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达达
第167章
太阳还未完全升起, 一家人?已经整整齐齐的坐在桌旁。
两个小的把脸埋在碗里,吃的头也?不抬。
大的那个懂事些,此刻有些食不下咽, 这粥也?太稠了?, 大早上的还吃上了油摊的鸡蛋饼,里头的韭菜虽然?是自家的, 但是白面这么金贵的东西, 竟然?比韭菜还多?。
“爹,咱们……”, 小小的少年眉头紧锁,满面担忧, “咱们家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昨日媳妇的责骂与?唠叨没让老王如何,此刻孩童的问话却让这个七尺男儿鼻头微酸,几乎哽咽。
“嗨,这有什么”, 老王喝口?稀饭, 顺便咽下喉头的哽涩, “以后爹天天叫你们吃的这这样?式的”。
王小木听了?更?觉担忧,虽然?家中爹娘都有月钱,但一来需得养他们兄妹三人?, 二来要时不时帮衬姑姑和表哥那边, 便是有十分的家底, 也?只敢用三分, 今日已甚是破费,怎敢日日如此。
“爹, 你就跟我说句实话”,王石看了?眼爹娘的面色, 又去看稚嫩的弟妹,“我是家中老大,若有什么,还要瞒着我不成?”
林氏听了?大儿的话,也?狐疑的拿眼神去看身边人?。
老王讪笑两声,低头不敢看妻儿,“没什么,就是爹打算干一份月银更?多?的活计,以后挣的银钱多?,你们自管敞开吃”。
哪有什么月银多?的活计?难不成孩子他爸有什么挣银子钱的路子?
也?没听过啊。
林氏脑子转的飞快,突然?想起昨晚提及的事儿,一时间,她几乎拿不住手中的碗筷,但想到里头是金贵的粮食,又紧紧的捏住了?粗瓷碗,只是饱经劳作的双手都被捏的发?白。
她没说话,只低头去扒稀饭,又去夹油汪汪的鸡蛋饼吃。
太阳逐渐升起,光越过院墙洒在不同颜色的木板拼接而成的小桌子上。
众人?将桌上粮食吃得一干二净,林氏也?咽下最后一口?红薯,起身收拾碗筷。
老王从?小板凳上弹射而起,“媳妇媳妇,我来,我来就行”。
林氏没跟他抢,转身回了?屋子,她从?打开的箱子旁边拿起府里发?的制式衣裳打算换上,却不经意间看见上回做荷花灯的时候,主子赏的半匹布。
天青底的细棉布体面又好看,她打算得空的时候将这布一分为三,给三个孩儿各做一身,八月十五中秋节的时候正穿,至于她跟当家的,凑合凑合也?就过去了?。
况且,耿主子阔气大方,指不定?下回还有赏赐,到时候全家都有新衣穿。
“孩儿他娘”,老王缩在门口?,把?湿漉漉的手往衣裳上擦,“你别气,你若是当真不应,我不去便是”。
媳妇生气素来都是个炮仗似的,如今却一声不吭,当真让人?心?里头有些发?毛。
林氏不看他,换好衣裳径直从?呆站在门口?的人?身边经过。
老王诺诺跟了?两步,见媳妇头也?不回,他忙跟着到院子门口?,两个小的也?受他指派,一左一右拽着林氏的褂子,才终于从?媳妇嘴里得了?一句硬梆梆的话。
“你既想好了?,问旁人?做甚”。
老王喜不自禁,将左右两个孩儿抱在怀里,一路直奔到大姐家中,王氏正坐在堂屋里织毛衫,见两个侄孩儿来了?,忙颤颤巍巍的去厨房里摸出两根嫩黄瓜塞进孩子手里,“快吃,姑姑早上刚摘的,鲜着呢”。
老王也?被塞了?根黄瓜在手里,从?小他就是这般被姐姐喂大的,此刻更?是毫不客气,拿衣袖随意擦了?擦就往嘴里塞。
他嘴大,三两口?就吃没了?,一面出门,一面还不忘问道?,“大姐,成娃子呢?”
王氏坐回去,拿起刚织了?一半的毛衫,“刚走,说是主子有吩咐,这小子,冒冒失失的,也?不知能不能办好主子的事儿”。
老王胡乱点头应了?两句,往身后摆摆手,“我先?走了?啊姐,晚上再过来接他俩”。
还没说完,他的身影已经出了?远门,王氏瞅了?两眼,不由得低头一笑,都说外甥肖舅,成娃子连这性?子都跟他舅舅小时候一模一样?。
不过,大弟成婚生子之后倒是沉稳不少,若是成娃子也?能讨一个像弟媳妇那般好的女子做娘子,她怕是做梦都能笑醒。
老王哪知道?大姐这番心?思,他走路快,不过盏茶功夫便到演武场,这几日贵公公都在那处‘面试’,他也?不懂什么叫‘面试’,只知道?这事儿若是想成,得贵公公点头才行。
也?不知道?贵公公喜欢什么东西。
老王边走边想,却在贵公公身后看见一个熟悉人?影———正是成娃子。
不仅如此,往日里跟在他身后的那些个憨瓜蛋子,个个兴高采烈的站在那里,像是做了?什么光宗耀祖的大事。
老王气急败坏,连忙往里头挤,一旁的人?见是他来,倒也?卖他三分脸面,任由他顺利挤到最前头。
面前的光被挡得死死的,贵公公抬起眼皮看向来人?,上下打量两眼,似乎是对来人?的体格非常满意,他开口?问道?,“上头父母健在吗?家中排行第几,膝下有几个孩儿?”
老王左右撇了?两眼,见众人?见怪不怪,应当是每个来此处的人?都会被问,他一板一眼答道?,“父母去的早,家中只剩一个长姐,膝下三个孩儿”。
小贵子遗憾的叹了?口?气,“不合格,回罢”。
“不合格?”老王有些狐疑的看向贵公公身后,那些个瓜娃子还没有他体格壮实,他们都能合格,怎么到他这里不过问了?两句话就不合格了?呢?
“我会耍枪”,他急急说道?,手指向成娃子那一片,“打他们那些个年轻小伙,一打三不成问题”。
他低声哀求道?,“贵公公,要不您再试试我的本事?”
小贵子也?想答应下来的,只是主子说了?,得要那种无牵无挂的,若当真有什么,害的人?也?少些。
“咱家自是知晓你本事的”,他安抚了?两句,“只是你这家里人?事繁杂,不符合主子要求,且家去吧,若有旁的事,一定?找你”。
老王好不容易说服媳妇,却在贵公公这儿吃了?憋,他吭吭哧哧半晌,指向自家外甥成娃子,“那他呢,他家里还有个病弱的老娘,怎么您就同意了?呢?”
小贵子回头看了?两眼,“他啊,这小子有志气,说是为了?让老娘过上好日子,什么都愿意干,这才破例收了?他,否则,他也?是不成的”。
病弱老娘,家中独子,自然?不符合主子的要求,只是这孩子说的甚有道?理,若是没了?这份差事,他那个家早晚得家破人?亡,这样?说来,倒是符合了?主子的要求。
成娃子见舅舅面色微变,忙跟贵公公告罪两声,扯着人?往外走,他好不容易求得的差事,可不能被舅舅给搅黄了?。
老王还欲再说,身后有人?已经将其挤开,外甥也?是满脸的恳求,他窝着一肚子火蹲在外头,地上的几根小草被他揪得只剩草根,“立刻跟我回去”。
成娃子抿着嘴,咬着后槽牙,“我不”。
老王站起来就是一脚,“狗东西,当我没脾气是吧?”
成娃子硬生生的受了?这一脚,咬着牙一声不吭。
老王气得走来走去,他发?了?狠,“你若是不跟我回去,就别认我这个舅”。
天上雷公,地上舅公,可以说出了?爹娘之外,舅舅便是最亲的那个,在村子里,若是谁家的孩子不孝顺,也?可以请舅舅来管教?,甚至在白事上,舅舅不点头就不可以下葬。
“舅”,成娃子眼睛通红,“从?小我爹就死了?,我就把?您当成亲爹一样?”。
他飞快的眨着眼睛,但泪珠子就是不听话的直往下掉,“可是我那个脓包的家也?不能总拖累您跟妗子,再说了?,小木头已十三岁,转年就能说亲了?”。
小木头跟他不一样?,他娶不娶亲无所?谓,可小木头这样?好的弟弟,合该找一个家世好、性?格好的女子才对,可若是他一直拖累舅舅家,哪家疼孩子的父母愿意将家里的女孩儿嫁过来。
老王鼻翼扇动,他低下头,鼻音有些重,“你这孩子,别瞎想”。
成娃子拿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舅,叫我试试,我也?想给娘过上好日子。”
幼鸟总得学会飞翔,羊羔总要学会走路,马驹若是不能站起来,便会被马群抛弃,终身残废。
护在羽翼下的孩子,不知不觉间竟然?长大了?。
老王想起昨晚上媳妇说的话,他喃喃自语,“你家的事儿,我,是管不了?了?”。
*
“老王,又来看成娃子?”旁边的人?凑过来打招呼。
“嗐,路过、路过而已”,老王遮遮掩掩的躲在围墙后头,只是眼睛却一刻不错的盯在演武场上那个熟悉的身影上,“这便要走了?”。
旁边的人?笑笑,两个人?心?照不宣的躲在‘家属区’里偷看。
演武场上大约有20来人?组成一个方队,衣裳一模一样?不说,行走坐卧仿佛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个个昂首挺胸,姿态肃然?。
那人?凑过来,说起他们这些“家属”最爱的问题,“你说,天天又站又跑的,还不许回家睡觉,到底在这做什么呢?”
大夏天的,天天都在大太阳底下操练,早晚还从?庄子上跑到山脚下,个个晒的跟黑炭球似的,晚上回家歇息的那会子,身上结的盐霜都可以刮下来炒菜吃。
“谁知道?呢”,老王确实比普通的庄户人?家稍微有见识些,但是他也?没见过这样?式的,“不过,人?看着倒是精神不少,体格子也?壮实”。
旁边的人?点头认可,“那可不,天天精米细面吃着,肥的流油的大肉可劲造,能不精神吗?”那人?转过头来与?老王耳语,“你家那个给你们带过肉吗?”
老王的得意溢于言表,一时间几乎将嘴巴笑歪,“我就说操练辛苦,叫他不要带不要带,可孩子孝顺,就是不听,连家里的小崽子最近都长胖了?”。
耿主子大方,中午的肉管够,晚上每人?也?有三片一指厚的肥膘肉,可以自个吃,也?可以带回家,许多?人?都中午吃到嗓子眼,把?晚上的肉拿油纸包了?带回家,兑上各色青菜一煮,就是一锅好菜。
还别说,沾了?肉味的菜就是好吃。
老王咂摸着嘴回味菜的滋味,媳妇不愿意占孩子的便宜,隔三差五的就割肉放进去一块炖,还把?大姐接过来一块吃,家里大人?小孩最近的脸色都好看了?许多?。
“多?亏了?耿主子心?善”,那人?真心?实意的赞了?一句,又换上满脸的担心?,“也?不知这危险……”
到底在哪儿呢?
老王眉心?一跳,捂住身边人?的嘴,“不知道?咱们这儿地邪吗,这话也?是能浑说的?”
那人?吓得连忙呸呸几声,“各路神仙老爷,小人?嘴贱,毋怪毋怪”。
第168章
皇城根下神?仙多, 些许语言虽然不至于冒犯神?仙,但这个不怪罪,那个倒是记在?了心上, 当天晚上, 巡逻的小队便在?庄子门口遇见了不明来客。
今夜正好轮到成娃子当值,他又是这个五人巡逻小队里头的头儿, 看见?马车, 还有随行的侍卫,他捏紧手中棍棒, 学着舅舅的样子上前盘问,“来者何人?”
五人中落在最后面的那位悄无声息的后退, 刚退进门就迈开?了步子迅速往回跑,众人住处那里还有十余人,主子那里也得有人知会一声,他虽身材瘦弱些, 但跑的最快, 是五人中的‘传哨’。
苏培盛不禁眉毛一扬, 他还真没碰到过敢这般拦路的人,既不下跪,又不卸下武器, 他微扯嘴角, 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怎么, 连咱们府上的主子都不认识了?”
成娃子将铁木做的棍横在?胸前壮胆,说的话却斩钉截铁, 掷地有声,“我才不管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庄子上的主子只有一位”。
他眼珠微转,口气缓和?些许,“若是府上来人,需得有腰牌为证,若是客,需呈拜帖”。
贵公公跟他们说的很清楚,耿主子信赖的人几乎都在?这庄上,事关主子与小主子安危,外头无论谁人前来,绝不可让人轻易入内。
苏培盛气得手直抖,耿主子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这庄子上当土皇帝,连主子爷也?不放在?眼里,“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可是雍王爷”。
成娃子上前一步,手中棍棒遥指苏培盛,便是王爷亲至,没有腰牌,谁能断定真假,“别废话,将腰牌扔过来!”
“大胆!”苏培盛扯出了长长又尖利的声音,“我看你是想造反”。
随着这几乎破音的声音,随行的侍卫们纷纷抽出腰间弯刀,踏脚上前几步,以瓮中捉鳖之势将这几人团团围住。
四人眼神?交会,默默移动位置将后背交给对?方?,他们捏紧手中棍棒,一步不退。
无论是手里的银钱、家中的吃食、身上的衣裳、家里人的笑容,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来自耿主子,不是来自王爷,更不是来自皇帝,怎来造反一说。
哪怕不是为了耿主子,为了自个的生活,他们也?得守好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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