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秦灵书
“公子的画都是?我在收拾,是?剩了几幅残画被我收了起来,我回去找找,年纪大了,记不大清楚放哪里?了。”
“有劳您老?人家。”
老?仆走?后,郑雪吟合上屋门,打开衣柜。
柜子里?挂满了女子的衣裙,各种颜色各种款式的都有,全是?同一个尺寸。
郑雪吟拿起一件放在身前比对。
是?照着她的身量裁的。
梳妆台上的妆奁内亦盛满钗环首饰,旁边还放着未使用的胭脂和螺子黛。
郑雪吟拿起口脂。
这口脂和在湖底醒来后贺兰珏给?她用的一模一样,是?他?亲手用鲜花瓣碾磨出来的。
郑雪吟挑了件红裳,褪下身上的衣裙。
郑雪吟在屋内沐浴的时候,贺兰珏在审问酒楼里?的伙计。
那?伙计怎么都没?想到贺兰珏会回来找他?,贺兰珏一身威压如泰山般慑人,双眸比寒星还冷,悬在腰畔的剑发出嗡嗡的剑意,仿佛会随时取走?他?的性命,自?是?贺兰珏问什?么他?答什?么。
“她当真只问了这个?”
“真的,那?位姑娘只打听了楼少微的消息,小的若有一句撒谎,就罚小的满口生?疮。”
贺兰珏一人独挑极乐宗的那?日,极乐宗原地解散,跑了不少小鱼小虾,贺兰珏抓到想抓的人,也就没?有穷追不舍。
剩下的事都交由谢九华处理,楼少微的死,完全出乎二人的意料,那?时他?们最后收到楼少微的消息是?楼少微被暗算,负伤而逃。
他?们见到的楼少微尸身有药腌过的痕迹,经审问戚语桐和林墨白,才知?楼少微早死了,是?郑雪吟和高仙玉利用他?的尸身,独揽宗内大权,连他?们二人都欺骗了。
身死道消,新仇旧恨一并了却,明心剑宗是?名门正派,做不出鞭尸的行为,楼少微的尸身由谢九华亲手焚毁,选了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埋葬。
这个月不知?是?谁放出风声,说有楼少微尸身的消息,不少与楼少微有仇怨的闻风而动,还有些就是?纯粹想从楼少微的尸身上得些好处,比如楼少微生?前的法宝和功法。
此事明心剑宗在暗中关注,也撒了网,准备到时候将那?些心术不正之?徒一网打尽。
“你可以走?了。”贺兰珏拢回神思?,收了威压。
伙计早就在等他?这句话,登时如获大赦,忙不迭地跑了。
这年头仙君不一定都是?好人,就比如眼前这位,撞见他?和那?位漂亮仙子说话的一幕,眼神锋利得像是?要将他?劈成两半。
月罩流云,从枝叶间漏下的月光,如纷飞的细雪落在贺兰珏的肩头。
贺兰珏在风中站了许久许久,久到他?自?己都未察觉他?在想些什?么。
那?些寥落的思?绪如一团被扯乱的线,终于理出结果,他?低眸敛神,扬袖挥出道灵力凝出的掌风。
左侧的高墙上跌出一个人影。
是?个女子,着青衫,束高马尾,面容颇为英气。
“见过圣子殿下。”贺兰珏那?一掌并不轻,女子口吐鲜血,挣扎着单膝跪下。
“我说过,不要再来打扰我。”贺兰珏漠然开口。
这女子名为青寐,是?朱雀军的首领。当年,各大门派在寻找贺兰珏的下落,青寐同样在找贺兰珏的下落。
朱雀军依托东曦王朝而生?,打的是?复辟王朝荣耀的旗号,若有圣子在手,出师有名,有利于军心稳定。
还有一个让青寐不撒手的缘由,是?贺兰珏不知?从何?处习得涅槃神火,能化出上古神鸟凤凰的影子,要是?能拿来冒充朱雀,他?们这支朱雀军定会所向披靡。
可恨贺兰珏油盐不进,青寐多番劝说都被拒绝,这一次更是?差点被他?打死。
青寐咽下口中血沫,喘气道:“圣子仁心属下深知?,如今仙魔两道对峙,战火频起,若圣子能得天下,开创太?平盛世?,何?尝不是?造福苍生?。”
“斩妖除魔,我自?有主意,何?须你来指教。”贺兰珏俯视着青寐,眼中如含着把尺子,将她审视着,“念你平日约束着朱雀军,并未犯下大错,此次暂且饶过你,日后再有此举,休怪我剑下无情。”
言罢,拂袖而去。
回到别院,贺兰珏才发现自?己的衣摆溅上了青寐的血珠。
院中有清池,春夜露寒,池中莲叶萎靡,尚未孕出花苞。
贺兰珏脱下身上脏衣,入了池中沐浴。
老?仆尚未就寝,为他?送来新的衣物,顺便还带来一壶酒。
这酒是?贺兰珏常备的,能压制他?体内未愈的毒,但他?轻易不喝醉,每次只饮两三?盏就放下了。
老?仆当他?是?生?性克制冷淡,于什?么都无太?深的兴趣。
老?仆送完酒,将找出来的那?些画都给?郑雪吟送去了。有些画被剑气劈成了碎片,是?老?仆一片片拼起来的。
“画上怎有血?”
“是?公子吐的。”
郑雪吟凝视着画中栩栩如生?的女子,以及衣上溅落的点点血珠,想象得出来贺兰珏是?如何?伤心欲绝落笔成画,又是?如何?将那?一腔悲恨啼出了血。
指尖抚着那?寸寸血痕和道道剑痕,郑雪吟的一颗心也仿佛跟着成了碎片。
她从不知?贺兰珏会作画,还将她画得那?样好。
贺兰珏是?一座冰山,只有用力地凿开,凿得深了,才能窥见那?冷漠的外表下深藏的一团烈焰。
“多谢老?人家替我留住了这些珍贵的画。”郑雪吟从妆奁中拿出两串红玉珍珠交给?老?仆,“一点心意,还请笑纳。”
老?仆推拒一番,还是?收下了。
郑雪吟将画收好,见天色还早,去了院中溜达。
贺兰珏的那?句警告言犹在耳,只是?这般松懈的守卫,很难不叫人动心。
贺兰珏带她来此后就不见了踪影。
前几日刚下过雨,白日里?没?有出太?阳,空气里?水汽重,到了晚上,就有薄雾笼住了大宅。
因有他?们两个来住,老?仆将院子里?的灯笼点上了,散发出来的光晕在雾气里?氤氲成昏黄的影子。
花圃里?种了好些山茶花,红色的,重瓣,披着乳白的雾,袅袅娜娜地绽放着。
绕过那?些山茶花,是?一方清池。
薄雾如白纱,垂在天地间,雾气的深处,一道人影若隐若现。
走?近了,方认出那?人影是?贺兰珏。
贺兰珏靠坐在池边,掌中擎着杯盏,饮下药酿成的酒。
酒气笼上心头,意识飘忽起来。
贺兰珏搁下酒盏,上岸穿衣。
长年练剑的人,身材不会太?差,贺兰珏身量修长,体型偏清瘦,平日被宽袍广袖掩住,只能窥见窄细的一把好腰,倒是?那?块垒分明的六块腹肌藏得结结实实。
更令人惊叹的是?他?起伏流畅的臀线,若非亲眼所见,怎叫人相信他?还有这样挺翘的好臀。
贺兰珏刚套上薄衫,便觉一道视线穿透薄雾,钉在他?身上。
他?扬袖挥出道掌风,将雾气拂散,露出呆坐在花丛中的郑雪吟。
郑雪吟瞪大眼睛,手里?还抓着一朵灼然盛放的山茶花。
贺兰珏一早就察觉出郑雪吟的气息,因此那?掌风只拂开了雾气,未伤及她。
两盏酒未能醉倒他?,却叫他?的敏锐度降低了不少,没?有在郑雪吟偷偷摸过来的第一时间发现她。
郑雪吟立即将山茶花挡在眼前,欲盖弥彰的手法,怎么都挡不住从鼻腔里?流出的两管红艳温热的血痕。
郑雪吟心尖如沸,后知?后觉抹了下人中,看清指尖的血污,震惊开口:“完了,贺兰珏,我七情伤又发作了。”
这回不吐血,改流鼻血了。
偷窥贺兰珏就算了,还看得心火旺盛,撩动春心,直接流出鼻血。
丢人丢到姥姥家。
郑雪吟恨不得刨开地面钻进去。
贺兰珏匆匆系好衣带,三?两步跨到她身前,托住她的后颈,卷起袖摆,为她拭去血珠。
“第几次了?”郑雪吟迷糊劲儿一上来,只记得自?己发作了一次又一次,一次比一次丢脸。
“第四次。”贺兰珏神色凝重,凝重中还藏着一丝欢欣雀跃。
凝重自?然是?忧心她命不久矣,欢欣雀跃却不是?乐见她倒霉。
欢欣雀跃的是?她还会因为他?而动情。
“为什?么?”贺兰珏的心脏砰砰撞着胸腔,出口的声音喑哑得不成样子。
“什?么……为什?么?”流鼻血好难受啊,郑雪吟听说不能仰脖子,要捏手指。
捏哪根手指来着?
“你明明还对我有情,当初在海上为什?么要骗我说不喜欢我了!”贺兰珏攥紧她的手腕,指尖力道大得在她的腕间留下淤青的印子。
她喜欢他?!从始至终她都是?喜欢他?的!
七情伤还在她的体内,若真无情,怎还会动情?
贺兰珏双肩颤动,表情看起来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分手的理由千千万,你不觉得这个最直接最干脆吗?”
郑雪吟话音未落,身体腾空而起。
贺兰珏抱着她,径直穿过花圃中间的小径。
“你要带我去哪里??”贺兰珏决然的态度,吓到郑雪吟了。
“解禁制。”
“解禁制?”郑雪吟声量拔高。
解禁制,岂不是?意味着两人必须圆房。
郑雪吟脑海中嗡然一响。
啊啊啊,她还没?准备好。
虽然两人曾在血藤林中尝过禁果,那?次只是?浅尝辄止,并未获得他?的元阳。
她是?想过找贺兰珏解开禁制,但她想的是?红烛高烧,同拜天地,温柔小意,水到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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