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个水瓶
他们定下的没用,到了棺椁前,人要是心里害怕,那就是主人家不乐意叫这个人看最后一眼。
胤祹心里一紧,弘皙不敢,总不能叫皇阿玛吧。
另一边站着的康熙看到了这边还在磨蹭,脸色一沉。
胤祹扭头给了一个眼色,立刻有小官下去找人。
跪在下首的人里面,小官最先找的是三爷,毕竟这位离的最近,同太子爷的关系也好。
“王爷,那边需要个人去瞧一眼,弘皙阿哥怕是不成,您?”
胤祉点点头,随即就要起身上前,一条腿站起来,另一条跪在地上,他人却被拉住。
“三哥,我去吧。”
胤祈拦住三哥他自己上前,一步步走到棺椁旁。
平心而论,如今的二哥着实丑的很,死的人是不会好看的,且还是服毒这样的死法。
他伏在棺椁上往里面看,叹息一声,“二哥,你别怕,你的墓葬离京城不远,没事你就回来看看。”
胤祹惊恐的瞪大眼睛,你他娘说什么呢?他汗毛一寸寸立起,差点怕的抱住自己。
胤祈瞧不见身边十二哥和礼部官员恐惧的眼神,他自顾自的伸手从身边的托盘中将陪葬的金器放进去。
最后,他侧头时想到了什么。
垂下头,将辫子从伸手从后背上拿过来,这根辫子是礼仪规矩,是束缚是禁锢。
长长的睫羽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嘴唇上带着干皮在,他嘴角干裂开一道口子,鲜红色若隐现。
他在一声惊呼声中从腰间抽出小刀,只需轻轻一划,这么多年未曾剪断的辫子便其跟而断。
他将辫子放了进棺椁中,轻声道:“二哥,是我来晚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顶着一头杂毛寸头的胤祈自如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跪下。
胤祉神色复杂的回头,心中却不得不佩服。
康熙对胤祈断发,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态度,他不提就无人敢置喙什么。
康熙五十年,朝堂持续混乱,遭受打击的胤禩重新振作,胤祉在一部分太子旧部的扶持下继续拉拢文人。
胤禛不敢再韬光养晦,他再养下去可就查无此人了。
胤祈攥紧手里的兵权不放,这是他手里最值钱的东西,只要有这个在,他就能翻盘。
他可是不服其他哥哥上位!
老九和老十夹在老八和胤祈之间左右为难,老十是毫无疑问的偏向胤祈,但是胤禟就很犹豫,毕竟他和八哥关系也很好,而且八哥重整旗鼓实在叫他佩服。
就在胤禟犹豫之际,户部尚书贪污案爆发,几乎将整个朝堂卷进去。
第一次直面皇阿玛压力的胤禟看清了在皇阿玛高压下逐渐有些神经质的兄弟们。
一瞬间,胤禟毛骨悚然,随即立刻认怂,脱身而出,干脆和老五老十一样躲在家里不出门。
混乱的朝堂就是个巨大的绞肉机,除非康熙能够下狠心整治,不然就无法理清。
但是问题是康熙既想狠心,又担忧太子的事再次发生。
对于康熙的心理,李蟠如此分析道:“前头儿老千岁之死叫皇上心生忌惮,担忧这事再次重演,才下不了狠心整治,可是如此一来阿哥们都觉得自己有机会,如此看来你强硬一点未尝不是好事。”
胤祈细细一想,似乎还真可以。
弘皙刚过了一年孝期就出来做事,头一个就找上胤祈,道是一切听十五叔吩咐。
经此一遭,弘皙迅速成熟了许多,他也明白自己的身份敏感,即使将来其他叔叔尚未,叔叔不忌惮他,叔叔们的儿子也会忌惮他,这是避免不了的。
要是非要在其中选一个,他宁愿投十五叔,起码十五叔对他阿玛是最有兄弟之情的。
况且他也清楚,每个月往毓庆宫准时送银子的是十五叔的人。
胤祈自觉二哥一去,他作为叔叔必然要照顾侄子,并不要弘皙为他做什么。
但是弘皙主动来,他当然也不会拒绝。
每次遇到胤祈和胤禛或者胤禩、胤祯的冲突,若是暂时僵持,弘皙就找机会怀念他阿玛,勾的康熙伤心怀念。
有趣的是,康熙能对着弘皙怀念太子,但是却难以对着胤祈怀念,因为看到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时总觉得十分难堪。
康熙五十一年,八阿哥胤禩因为寿礼一事被褫夺爵位,圈禁府中而老三胤祉莫名其妙就出局了。
康熙五十二年,西南土司作乱,康熙有意派胤祯去平乱,其中出兵名单中包含部分胤祈的手下人。
胤祈略一思索,给年羹尧和远在江西的岳父善保去信,于是几日后就有人来报,土司首领愿意同大清和谈。
胤祯满心以为自己能拿着兵权掌握主动,谁料半路被年羹尧给截胡了,气的他跑去八阿哥府上大醉一场。
康熙五十二年,年羹尧进京述职,胤禛有意纳年羹尧的妹妹年氏为侧福晋以此拉拢年羹尧。
可话里话外,胤禛都想要年羹尧把儿子留在雍亲王府由他抚养。
年羹尧从王府出来脸色黑成一片,他虽有心在京城重新找个靠山,以前宠信的他的皇帝现在对他也比较冷淡,或者说顾不上他。
皇上年纪大了,他总得给自己找出路。
他既在正白旗下,投奔四阿哥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四阿哥疑心太重,结亲还不够,还要他把儿子都送来京城,这不就是人质嘛!
“呸!娘希匹的,这是打量我如今没人不成!”
虽然他和八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都有联系,但是这也不是四阿哥不信任他的理由啊。
确有价值的年羹尧理直气壮的脚踏好几条船,八阿哥那条翻了,他就是再试试别的。
到了胤祈这儿,两人寒暄几句。
年羹尧道:“如今王爷可是备受大臣们拥护,臣远在四川都听到了不少王爷的贤名。”
胤祈笑笑,“亮工这是捧我呢,你的名字我也是经常能在耳边听到啊。”
年羹尧心一抖,难道十五阿哥也是个小心眼的?
这可不妙啊,要是实在不行,他就得去找十四阿哥了,他俩还有点龌龊,要是讲和还得八阿哥从中说两句。
他心里正琢磨呢,猛然听见一句,“亮工是有才能的人,本王知道你不仅限于此。”
年羹尧一愣,抬眼看着胤祈,惊讶的发现这位是十五阿哥年纪虽然比四阿哥和八阿哥小,但是政治智慧一点不输,甚至还更加宽容。
胤祈亲手拎起茶壶倒了一杯热茶,手背将茶杯推过去,“尝尝这个。”
他眼中笑意渐浓,二哥说过,宽容是最大的政治智慧,如果不能接受一个有瑕疵的臣子,那么下一个自觉自己不够完美的臣子就会放弃投效。
一如太子欣然接纳曾经弹劾过他的托合齐,托合齐听闻太子服毒自尽,痛哭一场后自己在大牢里撞墙而亡。
年羹尧是有弹性的人,当他察觉胤祈关注他的能力,关注他能做到的事,考虑未来该做什么,一句不提旧账。
他瞟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十七阿哥胤礼,轻咳一声,“臣有个妹妹。”
太子死后,这几年都是直接停了选秀,各家自行嫁女。
年羹尧的暗示十足明显。
胤祈一顿,看了一眼那边的胤礼,招手叫人过来。
他将人推到年羹尧眼前,“本王有个弟弟。”
年羹尧心领神会,这不仅是代表十五阿哥接受了他,还代表十七阿哥是他信任的人,有事可以联络。
他立即点头,笑容满面道:“哎呀,十七爷真是风神俊朗啊!”
胤礼一个磕巴都没打,他立刻笑着伸手过去,“哎呀,早就听说年大人的英姿,如今得见还是托着了十五哥的福呢。”
“十七爷您真是客气,我家有个妹妹最喜欢诗词乐理,听闻您那里有古本,不知能否借阅一二。”
胤礼恍然,回头看了一眼胤祈,又奴扭头回来笑容满面道:“年大哥太生分了,借什么呢,要是年姑娘喜欢,都拿了去我才高兴呢。”
“真是麻烦十七爷您了。”
年羹尧这个人虽然能力够,但是脾气着实不算好,人又傲慢,但是上位者对着他温和的时候,他又是十分高兴的。
胤礼既有胤祈在背后,只看言语上拿捏年羹尧轻轻轻松,还时不时说些四阿哥和十四阿哥的坏话。
年羹尧一听,那真是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啊,拉着胤礼就开始吐槽四阿哥是离谱之处。
胤祈听的都想笑。
康熙五十三年,太子死后皇帝衰老的极快,几年内就精神不济的很。
康熙心里明白,他恐怕是无力操持朝政了,开始频繁召见儿子们。
他总要为大清留下一位英明的继任者。
胤祈看着皇阿玛全白的头发,他心中一酸,低头道:“皇阿玛放心,无论您做出什么什么决定,儿子一定遵从,不敢有半句怨言。”
他眼眶泛红的抬起头,“只要皇阿玛说,我就照做。”
康熙忍不住眼前模糊,他就知道小十五是最听他话的。
剩下的儿子中,只有两人能够选择,一个是老四胤禛,一个是十五胤祈。
从内政角度看,康熙想要选择胤禛,且胤禛已经有子嗣,弘晖聪慧明理,他上位也能善待弟弟们。
毕竟胤禛在他看来是认个死理的人,不会主动找事。
而胤祈,他担心胤祈心里还压着保成的事,要是他上位后想要报复,那对整个朝堂来说才是灾难。
康熙五十四年,乾清宫。
康熙已经病的起不来身,他跟胤祈说过几次,将来他在外打仗,胤禛处理朝政,胤祈乖巧听着。
身体沉重的黏在床上,康熙心有所感,他恐怕是要不行了,“叫老四来。”
胤禛筹备祭祀的事,还在斋戒中,赶回宫里需要一段时间。
可是康熙已经等不及了,只能是依依不舍的拉着胤祈的手。
胤祈红着眼睛坐在床边上,听着康熙一句句的叮嘱。
“弘皙是个好孩子,朕对不住他。”
胤祈点点头,他两手握着康熙的右手。
“胤禛脾气急躁时,你还得多说几句。”
胤祈点点头,难过的将脸贴在了康熙枯瘦的手上。
康熙看着胤祈依赖充满孺慕的眼神,他努力喘了一口气,“胤祈...若是老四对你不好,你不必忍耐,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