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凉喵
马齐跪地痛哭:“皇上,富察家忠君爱国,代代都有英勇之辈为大清征战沙场,绝不会卖主求荣啊!富察家上下心里只有您一个皇上,头顶也只有一片天呐!”
康熙怒斥道:“只有朕一个皇上?前些日子你还保奏胤禩为太子,今儿就改口了?马齐啊马齐,你好歹也是内阁阁老,行事竟然如此没有担当。”
满朝文武都低下了头,他们都明白,马齐和富察家遭此大难,都是因为立储之事。
皇上并不满意他们退出来的八贝勒,那皇上真心属意谁?
康熙的怒火烧到了富察家,却没有到此停住脚,支持老八的佟国维也被皇上斥骂,佟国维如今早就不上朝了,康熙叫太监去他家里骂,骂完之后,佟国维第二天就病了,还大张旗鼓地请大夫。
康熙更加愤怒:“朕不过说了他两句他就死了?这是怨怪朕吗?佟家的心越发大了,如今连朕的话都不放在眼里了。”
贵妃娘娘听闻皇上为佟家之事发怒,顿时慌了手脚。皇上发怒,皇太后自是不会管这些,惠妃、德妃、宜妃、荣妃自然不会帮她,这时候,她竟然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找不到。
贴身嬷嬷劝她:“您是宫里的贵妃,早已出嫁,佟家的事情和您关系不大,您就别掺和了。”
贵妃娘娘哭道:“不是本宫想掺和,我佟家如今只靠我阿玛一个人撑着,弟弟们堂弟们都还靠不上,若是我阿玛失了圣心,我佟家该如何办?”
“贵妃娘娘,您能当贵妃,靠的不是佟家,是皇上啊。只要您稳住,皇上对您这个贵妃还有些情分在的。靠着您,就算佟家一时遭难,肯定会有东山再起那一日。”
“是啊,惠妃、德妃、宜妃、荣妃都有儿子,就我没有,我这样的人主理六宫,皇上才放心。除了我,还有哪个更合适。”贵妃哭的红了眼。
这话叫老嬷嬷听得鼻子发酸:“主子,您振作些,一辈子长着呢,后面咱们且看,说不定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贵妃喃喃自语:“在这皇家,只要被人踩下去,你可见过谁还能爬起来,从头再来?”
佟家不能被踩下去,或许就是这种心思太强烈,才让佟家急切地想拥立八皇子,得个从龙之功。
佟国维原本以为,满人大臣,皇室宗亲都出面了,皇上就算不答应,考虑到法不责众也不会如何。谁知道皇上反应如此激烈,当日领头的满人大臣,有一个算一个,都没得跑。
佟家身上有差事的儿孙都被撸了,王鸿绪、阿灵阿也是如此,马齐家更惨,不仅没了差事,富察家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除了领头的大臣,当日保举胤禩的皇室宗亲好几位被割了爵位,割了爵位都算好的,好些卷入了贪污案,砍头、鸩杀了好几个。
如此酷烈的手段,跟去岁雍亲王追缴国库欠银时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半个月内,支持胤禩的党羽状若鸟兽散,胤禩每日去户部衙门当差,都无人敢凑上前去,跟得知废太子消息那日相比,真是讽刺。
胤禩在衙门时还能忍住,回到府上,再也控制不住怒火,八贝勒府的书房,几乎每日就要换一批摆件。
八福晋把院子里的奴才都叫走,她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门口等着。
听着屋里杯子砸地上的脆响,书架倒地的沉闷声,抬头望了眼天上的冷月,她好想问问老天爷,上苍为何对他们八贝勒府如此不公,他们夫妻究竟做错了什么。
“谁在外面。”
“爷,是我。”
八福晋推门进去,踩过一地狼藉,她坚定道:“主子爷,还没到最后的时候,咱们再等等看。”
胤禩眼泪滑落,他别过头:“皇阿玛对我不喜,在他眼里,无论多少大臣支持我,他也觉得我不配为太子,不配继承他的大位。”
“皇阿玛如何想,我们管不了,但是那些大臣还支持着您,咱们还有办法。”
“还支持我?”这半个月,自从马齐当朝被训斥之后,胤禩都不敢抬头正眼看曾经支持他的那些大臣们。
“今日早晨舅母那边给我传信,叫咱们沉住气。”
一封信递到胤禩面前,胤禩看后惊讶道:“佟国维的字迹。”
胤禩握紧信纸,佟国维还支持他,难道还有什么法子能叫皇阿玛改变主意?
胤禩被打压,胤禛没有露出一点得意,他还是和往日一般当差做事,沉下心,等着那个最好的时机。但是今日,年羹尧投诚的信还是叫他眼里露出一丝喜意。
年羹尧是被皇阿玛看重的重臣,自他三年前去云南平叛后当上云南巡抚后,一直功绩不断,他今年不过二十八岁,今年初已经被皇阿玛提拔为云南总督。
如此年轻的封疆大吏本就凤毛麟角,因为云南地处边境情况复杂,年羹尧手里还掌握着实际的兵权。
大清一共有八位总督,论得圣心的程度,他当排第一。
邬思道大喜:“恭喜主子爷。”
胤禛笑道:“他能来投,算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意料之外是因为以年羹尧手中权柄之重,无论哪位皇子上位都不会拿他开刀。情理之中,是因为他升雍亲王后,年羹尧所在的汉军镶白旗那一支,已划归到他名下,从旗分上算,年羹尧算他的人。
沿海、蒙古、南疆,如今他都能插得上手,只有北疆,漠西蒙古那边,他插不上手。
北疆太远了,不仅他插不上手,皇阿玛对北疆的掌控也十分有限,否则,被打散的准噶尔部也不会还在不停地骚扰边疆。
等他登上大位后,支持九弟妹手下的人做出蒸汽车,把边疆串联起来,这样才能有效压制边疆的叛乱力量。
“主子爷,皇上忌惮八贝勒,马齐、佟国维等人都没能逃过惩处,照奴才看,过些时日,皇上恐怕会把心思放在您身上。”
马齐等人是满臣,皇上尚且不能饶过他们。主子身边多是汉臣,虽然主子爷和汉臣行事低调,难保皇上不会对他们动手。
“且等着吧,皇阿玛废太子之后又被满臣和皇室宗亲背叛,这口怒气从他们违背皇阿玛意思保举八弟后就一直压着,不流血,不死几个人,皇阿玛的怒火平息不了。”
看出这些的不只是胤禛,佟国维、马齐这些老臣就算开始不明白,经历了这一遭之后便都明白了。
不能对抗,只能默默忍受,忍到皇上怒气消解那一日。
十月初五,吏部一汉臣郎中,户部一主事贪污,罢官抄家!
十月初七,已故索额图的儿子格尔芬,阿尔吉善被诛杀!
十月初八,革去胤祉贝勒爵位!
满朝文武都不吭声,原本以为皇上的怒火恐怕要延续好一段日子,十月初十,准噶尔残部出兵进攻西藏,西藏求援,顿时整个朝廷都动了起来。
康熙命扎萨克图汗部和硕亲王策旺札布领兵入藏,十月下旬传来消息,策旺札布所率之军队,全军覆没。
满朝哗然,康熙随即点兵,命八旗各部备战,出兵西藏。
兵部尚书耿额上奏:“启奏皇上,如今已经是十月末,八旗将士还未赶到西藏就会迎来大雪,这时候不是出兵西藏的好时机啊。”
李光地站出来:“耿额大人所言甚是,为了八旗士兵考虑,臣等建议,待明年开春后再对准噶尔残部出兵。”
“请皇上三思。”
内阁大臣、六部尚书跪了一地,康熙叹气:“也罢,那就明年开春后再出兵。”
兵部尚书耿额磕头道:“臣等定会提前调拨粮草,争取明年一举诛杀准噶尔残部。”
康熙嗯了声。外面的仗要打,朝堂之上的仗也要打。
天灾刚刚过去,新疆又起战事,内朝也不稳。等到明年开春再出兵,正好趁这几个月,把朝堂稳住。
康熙做好了决定,几日后,康熙把朝臣召到宫里,主动提立太子之事。
“昨晚朕梦到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因为废太子之事闷闷不乐,她老人家说胤礽被疯病所困,朕竟不能容他一二,朕听了后属实羞愧。下半夜,朕又梦到孝诚仁皇后为太子叫屈,朕醒来后再细想,朕这个做阿玛的确实对保成不够包容。”
说到这儿,康熙尤嫌不够,又道:“立太子乃大事,八阿哥生母出身低微,又少不更事,众卿就不必考虑他了。”
康熙站起身,俯视着台阶下的众位大臣:“朕与众臣相商,就是要听众位大臣之意见,也盼众位大臣选出来的皇子能得众臣拥护。多事之秋,朕、太子、诸君,都该一条心才好。”
“臣等领命。”
康熙命众位大臣写下属意的皇子姓名,再写上自己的名字,把条子递上来,被推举最多的皇子就是大清的太子。
在康熙的监督之下,满朝文武很快交上条子,梁九功带着乾清宫太监统计,统计出来的最终结果交到康熙手里,康熙看到老八的名字排第一,一口血涌到了喉头又被他咽下去。
众位大臣都等着最终的结果。
康熙笑道:“看来众卿跟朕想得一样,朕宣布,胤礽复立太子。”
殿内大臣都惊了,互相交换了个眼神,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
都察院御史富德:“启奏皇上,选太子这等大事,清点票数的差事不如让我们都察院来,这样也能绝了天下人的质疑。”
康熙冷声:“朕亲自主持,众位大臣都在场,谁质疑?谁反对?”
殿内大臣无人敢接话。
“难道众爱卿,跟朕想得不一样?你们不跟朕一条心?”
这话,更无人敢接。
“富德,说话!”
富德仓皇跪下:“臣,自然跟皇上一条心,臣保举二阿哥胤礽为太子。”
康熙微微点头:“你保举胤礽为太子,那你的票定然没错了?”
富德磕头道:“没错!”
康熙看向礼部尚书:“复立胤礽为太子之事已经定下,剩下的事你去办吧。”
“臣,遵旨。”
今日来的都是王公大臣,所有皇子都未出现,但是都知道今日皇阿玛叫王公大臣进宫是为了选太子。
胤禩原本信心满满,可皇阿玛的态度让他十分灰心,他在衙门内坐不住,随手拿了一份文书去对面刑部找四哥说说话。
胤禛正忙着审核各省送来的大案,见胤禩进来,他放下手中毛笔:“八弟找我何事?”
胤禩扫了眼桌案上堆放着的处理好的文书,他苦笑一声:“我不如四哥许多,这种时候我坐卧难安,四哥却还能静心办差。”
“八弟,不管明日如何,今日该办的事情还是得办,否则,堆到明日,也逃不了案牍之劳形。”
胤禩并不想听四哥这些话,他直接问道:“四哥,难道你就不想当太子?”
胤禛微微一笑,他不想当太子,他想当皇帝。
胤禛一个字没说,胤禩懂了他的意思:“四哥,皇阿玛不会选我,可朝廷百官和皇室宗亲会选我。你猜猜,到底是你赢还是我赢。”
胤禛拿起笔,笑道:“八弟,你搞错了一件事,皇阿玛选的是大清的太子,如今,大清就是皇阿玛,皇阿玛就是大清。”
胤禩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不想懂,他道:“事已至此,皇阿玛纵使不愿意,可我们都知道,内忧外患之下,皇阿玛也不得不从。”
胤禛并不接话,他微微抬头:“八弟若无事,就先回吧。”
苏培盛急步跑进衙门,还没进门就喊起来:“主子爷,定了。”
胤禛目光深沉,胤禩神色慌张了一瞬。
大门撞开,苏培盛冲进来,一边喘气一边道:“皇上复立二阿哥为太子。”
胤禛捏紧了手中的笔。
“我究竟是多让皇阿玛不喜,皇阿玛选择复立太子,也不愿意选我。我究竟哪里做错了?皇阿玛,您告诉我,我哪里做错了?我是您亲生的吗?”胤禩先是发愣,随后苦笑,红着眼眶吼叫起来。
“八弟,你失言了!”
胤禩失魂落魄:“失言又如何?我从懂事起就事事小心,皇阿玛因此夸过我一句?行事周全有什么用?事事小心又有什么用?”
胤禩逐渐疯癫起来,他怒吼:“在皇阿玛心里,嫡出的太子,不管好坏都是他的亲儿子,我胤禩就是个捡来的弃儿。”
胤禟许多年前就明白的道理,胤禩现在才明白。或许,他以前不是不明白,只是到现在,他才肯承认这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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