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山沧澜
景姵脚步微顿,看着他,眉梢微挑,“真有意思啊,你说说看。”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说他们有没有可能,藏在裁决司手上的泡泡里?比如梅烟岚手上那个?”凤眼盯着景姵,深沉又锐利,捕捉她脸上的每一处细节,每一次瞳孔变化。
然而,景姵的瞳孔没有任何变化,就好像这句话没有带来她任何情绪波动。江清的瞳孔微不可查地变化了一下。
“为什么是梅烟岚手上的那个?”景姵问。
“梅烟岚是裁决司总部最高战斗力之一,手下也各个都是返祖特种兵,所以她监管的泡泡一定是最严的——所有人都会下意识这么想。但是实际上,上次梅烟岚事件中,她算是受过那个情报贩子和你的恩情,而当初裘司长没能抓住那两个雇佣兵,疑似就是情报贩子搞的鬼,种种关联,很难让人不产生某种推断。”
景姵点点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么,假设你的推断是真的,你现在跟我说,是想要跟我做什么交易吗?”
“我想知道,那个情报贩子想干什么。”江清说。
109号泡泡事件,组织的人到现在都查不到密码是他给的,可情报贩子却开口就要他说出密码,让他坐立难安了好些天,一直等着她的电话来提出要求,却到现在都没等到,所以他现在想要抓住这个机会,化被动为主动。
如果龙锦和情报贩子之间确实是同党,那么龙锦应该明白他问的是什么意思。
情报贩子藏这两人,一定是为了得到比现在交出两人给奥菲大帝能得到的更大的利益,所以这次交易应该能成。
比起组织的资金链,当然还是自己的安危和利益更重要。
然而,景姵却笑了,说:“江学长真会开玩笑,我跟情报贩子只是普通的买卖关系,你和她要是有什么恩怨,你们得自己解决,我可不做中间人。”
说着,景姵已经打开水龙头,专心洗手,留下江清站在原地,脸色有些沉了下来。
他看着景姵背影,当即拿出手机给组织发信息,行,既然不在乎,那就别怪他了。
他编辑好地址,手指点向发送键。
“武瑛学姐!”忽然走廊尽头传来声音,在武瑛也朝卫生间走来了。
江清的手指蓦地滞住。
“武瑛学姐应该是我们中最想要完成任务的那一个吧。”景姵慢悠悠地说,“中央跟毗摩西罗国的这场合作要是达成,对我国的民生大有裨益,而武家是所有返祖家族中最具有爱国精神和社会责任感的返祖家族,毕竟史上好几代家主入赘和迎娶的对象,都是军人嘛。”
大多数人都不知道,8.20会议上,不止是武瑛,她爸也偷偷投了支持票。这对父女可以说是藏在众多返祖家族,包括他们自己的家族成员中的“叛徒”。
只是他们一个看起来粗犷没心没肺,一个看起来傲气凌人,都是直来直往没心机的类型,所以众多返祖家族也没察觉到什么不对。
所以这次的任务,武瑛是最卖力的那一个。
江清眼睛更暗了一些,腮帮紧了紧,看了景姵一眼,不甘地删掉了差一点儿发出去的短信,转身进了男厕,将手上的各种礼物都扔了垃圾桶里,如此顺手,就好像已经做过千百次。
等他回到包厢,人已经都到齐了,他情绪已经恢复平静,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然后就听到景姵说:“既然人都到齐了,我有一个想法,目标人物藏在泡泡里,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但是我们却没能找到,我认为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我们找错泡泡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摆脱我们的惯性思维,我们去查查裁决司手上的泡泡怎么样?”
江清猛地看向景姵。
景姵语气温和:“尤其是梅烟岚长官手上那一个,我认为最可疑。”
……
梅烟岚站在悬崖边上,红发飞扬,性感红唇间含着香烟,烟雾寥寥,微眯的红眸看着悬崖上空的位置,那里藏着一个肉眼看不到的异空间。
这个泡泡由她监管,如果有人要进入这个泡泡,除非是裘法,否则就算是裁决司的同事,也得向她申请得到许可。
所以她在不久前,收到了一份申请。
申请人是十二生肖学院精英小队,申请人其中一个名字是“龙锦”。
“令人费解。”梅烟岚捋了捋浓密的头发,景姵把两个人藏在里面,现在又带人来搜查,且并未让她做任何事,就是默认要她通过申请,给出钥匙开门了。
所以是要抓那两个雇佣兵吗?
“算了,不管了。”梅烟岚自言自语,把烟掐灭,转身离开。
但是她还是犹豫着,留出了一些时间给景姵看看她是否要搞点别的事,比如让金戟来转移他们什么的。但是一直等到晚上,都没有得到任何信息。
于是她通过了这份申请,交出了钥匙。
……
洛丽塔的手一抖,盘子立即脱落摔碎,不知道是不是这一下,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忽然袭上心头,好像有什么不详的事情要发生了。
“甜心?”艾萨克见她脸色忽然变得惨白,立刻扔下了正在晾的衣服,来到她身边。
“我……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洛丽塔紧紧抓着他的手,“你答应我一件事。”
“我们不会有事的,不要自己吓自己。”
“不,你答应我。他们要抓的人是我,如果我们逃不掉,你就自己逃。”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丢下你?”
“你听我说,我被抓了,未必会死,你被抓了,一定会死,那个狗娘养的不会放过你的,他把他的尊严看得比天高。你逃走,我们还有机会,我才有希望,听懂了吗?”这一刻,洛丽塔的面孔上褪去了活泼开朗,变得无比成熟,仿佛当年的西丽王后的历经磨难的灵魂再次回到了这具年轻的身体里。
艾萨克看着紧张的双眼,安抚道:“我知道了,不会有事的。”
“呜呜呜我害怕,我的心肝,你一点事都不能出。”洛丽塔扑进他怀里,又像个小女孩一样呜呜哭起来,“是我把你拉下水的,你要是出事我也不活了。”
只是这一刻她的眼泪发自真心,每一滴都满怀酸楚的爱意,不作丝毫虚假。
那场全家出动的逃亡非常艰难,即便父母已经提前了几个月进行策划。
他们以为等奥菲大帝发现端倪的时候,他们已经能够逃离毗摩西罗国,就算奥菲大帝提前发现了不对,逃走的难度也不会太大,因为他一定不会把事情闹大,他连离婚丑闻都不愿意出现,王后带着孩子逃走这种事更不会声张。
但是他们都错了。
奥菲大帝出离愤怒,甚至立即调动了全国的警察和军方系统,封锁国门,所有飞船、海船都必须原地待命,谁想要仗着某种身份行使特权都会被立刻拿下,可以说是不计代价也要把人抓住。
他对外宣称王后遭到绑架,要求国民监控身边的人,发现任何可疑人员都要上报。
全世界的目光都因此聚集在了毗摩西罗国,那一天国际网络上都是毗摩西罗国王后绑架案相关。
“我的天,这是什么爱情童话!”
“啊啊啊啊啊磕到了磕到了!”
“王后最好不要有什么事!我诅咒绑架者!”
“大家都注意周围动向,周围没人住的房子都去看看,可能绑架犯就在我们身边!”
“神啊,保佑王后殿下一定要被找到!”
警笛声在全国各地响个不停,军队将国家的每一个出口都牢牢封死,各种能力的返祖人使劲浑身解数寻找王后的踪迹。
如此声势浩大,全民自发的寻找中,因为年纪太小,无法理解发生什么事,只能根据自己的情绪来行动的婴儿的哭声,最终行迹败露。
安静的大殿内,所有人都退下,只有一位侍卫长幽灵般沉默存在感很低地守护着奥菲大帝。
西丽王后浑身颤抖,惊惧地看着朝她步步走近的男人。
“看看你这狼狈的样子。”奥菲大帝笑了,笑得很冷,伸手撩起她的一缕被冷汗浸湿的金发,“还有一点王后的样子吗。”
“你能怎么做?杀了我吗?”西丽王后后退了一步,有些色厉内荏。
“你是我的妻子,我怎么会杀你?”
“你想杀我父母吗?他们无罪无过,还是你的岳父岳母,你动他们,人们会怎么想?!”
既然对外说的是她被绑架,那么如果绑架她的人是她的父母,就难免引起人们猜疑。而没有理由地对他们动手,更会引起人们猜疑。
奥菲大帝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天真的孩子,露出了些许怜悯的神色,“这样如何?你父亲和一个返祖哑炮生下了一个梦魇返祖人,却因为怕你的这种能够改变人的意志和人格的能力被知晓,引起他人猜忌和防备,所以隐瞒了你是返祖人的事。有没有可能我会跟你结婚,是因为受到了你的控制?有没有可能你还控制了很多大臣?”
西丽王后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男人,被他的卑鄙无耻所震撼,连牙齿都开始打战,手掌心已经血肉模糊一片。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父母狼子野心。但是我已经被你的能力控制,无法失去你,所以必须留着你在身边,但是你的父母和族人,各个死罪难逃。”
“……怎么样才能放过他们?”
“跪下。”奥菲大帝脸色骤然阴沉下来,冷声命令道。
西丽王后颤抖着,屈辱地,缓缓屈下膝盖,跪在了他面前,闭上的眼眸中落下破碎的泪水,紧咬的嘴角流出猩红的鲜血。
这一跪跪了很久,诺丽雅娜特地跑过来看笑话,和奥菲大帝一起坐在王座上,搂抱在一起卿卿我我。侍女和侍卫来来去去,尽管每个人都不敢抬眼看,但她仍然仿佛被架在火上炙烤。
她知道这是一场惩罚,要打碎她的脊梁,教她要学会顺从和认命。
三天后,那个男人才大发慈悲让她起来,“乖一点,不要再有第二次发生,不然,我让你看着你全族都死无全尸。”
“是。”
“现在去洗澡吧。我在床上等你。”
“是。”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以前,深受国民爱戴的西丽王后与奥菲大帝仍然如此相爱。即便王后的笑容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多了,也只以为她生了孩子变得更稳重了,而且还经历过一次绑架,好在奥菲大帝对她无微不至,有他的爱在,想必她不久后就能从阴影中走出吧。
他们不知道王后在那堵宫墙内的生活,诺丽雅娜夫人仿佛才是王宫的女主人,哪里都自由来去。身上穿的,脖子上戴的,每一样都比王后的鲜艳和名贵,甚至还出现了不少原本是其他部落或者国家送给西丽王后的礼物。
她看上了,说想要,哪怕是已经戴在王后脖子上的,奥菲大帝也会给她。
但这些,西丽王后都无所谓,她渐渐麻木,最后一次情绪崩溃,是几年后,大概是那次逃亡失败带来的冲击,以及之后日日夜夜牵挂着女儿,忧思成疾,她的父母接连病逝了。
那一次,神秘的小纸条第一次变成了神秘的纸张,连带着一罐糖果,和一坨泥巴捏成的泥人。
糖果是她的家乡特产的,她从小就爱吃。泥巴是散发着香铃木香气的泥巴,这种香味构成很特殊,是跟泥土里的某些特殊成分混合作用产生的,无法调制成香水,而她从小喜欢这种味道,为了沾染这种味道经常玩泥巴。
糖果她很多年没吃过了,这种味道她也很多年没有闻过了。
她最崩溃的时间段,神秘的小纸条陪伴着她,安慰着她,给她带来很多家乡的东西,包括父母留给她的遗书。
【你到底是谁?】
【你为什么这么帮我?】
【你能跟我见一面吗?】
【我很难过,再安慰安慰我。】
她开始留纸条,试图跟他对话,纸条都会在她睡着的时候从房间里消失,但是大多都得不到回应,只有她请求安慰的时候,会出现新的纸条和某些安慰她的小东西。
这些小东西稀奇古怪,总是透着一股笨拙,她脑子里浮现一个浑身裹着黑袍的恋爱笨蛋的形象。
黑暗的,麻木的世界里,忽然就有了一点亮光,她每天都在期待房间里出现小纸条,看到就会忍不住笑,还会跟他抱怨诺丽雅娜是个废物,这么多年还不能让奥菲大帝废了她让她当王后,跟他分享小王子会跑会骑自行车了的喜悦……
她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他长得好看还是很丑,不知道他是男还是女,但是无所谓,她都可以接受,她爱上了这个神秘人。
这个冷漠的令人窒息的王宫里,他和孩子都是她的浮木,是仅存的温暖。
【我想见你。】
【你这么有能力,为什么不愿意现身跟我见面?或者我们也可以在梦里见面?】
【我爱你。】
她的告白大概吓到了他,对方仿佛惊慌失措,落荒而逃了。她很久都没有再收到神秘的小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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