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达达
这种引路的丫鬟通常要见客,所以不会?是?最末等粗使的,但主子身边的得力人也犯不着去做这样?的差事?,所以一般是?二、三等的丫鬟。
只是?,这个丫鬟身上穿的料子,像是?江南那边进贡的纱罗,薄如蝉翼、清爽透气,最适合夏日?里头穿,便是?她们府上,只有老太太宠爱的几位孙女儿才有的穿,每人也只有一匹。
觉罗氏摸摸自?己身上的料子,悄悄的把皱褶处拽了拽,眼下穿什?么不重要了,千万不能在主子面前失了礼数。
二人走了好一会?,觉罗氏又?看见一扇红漆大门,不过是?锁着的,想来?也是?,内院这处的正?门素来?是?不开的,只有主子们的车架可以通过,她算什?么牌面上的人物,自?然是?从角门进的。
刚一进内院,觉罗氏便精神一震,明明这般热的天儿,内院里头却?是?凉风习习,绕过影壁,她看见一旁的墙上有‘万’字纹的透风砖。
这样?砖极为难烧,价格也是?不菲,没想到?这儿竟然是?只做平常使用。
觉罗氏不敢再看,只慢慢体会?从间?隙里吹来?的凉风,后脖颈处的热汗已经慢慢散去,她轻松之余甚至还有空想,等到?了冬日?此处又?该如何,那三九寒冬的刺骨冷风岂不是?把人给吹透了?
她又?自?讪一笑,主子们的车是?停在二门处的,在披上斗篷,总共也没有几步路,岂会?冻着。
她正?想着,前头那个丫鬟已经在岔口处不见了身影,她急急撵了几步,还未拐弯就闻到?一阵阵栀子香味,抬头一看,此处竟然是?花园。
咦?哪家去正?院的地方?还要经过花园子?
她上前几步路,从头上拔了支素金的簪子塞给引路的丫鬟,本来?准备的有荷包,但这一路上所见所闻,已经让她觉得荷包里的二两银子有些寒酸到?拿不出手了。
“劳烦姑娘,请问咱们这是?去哪儿?”
丫鬟抿嘴一笑,素手指向不远处,“夫人您瞧,就是?那儿,凌云台,主子很是?看重您呢,这可是?主子最爱待的地方?”。
觉罗氏顺着丫鬟的手望去,只见三层翠绿的竹楼伫立在花园子里,周围有假山、有活水,还有数不清的栀子环绕。
好一个神仙地方?。
婆婆不愧是?婆婆,昨夜里已经一针见血。
觉罗氏整顿衣裳,又?捋了捋头上的发丝,路过小池时还特意在水面上看了看自?己的倒影,这才目不斜视的进了小楼。
耿清宁坐在椅子上等着,她有些迫不及待。
原谅一个自?从来?到?清朝再也没有交际过的人吧,以往去见福晋、李侧福晋等人,那不叫交际,叫上班,或者叫加班应酬。
反正?,这个意义不一样?。
她整理了下头上的钗环,刚才装扮的时候,她都好生犹豫,怕太过富贵招人眼,又?怕太过寒酸被人嘲讽,最后还是?四爷看不过去,挑了她头一回侍寝时赏的那个流苏簪子。
还赞‘灼灼其华,美轮美奂’。
她自?然是?相信雍正?的审美的,又?专门挑了天水碧的一身旗袍,看镜子里流苏摇摇晃晃,自?觉比古典美人还要美上三分。
过了四爷的眼,肯定不会?出错的。
耿清宁端起茶盏刚要喝,就见葡萄领着一个装扮整齐的妇人上来?。
年纪不大,应当是?明玉的额娘。
耿清宁忙放下茶盏,扯出一个亲近点的笑容,她还未来?得及说话,那妇人就上前见礼。
妇人不是?福身,而是?跪下磕头。
“奴才觉罗氏给主子磕头”,妇人深深埋下头颅,“主子万福”。
耿清宁不由的愣住了。
第177章
看着伏趴在地上的人, 耿清宁无?力靠回椅背,她闭了闭眼,叹出一口气, “快快请起”。
葡萄上前几步扶住觉罗氏, 将?她往椅子?处带,跟耿清宁的时间久了, 她对主子?的心思也能猜上几分, 这么兴师动众的,是看?重这位夫人。
觉罗氏顺势起身, 她又福了个身才斜斜签在椅子上,“奴才夫家姓富察, 李荣保是奴才丈夫,您府上二格格身边的明玉是奴才的女儿”。
耿清宁知道自己应该夸赞几句觉罗氏夫家能干,再赞明玉懂规矩、识大体,但?是她浑身乏力, 已?经?毫无?兴致, 只能徒劳挺直腰背。
还是上班, 只不过是看?别人在努力上班。
就?像现代社会里,公司总有几个人是愿意主动加班的,不过耿清宁素来是社畜那一块儿的, 这回身份位置的转变, 难免有些不适应。
是她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耿清宁端坐在上首微笑, 茶碗一直放在桌上, 觉罗氏就?一直说着话。
她先是夸赞甯楚格仙姿玉质、志洁行芳,又感念雍亲王府对明玉的妥帖照顾, 她们全家都感念主子?大恩大德,又说起京城去塞外路上的秀丽风光, 感激主子?能给明玉这个出去见世面的机会。
她说话不疾不徐,有娓娓道来之感,即便耿清宁知道她是在奉承,还是不由自主的对她产生一丝丝好感,并且发自内心?的觉得有这样一个额娘,明玉肯定是个好姑娘。
幸好没出门交际,估计能被这些古人骗到?裤衩都不剩。
这样一想,耿清宁就?感觉好受许多,人终于?不那么难受,也有心?情去看?觉罗氏的装扮了。
真不是她眼皮子?浅的先敬罗裳后敬人,而是在这个时代没有比这个更直观的东西。
比如说这位富察家的太太,她身上的料子?虽然是好的,但?略微有些些厚,不像是夏日清透的绢纱,倒像是刚入夏时穿的丝罗。
当然,也有可能穿者无?意,看?者多心?,毕竟丝锻的衣裳更闪,落在旁人眼里也更体面。
不过,觉罗氏发间带的簪子?也很能说明问?题,耿清宁来清朝这么些年?旁的长进没有,鉴赏能力倒是突飞猛进,整枚簪子?虽为实金打造,但?只是简朴的牡丹花造型,花蕊处有一颗小小的红宝石,颜色有些发乌。
应当还没有上回荷花灯大赛的彩头,那个花丝镶嵌对开的金香囊值钱。
据说,小贵子?托人把那个香囊捎给给猫狗房的程太监了,说是在里头放上冰片有芳香开窍、提神醒脑之功效,能够挡不少腌臜味儿。
冰片这种名贵药材也不少值钱,一个小太监尚且知道师傅的体面,换句话说,明玉的阿玛确实相当粗心?。
耿清宁又开始思考,清朝的男子?可能不会将?俸禄交给妻子?打理,那一大家子?人该如何养活,全靠家里的产业?
全家老小一起啃老,就?像皇家一样?
她一面腹语,一面端起茶盏,“今日多谢你陪我说话,时候也不早了,你快去瞧瞧明玉罢”。
再不走,她的脸都快笑僵了。
原来,看?别人加班也是一种痛苦。
觉罗氏立刻站起身,又深福下去,“是,奴才遵命,奴才这就?去”。
耿清宁继续微笑,甚至觉得和葡萄、红枣等人相处都没有这般······深刻体会到?阶级的差距。
不知这位觉罗氏难不难受,反正她作为被奉承的那个人都累的够呛。
或许在这清朝,人际交往的技能点她这辈子?也点不亮了。
葡萄亲去送觉罗氏,青杏便悄悄顶替了葡萄的位置,她撤走茶盏,换了一盏酥酪上来,“主子?爷说您早上没用多少,叫您稍微用些垫垫肚子?”。
耿清宁伸手一摸,碗壁竟然是热的,大夏天的,哪有人吃热的饮品,又不是姜撞奶。
看?到?主子?微微皱起的眉头,青杏不得不多余解释一句,“主子?爷说,大早上的不能太过寒凉”。
耿清宁翻了个白眼,大早上刚起床,阳气尚未生发,不能吃寒凉之物。中午该用午膳,五谷为养,这些寒凉之物不能贪多。晚上要睡觉,吃多了寒凉的东西仔细睡着了肚子?疼。
反正只要四爷在这,一整天都有理由。
活爹这是。
暂且忍忍吧,反正他马上就?要走了。
青杏见耿清宁端起酥酪,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她走到?主子?身后,将?头上繁琐的发饰拆下一部分?,好让人能松快些。
她一面动作,一面说起话,“明玉的阿玛李荣保是遗腹子?,家里也就?娇惯了些,虽是最?小,却继承了老兵部尚书一等男的爵位”。
耿清宁挑了挑眉,这跟她想的不一样,按照常理,应该是家里的几个兄弟为了这个爵位争的不可开交才对啊。
原来富察家的大哥去的早,二哥、三?哥都颇有些本事,又是看?着这个最?小的弟弟出生长大的,也就?多心?疼了些。
李荣保蜜罐里泡着长大,行事自然就?浪荡了些,据说,后院里有好些妻妾,眼下明玉就?有六个兄弟姐妹。
七个孩子??!
将?近是雍亲王府里孩子?的二倍。
啧啧,怪不得明玉这丫头这么懂事,一副大姐姐的模样,原来在家里素来就?是大姐姐的身份呐。
不过,这压力也太大了吧。
许多穷苦家生养孩子?,不过是稀饭里多一瓢凉水的事儿,多喝点稀的,风再一吹,人也就?长大了。
但?这个富察家可不是什么穷苦出身,生孩子?、养孩子?花费且不论,就?说七八个孩子?的嫁娶问?题,男子?总得出聘礼吧,女子?总得有副像样的嫁妆吧。
“以后给明玉和阿敏的赏赐再重三?分?”,耿清宁吩咐道,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
果然,小小年?纪出来打童工,都是有原因的。
不过,她扭过头去看?青杏,没想到?这个八卦小能手的技能竟然在府外也有用。
青杏抿嘴笑,只要主子?还肯用她,她内里的东西还多着呢。
谁能拒绝吃瓜呢,反正耿清宁拒绝不了,一路上,她又听青杏说了好些炸裂的八卦。
比如说某某大人最?喜欢自家老婆的三?寸金莲,每天下班回去都要脱鞋闻一闻。再比如,京郊有一凉亭,民间传说士子?经?过那里,若遇风雨,将?来必封侯拜相,许多读书人专门在阴天去那里排队经?过。
耿清宁一面觉得好恶心?,一面又感慨裹脚的风气就?是被这些人给带起来的,而在他们心?中,三?寸金莲也不过是玩物,真正放在心?里头的重要的还是前途。
若是当皇帝的喜欢官员裹脚,他们估计跑得比谁都快。
二人一路走回去,到?院子?里一看?,各处静悄悄的,四爷竟还在厅中的摇椅上半躺着,手里还握着一本书。
怎么还没走?
四爷听见响动,抬头看?到?她,招手叫她过来坐下。
就?这小摇椅,两个人也不怕压塌喽,耿清宁没管,径直坐在梳妆台前,叫青杏把她发间的假发片和头饰全都拆掉,这一早上的,坠的头皮都是痛的。
四爷将?书收起,握在手中,走到?梳妆台旁盯着镜子?细瞧,见她和早上出门的时候完全两种不同的状态,“怎么,是今儿来的人不喜欢?”
耿清宁忍住叹气。
她在府外没有来往的人,自然也不必为此烦扰,在府里,她院门一关,不用见旁人,偶尔在福晋那里遇到?同事,大家彼此都很客气。
她不用软着膝盖面对旁人,旁人也不必对她这般行礼磕头。
“没有,这位太太人很好”,耿清宁微微摇头,说到?底,还是她这些年?被养的过于?天真了些。
四爷微微弯腰,轻轻捏住她脸颊,像是哄弘昼那般,“若是不喜欢这个,爷再给你挑个好的”。
他是镶白旗的旗主,整个镶白旗下都是他的奴才,挑个把个出挑的,能逗宁宁开心?,就?是她们的福气。
耿清宁松散着头发靠进四爷的怀里,反手去抓他的手,感慨道,“幸好是你”。
若是穿越成?穷苦人家的女儿,终日劳作挣不到?碎银几两,肚子?都填不饱,更别说风花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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