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扶梦
不知喂了多少,直至他体内元功自封,再逼不出心头血,渡给她的只剩下猩红混金的血液。
她还是双眼轻阖,静静地依偎在他怀中。
“李织。”
谢无镜唤她。
她毫无反应,连眼皮的颤抖都不曾有。
谢无镜擦去她唇边血腥,再运功体,逼出真身。
玄金龙身附于人身,若隐若现。
谢无镜低头,以利齿撕咬下一块自身血肉,嚼碎、化解龙肉凶悍戾气,再度捏开织愉的口,将自身血肉渡给她。
屋中静谧,唯有血肉之声低低的响,宛若野兽之间在哺食。
血腥味越发浓郁。
浓到侵蚀了房中她春夏爱点的雪松木兰香,浓到她身上已浸满他血的气息,浓到他双臂血肉模糊……
她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谢无镜敛了龙身,脸贴在她发顶,“是我错,我回来晚了。”
谢世絮突然带铭千古消失,他料定谢世絮必有后手。
他一回来,她便出了事,钟莹伤不到她,他亦诊不出她异症的原因,这由不得他不多想。
他极暗的眸色里,是前所未有的浓重杀意,“我已取回龙角,待我解决那几只烦人的苍蝇,我便带你回尧光仙府退隐。”
说罢,他等她回应。
可屋内安静得令人心慌。
往常最是话多的她,此刻一言不发。
她没有像以前那样受了惊吓后责怪他“谢无镜你怎么才回来”,也没有委屈道“谢无镜我好痛”。
她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就这样睁着眼靠在他怀里。
谢无镜倏然变得和她一样僵硬,良久,才敢慢慢垂眸看她。
她睁着眼。
可瞳眸涣散,面无表情。
谢无镜唤她:“李织。”
她没有反应。
“李织。”
她仍旧毫无回应。
谢无镜抬手,轻抚她的面庞。
她的视线、她的神色,都保持着刚刚睁开眼的样子。
仿佛是一具不拉扯线,便不会动的偶人。
谢无镜立刻紧紧握住她的手腕,一遍又一遍为她诊脉,一遍又一遍用神气探查她的经脉脏腑甚至灵府神识。
可是毫无异常。
毫无异常,但她就是不会动,不会笑,不会说话,甚至……对外界的一切毫无反应。
谢无镜再度逼出真身,喂她血肉。
他不断地撕咬自身喂她,如同一只陷入癫狂的兽,弄得她与他口中皆是满口血腥。
直到再一次将血肉渡给她,她身体一颤。
谢无镜黯淡的眸有了些光亮,却见她浑身抽搐,口中不断溢血。
凡人之躯,如何能承受如此多的应龙血肉?
谢无镜若大梦初醒般,连忙助她将消化不了的应龙血肉吐出来,不断帮她擦拭呕出的血污,不断低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可她不会再怪他了。
当她不再吐、不再呕血,她便又像具不会动的偶人。
他不动她,她便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仿佛不知道累。
明明,她是最懒、最怕累的人。
谢无镜脸上显出茫然之色。
他将她抱进怀里,轻拍着她,一如以往般哄她,“别怕,会好的,会好的,你不会丢下我的……”
*
天脉幻境之中。
铭千古不解:“什么囚龙,什么二十八世?”
谢世絮无视他对二十八世的疑惑,“囚龙之毒……你应当知道的。那是我请你徒弟闻人虹所制之毒。”
铭千古一怔,冷不丁想起那天——
他和李织愉说故事,提起闻人虹因制毒而得到无根草种子,李织愉突然神情恍惚。
谢世絮说,掌控李织愉,便能掌控谢无镜。难道……
铭千古:“你给李织愉下了囚龙?你用毒控制她,逼她背叛谢无镜?”
谢世絮:“老友,你真能想象。不过,也算猜对了一半。我没有逼李织愉背叛谢无镜,只是用了一点手段,让她与我合作。至于囚龙——”
“在囚龙之毒上,我确实骗了李织愉和谢无镜。谢无镜也不是没察觉出来,但我在传承上动了手脚,让他接收到了错误的传承信息,误以为囚龙是我与闻人虹斗毒的产物。”
铭千古:“实际上,那是你委托闻人虹专门为他而做的毒。”
“没错,那毒既是为缓解谢无镜繁衍期而准备,亦是控魂之蛊。一旦发动,李织愉的魂识便由我掌控,我也就有了与谢无镜谈判的筹码。”
谢世絮说着,神色有些许复杂:“原本,按照我的安排,谢无镜对李织愉心灰意冷,顺利渡过此劫,才是对谢无镜与李织愉伤害都降到最低的。但谢无镜实在是……”
李织愉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他、伤害他,他竟然还不肯断了这份孽缘。
铭千古拧眉:“你真是狠毒。”
可他却有些庆幸:谢世絮有这样的狠毒之策,他的魔界,才有保下来的可能。
谢世絮苦笑:“好了,老友,我得去为和谢无镜谈判做准备了。”
“待他意识到,李织愉魂魄已不在其身上,纵使他再神通广大也救不了一个无魂之人时,我得第一时间出现。否则——”
“他会灭世逼我现身的。”
谢世絮与铭千古并肩而行,都不再言语。
良久的沉默,像是让谢世絮饱受内心煎熬。
他突然道:“其实,我也没想对李织愉下囚龙之毒。”
铭千古:“什么?!”
“原本我是做好了下毒的准备,可临了却下不去手。但命运……”
是命运,让李织愉阴差阳错服下了囚龙之毒。
谢世絮走出黑暗,走到苍穹之下,仰望这天火肆虐过的天空,目光变得深远:“一切既是宿命,也是天的错……”
话音落,惊雷乍响,仿佛在警告他对天的冒犯。
*
三日后。
清晨,香梅奉命为织愉准备早膳。
先前她担心了三天,今晨听闻夫人醒了,终于松了口气。
将早膳送到无尘院廊下,香梅在廊下布好膳食,伸长脖子朝屋里望。
房门未开。
曦光倾洒,隐隐可见屋内人影。
夫人坐于妆台前,仙尊站在她身旁侍弄。
是仙尊在为夫人梳妆。
夫人还有心思梳妆,想来身子应该没有大碍。
香梅见夫人梳妆好了,仙尊扶夫人起来,夫人便亦步亦趋地跟着仙尊往门口走。
夫人动作不似往日轻快,一举一动,十分僵硬。
香梅不由蹙眉,见房门打开,未看清人影,便行礼关切:“夫人,您还好吗?”
她没有听到夫人如往日那般语调轻快地叫她香梅,只见仙尊牵着夫人的手出来。
夫人一身濯樱玉兰春裙,腰配玉环流苏,颈戴璎珞。
一如既往的灵巧发髻,是灵云界几乎无人会梳的。髻上簪流苏钗,配花环玉饰,亦如往常一般富贵妍丽。
然而,她瞳眸涣散,神情呆滞。
霎时,她身上的一切都失了色彩,泛出令人心慌的暗色。
香梅惊愕地瞪大双眼:“仙尊,夫人她怎么了?”
谢无镜置若罔闻
香梅看着谢无镜一如往常般温和地扶织愉坐下、为她整理衣裙、为她布菜。
而织愉如同一樽雕刻出来的精致木偶,在谢无镜的牵引下,才会做出动作。
香梅慌乱不已:“夫人她还活……”
谢无镜倏然扫她一眼,视线冷得能将她冻结,“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谢无镜叫织愉“李织”不是错字。
织愉说谢无镜几乎没可能叫她织愉,就是因为谢无镜私下里要么叫她李织愉,要么叫她李织,几乎不会无缘无故叫她织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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