子的黑线,我们在这儿说你的身世呢,你给我说泥鳅!
算了,她们姐弟三个,有血缘也好?,没血缘也罢,如今也都绑在了一起,真真假假,清不清楚,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能太平悠闲地过一日,就太平悠闲地过一日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赵时悦没好?气?道:“今天打板栗,明天挖泥鳅,张行嘉他们一天就没有正事干吗?!”
赵妮妮好?心替张行嘉辩解了一句:“秋收过后,就连大人们也都是闲着,行嘉哥他们确实没有正事要干啊。”
赵寄奴补充道:“不止是挖泥鳅,郑大哥说滩涂里还?有一种长了大钳子的红壳虫,跟河虾有几分像,烤熟了也能吃,就是肉不多。”
这听着怎么这么像小龙虾呢?麻辣小龙虾啊,光想想就馋人,到时候再跟系统兑一包麻辣底料,反正她积分又?涨了不少,用一点没关系。
赵时悦轻咳一声?,故作正经道:“滩涂那边靠河,有些危险,我实在不放心,不过寄奴你要是真的想去,也不是不可以,到时候阿姐陪你一起去好?了。”
赵寄奴高兴得直蹦跶:“耶,太好?了,阿姐,我们,一起去!”
赵时悦也开?心,却还?要装作无所谓道:“啧,一群小屁孩儿,成?天就想着上山下河,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真幼稚。”
赵妮妮悄悄翻了白眼,心道:不好?玩,你别跟着去啊,阿姐才是最幼稚的!
大山大河里,总是藏着无数新鲜又?新奇的事物。
仔细想想,人活着虽然都是一日三餐,柴米油盐,但只要认真去品,总能品出一点儿不一样的滋味来,每天也都是新的一天!
*
尚砀与武襄离得不算远,快马传个消息,也不过是三四日的功夫。
比起武襄县之安定,尚砀如今却不算太平。
新政施行,世家抵制,麒麟军四处镇压,日子可谓是风风火火。
裴滉效仿武襄县,在尚砀、仓梓、新乡等地颁布了三条政令。
第一:禁制卖良为奴,以及买良为奴,违者处以重罚。
第二:鼓励百姓开?荒,头一年免税,男丁可开?五亩,女丁可开?三亩,开?荒田地归开?荒者所有。
第三:无论士庶,但凡名下有耕地者,都不能弃耕荒废,违者处以重罚。
薛巍来了尚砀已有几日,亲眼瞧见尚砀等地的世家大族为反抗新政手段百出,又?亲眼瞧见裴滉这厮仗着手里有兵,杀鸡儆猴,霸道蛮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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