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半时
陈秉江心情复杂的望了一眼那个天生嘴角下垂,仿佛永远在不大高兴的俊朗青年,没有忽略那群人对话中的关键字:
——那个人是京城府尹之子!!
根据白月光火葬场文的剧情,京城府尹有两子。那么在场这个人到底是宋遇妹妹宋霏以后的渣男丈夫、那位府尹次子呢?还是那渣男的大哥、府尹长子呢?
想到这里,陈秉江下意识瞥了宋遇一眼。
“……?”宋遇被这一眼误会了,他主动提议,“听他们所言之事,我这几天也略有耳闻,不若我们也去探讨一下如何?”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主要是看着周晨的。
虽然宋遇初来京城,对周晨身上的事情似懂非懂,但结合之前撕的那一场对话,他也隐约明白个七七八八了。所以这句询问主要是在担心周晨万一参与不进去尴尬难堪,也好有个台阶在这里能够及时拒绝。
“不用……我也很感兴趣。”周晨第一次被照顾到了面子和自尊,心里又是新奇又是感动,他嗓音都有一丝哽咽,努力忍得若无其事。类似的事情处理上这又有了对比,他就越发觉得周昌不像自己的弟弟,而陈弟和宋弟才是了。
“那我们过去吧。”陈秉江已经很急了,闻言松了口气打头走过去。
周晨其实不是在硬撑着说大话。
他身为农家汉的时候,虽然不需要采买粮食,但家中几亩田全靠三人耕种为生,一年到头下来交完赋税,若哪年有了些许富余,就能跟大家伙一起凑一凑,等粮商下来采买大宗粮食的时候,有的商人会发发善心带上他们这三瓜两枣的,换几个闲钱。
每到这场景就是周晨最快乐的时候,因为娘可以扯一点布头给他们缝新衣裳了,或者爹去采买些必需品:几只鸡仔,小兔儿,或者新的木匠工具一类的。最让周晨痛恨又喜爱的是把钱留下来置办年货——
痛恨是因为钱和现在就没关系了,要一口气再忍耐几个月,抓心挠肺的等到年关。快乐的就是等到过年,就能去买一小袋白面,回来包一顿饺子吃了!
那是稀有的几年也吃不上一顿的白面饺子,又是割了肉回来用油炸一炸,炼出油渣后的香喷喷的肉饺子。
等从锅中浮起来后,娘那双红润有光泽的手就会数着饺子一个个将它们轮流盛在三个碗中。
那是个肥溜圆,雪白雪白的大肚饺子啊,一个个颤颤巍巍的堆在碗里……咬一口,外皮柔滑又细腻,内里是滚烫的汤汁和着油滋滋香喷喷的肉馅,一起填进嘴里,再用力嚼几下,那滋味欲罢不能,几乎能把人的舌头香掉!让人根本不舍得吞下去,恨不得一直吃到天荒地老……
周晨记忆里拢共加起来也没吃过几顿这样珍贵的白面饺子,却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他往年对自家卖出的粮食价格和城中铺子里出售的价格都是精通的……别的方面他可能说不上话,但论起这个话题,他比在场的士子们都更清楚也说不定。
作为一个农户之子,他听到天价粮食的事时也没有第一时间欢喜,因为再天价也和他们这些粮农无关。周晨是心中更加疑虑了:
以他家的情况来看,前不久不是才收过秋粮吗?怎么皇城中的粮食……能在短短时间短缺到这种程度?
……他也忍不住想抛开一切旁的思绪,去加入那群陌生到往常会让他气虚胆怯的文人们中间,去好好就事论事讨论个痛快了。
第三十三章 集思广益
“在下陈秉江,听各位兄台在说这次的粮食事件……”陈秉江领着兄弟俩上前自报家门,跃跃欲试的试图加入他们,“不知道各位有什么高见吗?”
“宋遇。”“我叫周晨。”
士子们有些疑虑的望过来,在第一时间从善如流的接受了这陌生的三人,毕竟他们之间有一些人也是互不相识,只是讨论到了这共同感兴趣的话题,才在此说的热火朝天。
所以三人报了名姓后,其他人只是客气的简单行了个礼,就凑成一团继续他们之前的争论。那个青色发带的士子继续说:“依我之拙见,朝中接下来,大约会赶在这几日去周边县城村庄买些余粮,竭力平抑粮价方才是补救之举。”
“府衙中空空荡荡,朝中也没有银饷了,买余粮的钱从哪里来?要买多少粮食才能平抑下现在城中疯狂的价格啊?”府尹之子反驳的问。看他认真的神情,倒不是在挑刺,而是想确切的问出来方案的可行性。
其他的人也听出了许多毛病,纷纷补充:“是啊,而且粮商是囤积粮食最多的人,就算我们去买到余粮试图平抑粮价,数量能跟他们比吗?”“刘兄说得对!说不得会变成我们放出去一批,他们放出来更多,我们被拖得最后暴死,粮商他们还能继续维持天价……”
真世子周晨四处望望,看大家讨论得热火朝天,气氛很融洽的样子,也鼓起勇气加入讨论,说出自己的想法:“到了秋后,周围的县城村庄也不会有多少余粮。就算有,乡里乡亲都得准备过冬了,谁会在这种时候卖啊?就算是卖……一点点费力的收集这种散粮,加起来估计也比不上人家粮商。”
宋遇也想到了什么,跟着肯定着补充:“对!除非是官府得了条令,要去开本地粮仓应急,但那种大动作平时根本不会动……”
“……”青色发带士子被一群人围着说得脸色涨红,无地自容。但他却没有恼羞成怒,因为大家都是在为同一件事而忧心着,所以他只是虚心听着,羞愧的认真接纳着意见,有点沮丧,“这么说,这样是根本行不通喽?但不从周边搜集粮食平抑粮价,还能从哪里来啊?这又不是银子,四处挤挤凑凑还能想办法,粮食是没有就真没有。”
“那也不一定!”也有人持不同意见。那是个胖胖的青年,憨态可掬,白嫩的面色上又浮着一层油光,圆润脸庞看起来很是轻浮,他的目光却很清明认真,说着自己的观点,很是笃信,“——我们是在说朝中派大人下来主持局面的情况下,你们说,朝中要是真有动作了,粮商还敢和他们硬来吗?”
自古以来都说“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低下,虽说士子们会把这种隐形的歧视藏起来,但朝廷的命令和大商人的想法放在一起,谁能拗得过谁这还用说吗?
这胖青年一心想的就是朝廷为何至今都没有动静,若是有了举动,如今的情况绝对会迎刃而解的。
之前的探花郎一直沉默不语,听到这里,他垂头望了一眼南方,嗓音有点嘶哑的开口:“这可不一定。”
“这是为何?”众人齐齐一顿,疑惑的望着他,洗耳恭听。陈秉江也感兴趣的注视过去。他混在人群中安静的听了半天没说话,就是在暗中评估和挑选。毕竟这次粮食事件该怎么解决的方案他已经有了,差的只是个人选罢了,目前来看这些人热心有余,但集思广益下也还没能说出不错的点子。
——大家的心思看起来很是稚嫩可爱,又觉得诉求相似能说的上话,陈秉江愿意亲近。各个还都是好苗子,只要加以磨练,以后这批有潜力的士子估计都是朝中的中流砥柱或是重臣名将啊。陈秉江一思索,心情就开始变好了:
‘在场的十几人,这不都是他现成的班底吗?’
那还在说话的探花郎心事重重思虑片刻,猛然抬眸,目光如电般快速扫过了众人,才幽幽的说:“在场各位虽有勋贵一流,但据我所知,并无世家望族子弟,所以各位不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安兄请说!”众人急切的七嘴八舌催促。
“圣上并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做,早在粮价开始上涨的时候,就有传旨令官随返城的外地官员离开,前往南方了。”探花郎点到为止,但他发现自己说得含蓄后,在场的人都迷茫得两眼发直,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探花郎扫视一周,看到只有一个精气神极佳的英俊少年郎从容不迫的站着,眉目舒展,眼神清冷。他的年龄比起在场诸位很是年幼,又不似其他人那样冥思苦想,所以在人群中看起来分外显眼。探花郎眉毛微扬,有些讶然的点出来:“若我没记错的话……那位兄台姓陈?我看兄台听完就好像明白了什么。”
其他人唰的看了过来。刚自报过姓名的陈秉江也不惊讶局促,顺着探花郎的意开口解释:“南方有扬州,苏杭等都是粮食肥沃的富庶之地,同时也是……世家望族的根基所在,是他们的本家。这次的粮食事件表面上是由粮商们哄抬价格而起,实际上背地里却被四大世家为首的一伙势力操纵,皇上大概是猜懂了这背后的利益关系,才打算去一击命中吧。”
陈秉江是这么猜测的。
而且众人非亲非故的,在初次见面的宴会上探花郎就能这么大喇喇说出来,大约是已经过去了一些时日了,就算他们现在得知消息,其中有人想去做点什么搞破坏,也来不及转圜了。
“原来是这样?”宋遇恍然,但他随即皱起眉头,很敏锐的点出了一些忧虑,“即便是这样,城中也要等不及了吧?”
皇上是冲着四大世家去的,高手过招,招招致命。虽说能在根本上解决问题,但一来二去的拉扯之间,城中没米下锅的百姓们就要立刻等不及了啊,每一天过去,对他们来说都是在催命。说到底,他们担忧的这件事还是没有解决。
陈秉江声音一沉:“是啊,所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只想依赖朝中行事了。”
探花郎听他的话音,若有所思看过来,眉目间之前的阴鸷早已消散了:“兄台是有什么高见吗?”
陈秉江见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他也直直的注视着探花郎那双看起来就聪明的狭长眼睛,毫不避讳的回答:“我有一策,就差实施的人了。”
没错——大胆的说直白点,他就是看上探花郎了!!
第三十四章 长公主纳妾
“哦?”探花郎眼神四下一扫,和陈秉江对了对眼色,明白了此事是要私下细谈,不言语间两人已经达成了默契。
陈秉江不由得在心里暗中赞叹:
——不愧是聪慧机敏的探花郎!
自从他穿越以来,零零总总听了这么多关于探花郎的小道消息,加上刚才听人说探花郎姓“安”,他就基本上肯定了。这探花郎的确是他知道的某篇文里的主角,那位——女扮男装科举至今的女探花。
要说为什么科举时避过了搜身这一项……大约是花钱买通了人吧。毕竟这里是狗血世界,陈秉江可以努力让自己适应原作者们的逻辑。
说起探花郎的故事,又是一段复杂狗血剧情,押后再谈。陈秉江唯一觉得紧急的是,就像刚才探花郎在比拼诗词的时候,有人比不过就开始恼羞成怒嘲讽说的那样:——近来探花郎科举成功的这个时间点,的确有人专门盯上了他。并且过后也会算计成功,不仅导致探花郎被棒打鸳鸯,有情人两隔,还导致探花郎身份暴露,变得身败名裂,全家犯下欺君大罪。
……这桩事陈秉江也打算惦记着。他既然选了聪慧过人的探花郎作为帮手,就不能坐视自己的新臂膀被折掉。
周围的其他人有了些轻微骚动,对两人的加密交流窃窃私语起来,但很快又恢复了一片安静,自己说服自己了:“是不能说的吗?”“兄台慎言!这种机密我们当然是等着听后续了。”“哦,也是……”
陈秉江当然没忘记周围这些人,他们虽然年轻稚嫩,但身份能量加起来也不算微薄。况且他还惦记着能不能把大家当成自己的初步班底呢,所以场中的少年郎面露微笑,向四周先团团行了一礼后,才客气的邀请着说:“如此重大之事,凭我们一两个人自然不好解决,在其他细枝末节上还需要诸位的帮助才是。”
他这么一说大家可来了劲了。
或许官场中沉浮数十年的老油条们早已磨灭初心,或者平寂了热血,但这群年轻人最年长的也不超过而立之年,正有一番拳拳报国之心无处挥发。或是心肠人品平日被教导极正的,在此时无法漠视这种事。十几个青年看着精气神十足,摩拳擦掌的纷纷保证:“兄台有什么吩咐?”“能帮得上忙的事尽管告诉我们!”“缺人的话,我爷爷是家中族长,能调令来不少族人帮忙呢!”
周晨望着大家这副纯粹的模样,心下十分动容,只觉得他之前是过于偏见了。贵族子弟们怎么了?就算是生活环境不同,他们中也有这么可亲的人。他不甘落后也跟着捏紧了拳头,想张嘴说点什么,可飞快的左思右想片刻,周晨愣是想不出来自己能做什么,急得他短短时间出了一头汗:“……”
眼看着其他人自告奋勇,到了陈弟面前都被附耳细细交待妥了事情,就差三两个人还没说完了。周晨一着急,脱口而出:“俺!俺擅长撒泼!要不……咳咳咳,要不我召集父老乡亲,到粮店门口撒泼吧?”
往年抢水抢路,他们村子就是这么干的。
周晨一说出口,就后悔了,感觉自己在说什么胡话。其他人也骤然哄堂大笑了,嘻嘻哈哈声一片,只不过谁都能听出来,这是关系因为同一件事变得亲近后,在善意的轻轻嘲笑着他的窘态。
周晨羞窘得涨红了脸,从脖子根一直红到了耳朵尖,但他这次却不觉得像之前那样难受了,而是憋着憋着,自己也没忍住摸着脑袋笑了起来:“哈哈……我说得太没脑子了。”
陈秉江却眼睛一亮,转过头来反而鼓励他:“不,这个好!就做这个!周兄,你也不用召集乡亲们,外面大街上现在想撒泼的人到处都是。而且我想让你去撒泼的地点也不是粮店门口,而是……”少年凑了过来,认真在周晨耳边说了什么。
周晨听得先是茫然不解,然后又是恍悟,他的眼睛中也爆发出一阵有神的光芒,声音洪亮如钟的拍着胸膛保证道:“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干得最熟练了,不会有事的!”
宋遇和陈秉江:“……”
两人没忍住又上下瞥了周晨一眼,怎么看都不觉得这位的身子骨亏空啊,这明明听起来壮得像牛一样。
事情到此便暂时告一段落了,陈秉江心中放下一块大石,今天来赏花宴上的事情基本上都完成了,他可以好好松一口气,和同行的人一起享受氛围了。反正……像母亲说的那样去看看有没有心仪的姑娘这件事,陈秉江是绝对不会照做的。
他还是觉得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们太小了,自己无法接受。
时候也不早了,赏花宴的四处渐渐走出一个个宫女太监,正厅也敲响了清脆的云板——根据敲响次数不同,这个物件有聚众议事等作用。大家听得便止住了议论声,玩闹的人也休息了,男男女女,三三两两的人群都开始往之前最空旷的扎着藤棚的空地上回去。
“时间快要正午了。”宋遇抬头看了看天色猜测,“应是要见过这场宴会的主人,长公主了。”他开始四处张望,试图寻找自己的妹妹。这会儿人流杂乱,议论纷纷,乱糟糟的行走人流中他的举动也不算失礼。
“我猜要吃饭了。”周晨的鼻子轻轻动了两下,嗅到了什么笃定的说。
“肯定是要管饭的。”陈秉江心不在焉的说,他不担心表妹在哪里,虽说这么多人,但表妹肯定会去找范夫人,他们最终还是能汇合的。陈秉江的注意力都放在远处的那个府尹之子身上,想看看对方会去找谁。
来这场宴会的基本都不是孤身一人,各有家眷。陈秉江睁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对方走向了一位妇人,身旁还有一个面容相差无几,只个头矮了些许的下垂嘴角少年。
陈秉江心中一沉,知道了。
——以后得好好让这位府尹长子管好他那个渣男弟弟!!
随着更多的宫女太监鱼贯而入,捧着美味佳肴一一端上藤棚中的长桌,青年才俊和姑娘们也都各自找回了自家家眷的位置,纷纷入座,混乱的场面变得整洁有序起来,也没有之前那么乱糟糟的都是议论声了。
“长公主,最前面那位就是长公主殿下!”陈秉江总算又见到了范表妹,她兴奋的用手掩住嘴唇,隔着范夫人对这边提示。说话间,坐在最前面桌上的一个人站了起来,看的不大清楚,但依其架势和范表妹的提醒,那位似乎就是长公主了,好像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
陈秉江心中一动:
该不会是,长公主为自己的幼子择妇有了结果,要宣布了吧?
……
长公主确实有话要说。
但她今日要当众宣布的,却是一件石破天惊的事情。
“本宫寡居多年,一直在茹素守礼,从不越距。近日却忽感世事无常……”长公主的声音慢条斯理的,听起来很有气度,却也带着富贵浸养出来的傲慢。她毫不避忌的宣布着,“驸马已不在多年,我儿又已成年,本宫对李家无愧于心了。此后便学一学世人,做个庸俗的纳妾之徒吧!”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哗然。
陈秉江也和其他人一样惊得合不拢嘴,瞳孔地震了:“……?!”
好家伙……这场赏花宴真是没白来!
长公主要纳妾?他想知道是打算怎么纳,挑选几个帅气男人抬进府里吗?
第三十五章 中毒
陈秉江身旁的范表妹也惊得不轻, 她羡慕又震撼的结巴着?看向陈秉江,试图求证:“江表兄,是……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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