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扶梦
“在一次宫宴上,当时的李老爷带着当时的李二小姐入宫参宴,李二小姐因生得貌美而被太子看中。结果你猜怎么着?”
“李二小姐做了太子妃?”
“非也非也。结果李二小姐不愿,当时的国师也百般劝阻,说李二小姐有龙魂护身,来历不凡,万不可如此冒犯。当时的太子不信,结果……”
“结果?”
“在强娶李二小姐之前,太子死在了女人床上。皇后气急,下令要斩李家满门。结果——”
这人摇着头卖关子,啧声道:“反倒是皇后一家突然被查出大逆不道,意图谋反,落得个满门抄斩。”
“如此这般不信邪之人颇多。直到后来想要冒犯李二小姐的人,全都落得个身败名裂至惨死的下场,再不信,也得信了。”
“可那是三千年前的李二小姐得天庇佑,如今这位……”
“诶,莫急,你听我慢慢说来。”
这人摇头晃脑,说书先生似的。
引得一大帮子百姓一边随着轿子往山上走,一边聚在他身边,听他讲述李二小姐的故事。
“自从李家三千年前出了那么位李二小姐,每当李二小姐寿终正寝之后,再隔一百年,李家就又会生出一位李二小姐。”
“只要李二小姐出生,无论当时的李家是何种落魄境地,不出一年,便会荣华富贵滚滚而来。”
“每一位李二小姐都是如此,每一位李二小姐也都从三千年前起,只要会说话,便要嚷着来归一观拜神。问她为什么,她也说不清。”
“直到归一观的高人算出,每一世的李二小姐乃同一人。有如此不凡命格,又屡屡轮回转世在李家,皆因李二小姐三千年前有一世本命不该绝,却因天道之错香消玉殒。”
“那高人说,由此,天道欠下了李二小姐一段三千年的因果。便随她心愿,魂归此界,再做三千年李家后人。算是把欠下的命,为她补上。”
“也由此,李家有了祖训,坊间有了传闻,无论你是天子还是得道高人,万万不可冒犯李二小姐,也不可利用李二小姐谋权夺利。否则,就要遭受天罚。”
“因一直遵守祖训,李家成了陵安屹立千年的望族。无论朝代如何更迭,李家从那时起,就没落魄过。”
人群中有人发出一声嗤笑,显然是不信,“我看呐,这都是李家为荣华富贵骗人的。”
有位老妇人道:“就算没有那些传闻,李二小姐虽骄奢了些、娇纵了些,却是极心善的。每年来归一观,都会捐赠大把的银钱,用于救济百姓。你最好放尊重些,否则你要倒霉。”
那人又“嗤”了一声:“我倒要看看我能怎么倒霉。”
说话间到了归一观门口。
这人大摇大摆刚要从侧门迈入归一观,下一瞬竟一脚滑在门槛上,摔了个脸朝地。
后面的人一时刹不住,不慎踩了他好几脚。
他连声痛呼,周围人纷纷远离他。
那老妇人道:“你看,遭天罚了吧。”
周围有人哄笑。
轿子里也传出几声娇笑,笑罢,道:“算了,不必再教训那些人了。”
反正他们自己会倒霉的。
桑果应是,轻哼一声:“活该。”
大轿从正门抬进归一观。
那刚爬起来的人“诶”了一声,指着大轿道:“她怎么能从正门抬轿进去?”
要知道归一观数千年来飞升了好几位高人,就是帝王来拜,都得在山门前下轿,走入归一观。
“你又少见多怪了。归一观是屹立数千年的大观,李二小姐三千年前就开始来这儿拜神,自是与他人不同。”
正说着,众人忽见几位华服公子带着各自的家奴去追入观的大轿。
“李二小姐,李二小姐,我是秦家的,咱俩小时候一起玩过,你还记得吗?”
“李二小姐,我是赵家的,咱俩小时候也一起玩过的。”
“李二小姐……”
他们跑得匆忙,将刚爬起来的人又撞到在地,摔得鼻青脸肿。
这下这人不敢再多嘴,眨巴着眼望大轿。
旁边有人见怪不怪:“自打李二小姐过了十二岁,年年回陵安都有一众公子追着她跑。”
“抛开那些传说和富贵出身不谈,李二小姐也着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谁不想娶她呢?”
“但是据说,她每一世,都是不嫁人的。”
闲话间,又有一位举止端雅矜贵、温润如玉的公子领着小厮,走向已经在归一观广场落地的大轿。
“织愉。”
那公子唤。
如此亲昵的称呼,引得众人向他侧目。
他气度雍容,一身竹纹锦袍,腰间佩龙纹玉。一看便知,其身份必是皇亲国戚。
众人纷纷为他让道。
桑果倒是不急不缓,撩开轿帘扶轿中女子下轿,低声道:“太子殿下竟然追来陵安了,也不知陛下和皇后怎么允的。”
周围人都瞧着大轿。
只见一只娇小的雪绒白兔桃花登云履踏出轿门,很快十样锦金绣裙摆遮住鞋。
她弯腰走出轿子。
一身胭脂色描金牡丹绒氅,配十样锦桃花白兔裙。一头如云墨发盘成娇俏明丽的发髻,戴的是星月冠、榴花钗。
珠钗琳琅,奢贵而娇丽。
天地间仿若忽然静了一息。
只剩她柔胰纤纤理裙时,腕上珍珠手链配红玉冰镯碰撞的清脆声响,如玉珠落盘。
唯有她发间一支赤金簪子,在一众精致钗环中显得格外突兀。
人群中又有人问:“她怎的戴那样的簪子?”
不是说那赤金簪子有多差,而是和她这身打扮太不般配了。
“你又不懂了吧。这支赤金簪据传是神仙赠与第一世的李二小姐,在李家流传了三千年,每年她拜神都会戴上,也只有她能戴。”
“说起赤金簪,我想起李二小姐还有件奇事。”
“什么?”
“据说,李二小姐从三千年前起,就不会流泪。就算哭,也只是干哭,一滴泪都落不下来。”
“归一观有高人为她卜算,说也许是受她魂魄里的龙魂影响。龙魂乃神魂,而神无泪……”
……
这些闲话织愉几乎每年都要听一遍。
她不以为意,信步往大殿去。
“织愉。”
身后人又唤她。
见他来,那几位追她的公子不敢贸然靠近,讪讪打了个招呼,退到一旁。
织愉停步。
萧翊莞尔,正要说“难得你愿意等我”。
就见她忽然抬手,一片雪花落在她粉嫩的指尖。
她仰头望天:“下雪了。”
桑果立刻为织愉打起伞,织愉却道:“雪不大,不必打伞。”
“织愉。”
萧翊又在唤她。
他是太子,她总不能太不给他面子。
织愉转头对他道:“萧哥哥,有什么话,等我拜完神再说吧。”
她不便在外称呼他太子,也不便直呼名讳或与他生分,只能喊他哥哥。
萧翊:“我随你一起。”
织愉示意桑果拦住他,“萧哥哥,你忘了吗?皆归殿除了洒扫的道长,只有我能进。”
皆归殿,是专门让她拜神的大殿。
萧翊抿了抿唇,仍保持着温和的笑,“好,我在这儿等你。”
织愉颔首,往皆归殿去。
桑果跟在她身后,环顾四周,忽觉今日有些奇怪。
往年的善客可都是会一直看着小姐,直到小姐去皆归殿后才散去的。
今日他们竟都在往乾坤殿去,没多少人在意小姐了。
桑果不能和织愉一同进皆归殿,待织愉进了皆归殿,她便去打听消息。
皆归殿中。
所有人都以为,以织愉的性子,这里一定会有一尊金身大像。
但其实,皆归殿中空荡荡的。
案桌上只放了敬拜的贡品,却没敬拜的神像。
因为织愉也不知道,她要拜的是谁。
想来,大概是赠她金簪的那位神吧。
织愉的敬拜和普通善客的敬拜不同。
她不跪,不上香,只是在这座大殿中,对着案桌静静坐一会儿,想一下自己要拜的那位神。
她每年都想不起来。
看案桌上空空如也便知,她三千年都没能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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