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行星
康熙心里难受死了,自从当了皇帝后,他就没这么难受过。
布音珠目瞪口呆看着帝王对她一通谴责,终于忍无可忍,“皇上将一切都怪罪在奴才身上,可皇上既然对奴才无意,那奴才想给自己找一条出路又如何?”
她眼泪忍不住流下来,又不愿让帝王看到自己如此难堪的一幕,她转过身去,“……奴才知道,皇上只是喜欢奴才的容貌,实则厌恶极了奴才曾经嫁过人的事,皇上将奴才当作宫女对待,这是奴才的本职,奴才没有意见,只是皇上一边将奴才当成宫女看待,一边又戏弄奴才感情,让奴才不可抑制的动心,奴才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有何错,奴才只是想再找一条出路。”
康熙后知后觉,“你对朕动心了?”
他嘴角上扬,难受消散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欢喜,一种极致的欢喜,如百花在心底绽放,“你当真对朕动心了?”
“那又如何,皇上只是想羞辱奴才。”
康熙高兴过后总算意识到问题出现在哪里了,他手无足措地解释道:“没有,朕从来都没嫌弃过你嫁过人,你要是丈夫还活着,哪会进宫让朕看见,朕只是以为你丈夫还活着,心里有股气下不来,才说了些气话,但朕从来都没这么想过,朕只想让你一辈子跟朕好。”
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最好一辈子都别想其他男人。”特别是你那个早亡的没有福气的丈夫!差点忘了!那压根不是丈夫,他才是布音珠的丈夫。
他品到了后悔是什么滋味了,他想起自己当初将布音珠放到身边时说了什么混账话了,说是对布音珠的有夫之妇身份不大满意,谁知道这会让布音珠误会,从而导致后面布音珠以为他只是在戏弄她,差点就嫁给其他人了。
康熙拼命解释,但布音珠只是半信半疑的看着他,“可是他们都说皇上打算娶奴才妹妹为后。”
“谁敢这么说,朕从来没说过这种话!”康熙信誓旦旦,暗恨那些没安好心的奴才,等他跟布音珠解释清楚后,“朕只想娶你为后,你摸摸朕的心,朕说的都是真的。”
他将布音珠的手摁在自己胸膛处,胸腔里的心跳得前所未有的快。
“皇上没骗奴才?”布音珠神色很快缓和下来,说到底,她也是个心软之人,她很快意识到要是皇帝之前念着娶她为后,那她之前的胡思乱想就是……她脸顿时红了。
“朕发誓!”康熙信誓旦旦,“要是朕没打算娶布音珠,那就叫朕这辈子都无法——”布音珠捂住他的嘴,“皇上别说了,奴才不想听,奴才相信皇上了。”
“好。”康熙眼睛一动不动,全神贯注看着布音珠,“你说什么朕都听。”
布音珠脸色酡红,“万岁爷真的不在意奴才二嫁之身?”
在意,这种事怎么能说不在意,他心里酸死了,康熙心道,只是在这场合下,这话将决定布音珠是否将他放在心里,“不在意。”他回答的铁骨铮铮。
他如愿在布音珠脸上看到温柔的笑容,心里顿感安落。
叶湘雅心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对帝王总有一种克制不住的心动感,可是皇上要是决定娶她进宫,今后就不得再接近其他女人了,她眼底容不得沙子。
而且皇帝坐拥后宫佳丽三千,她都没在意这件事,皇帝又岂能在意她二嫁之身。
某一处的系统感知到宿主内心的想法,沉默了。
它感叹道宿主跟那个男人果然不愧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在这种情况下都一眼看中对方并且不放开。
不过,要是让宿主知道皇帝自从有了她之后就再也没宠幸过其他妃子,怕是会怀疑到它身上吧,只希望到时候宿主知道一切事情真相,别把它给戳成毛绒团子就好。
想起自己被当成毛绒绒不断被磋磨的日子,系统再度沉默了,可耻的一头扎进系统空间里不出来。
……
慈宁宫内,气氛凝滞。
钮祜禄氏嘴巴抿的极紧,她从来没想到她的后位居然真是一个包衣奴才夺走的,皇上爱上了一个包衣奴才,将她家族抬旗,并且还要光明正大将她迎娶进宫。
她心痛到无法克制了,她堂堂满洲上三旗钮祜禄氏大族出身的贵女居然受此屈辱,就跟多年前作为太宗元妃的钮祜禄氏一样,那是她姑母,明明是原配之身,却无法得封皇后,而她,跟了皇上多年,本应居于后位,但偏偏被一个包衣旗女子压下来了。
太皇太后注视着在场所有宫妃,“皇家不至于让郭络罗氏弄没了脸面,你们要是有什么办法,直接道来吧,哀家听着。”
虽说继后身份不比元后身份要求高,更别说皇帝已经有了太子,可眼睁睁让一个包衣奴才上位,太皇太后自觉自己还没宽容到这种程度。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是出身博尔济吉特氏的贵女,对自己的出身本就骄傲不已,到康熙这一代时,由于前尘往事,不得迎娶博尔济吉特氏的贵女为后,但迎娶的好歹也是满洲上三旗的贵女,为辅政大臣之后赫舍里氏。
就算皇后赫舍里氏没了,考虑的继后人选也是四大辅政大臣之后的钮祜禄妃。
太皇太后能接受皇后赫舍里氏和皇后钮祜禄氏,但她不能接受皇后郭络罗氏,只因为后者是包衣奴才出身。
这还是太皇太后只认定庶妃郭络罗氏的缘故,要是她知道郭络罗氏还有一个二嫁之身的姐姐,而皇帝真正属意的人会是那个姐姐,不得发狂,光是包衣出身还不够了,还学他皇阿玛的那副脾性,将二嫁之身的女子封为皇后。
钮祜禄氏沉默了,她上次派人调查下去,发现郭络罗氏那身子已经被人下了绝育药,便不在意这人了,因为当时她只认定郭络罗氏最大的能耐也就当上皇上最受宠的妃子,一个妃子光是有宠没用,没能生下子嗣,最终便沦落成失宠的下场,毕竟宫里的美人多着去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皇上居然有心将郭络罗氏抬入后位,怪不得皇上对郭络罗氏如此偏心了,出于私心,她到底没说出这件事,只想看着夺走她后位的郭络罗氏倒霉。
一个无子又出身包衣的皇后,等皇帝所有宠爱不在时,她该怎么办,她又能怎么办呢。
钮祜禄氏心里终究是藏着恨意的,她恨自己好不容易等来的后位没了,取而代之的还是哪哪都不如她的女子,皇上给她的屈辱太大了,她承受不来。
董氏嘴角微微上扬,郭络罗氏等着倒霉吧,不过包衣出身就敢觊觎后位。
以她的头脑,自然很快想出了应对的办法,但她出身不高,并不愿当这个罪魁祸首,就怕皇帝那天秋后算账,她可不愿自己被郭络罗氏连累。
于是她在佟格格耳边低语几句,佟格格眼底闪过了然。
她笑道:“太皇太后,万岁爷只说将郭络罗氏送出宫去,可没说郭络罗氏一定入宫为后,您当时任郭络罗氏进宫小选,她到现在都还没被圣上宠幸,这小选进宫的女子,并非一定为圣上妃子,而她进宫多日都没被圣上宠幸,可想而知,她并没有为妃的福气。”
“你是说……”太皇太后明白佟格格的意思了,郭络罗氏被帝王送出宫,但没定下名分,她可以用长者身份给郭络罗氏赐婚,最好赐婚寻常宗亲,到时候皇帝哪怕想娶郭络罗氏,都不可能了。
毕竟皇家岂能让天下人看热闹。
赐婚宗室就代表皇帝不能夺臣妻,更不能让宗室失望。
“不错。”太皇太后眼里闪过赞许。
事实上,她作为在宫里经历最多的老狐狸,岂能不知这是最好的安排,但她偏偏要借后宫妃子的嘴说出来,到时候哪怕皇帝要计较,也不能跟她这个一心一意为他考虑的老祖宗计较。
“传哀家谕旨,郭络罗·三官宝嫡次女郭络罗氏温良敦厚、品貌出众,与哀家之孙和硕恭亲王常宁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良人,特赐赐婚为和硕恭亲王嫡福晋,择良辰吉日成婚。”
太皇太后短短一句话,让在场的宫妃都松了一口气,脸上尽是欢喜。
唯独从一开始便沉默坐着的皇太后眼皮子狠狠一跳,皇额娘这是做什么啊,她好不容易给布音珠选一个身份贵重又刚巧没了嫡福晋的夫君,怎么转眼间就让布音珠妹妹得了这桩婚事,那布音珠该怎么办?
皇太后一时没了主意,常宁是布音珠最合适的再嫁人选,是帝王亲弟,又居于和硕亲王高位,关键是前面有过两任嫡福晋都病逝了,已然有嫡子傍身,布音珠嫁进去后哪怕一直无所出都行,怎么偏偏出这档事。
皇太后深深叹息了。
在解决掉这桩心事后,太皇太后目光落在皇太后身上,她方才好似听见了琪琪格叹息,“怎么了?”
皇太后摇头,“皇额娘,儿媳没事。”顶多觉得造化弄人,怎么爱新觉罗氏的皇帝老喜欢有夫之妇啊,她光是给布音珠想离开皇帝的办法都想了不知多少,就没一次管用,本来这次还挺管用的,就被皇额娘弄没了,时也命也。
既然琪琪格不愿意说,太皇太后也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她目光又转移到在场的宫妃身上,“佟氏。”
“妾身在。”
“你留下来。”太皇太后闭了闭眼,皇帝既然有心立后,但光是将郭络罗氏嫁给常宁还不够,她还得堵住天下悠悠之口,皇上那些动作已经有不少人看在眼里了。
最好的办法是让钮祜禄氏或是佟氏出一任皇后,可皇帝认定钮祜禄氏只得为皇贵妃,她只得让佟氏先准备着,到时候以防万一。
……
郭府,郭络罗氏被送出宫后还有些懵懂,但很快就意识到皇帝将她抬出包衣旗,转眼又将她送出宫外,说不定就是念着她太识相了,用她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问郭络罗氏愿不愿意当这个挡箭牌,她当然是愿意的,虽说不知道皇帝偏爱的女人是哪个,可不管哪个,都比不过她要到手的地位,能成为皇后,那得是多大的福气啊。
她笑都来不及了,哪还在乎自己是不是挡箭牌,她还巴不得皇帝为了那个女人能一直将自己高高捧起。
只是回府之后,阿玛待她神色如常,反倒时时惦记在宫中的姐姐,她忍不住道:“阿玛,姐姐在宫里过得很好,淑惠太妃对她好,皇太后也对她好,您该想想您还有个小女儿了。”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姐姐容貌气质好,便想尽办法栽培姐姐,结果真让高门子弟看中了姐姐,只可惜姐姐嫁过去不过一个月那高门子弟就病逝了,说到底姐姐不过是晦气的命格,哪有她即将要成为皇后的命贵重,但阿玛始终看不透这点,而她现在没必要再忍受阿玛的偏心了,她会成为皇后,何必为一个克夫的女人让道。
三官保被小女儿叫住,眼神复杂,知女莫如父,从小看两个女儿长大,他一眼就看透小女儿心思了,小女儿怕是以为皇帝看中的是她,可她姐姐才是皇帝心上人,到时候小女儿能不能嫁给一个不错的夫家,全依仗的还是大女儿。
他是不明白了,他将大女儿教导以家族、妹妹为重,进了后宫后,不管哪个得宠,都得全心全力帮扶另一个,他大女儿确实是这种性情,唯独到了小女儿这里,反倒一心一意以自己为主了,哪怕牺牲她姐姐也无碍。
罢了,罢了,反正他问心无愧,对这姐妹俩从小到大都是一样的公正,能活出怎样的结局就看各自造化了。
“你在府上不是好好的吗,你想让阿玛做什么?”三官保反问道。
“阿玛不得准备大婚吗?女儿被送出宫,皇上肯定舍不得女儿。”小郭络罗氏理所当然道。
三官保叹了一声,看向小女儿的眼神越发不争气,“纳兰珠,你好生在府上带着,阿玛自会准备。”他要准备的是大女儿的婚事,皇上想要迎娶大女儿为后,必然有不少臣子阻扰,他听皇上的,将嘴巴紧紧闭着,只等待尘埃落定的那天。
有这么多顾忌在,自然不能让小女儿扰了大女儿的婚事,想到这,三官保眼神越发坚定,打算在事成之前让小女儿禁足,毕竟小女儿至今都以为皇帝偏爱的那人是自己。
然而接下来一封谕旨,倒是破坏了父女两人之间的各种打算。
“太皇太后有旨,三官保嫡次女郭络罗氏为和硕恭亲王常宁嫡福晋,择良辰吉日成婚。”
旨意一下,三官保欢喜鼓舞,这多好的事啊,大女儿嫁给皇上为后,小女儿嫁给和硕恭亲王为嫡福晋,这和硕恭亲王乃是何等人,皇上亲弟啊,当今亲王啊,他两个女儿果然有福气,能给家族带来莫大利益。
“是,奴才叩谢太皇太后!”三官保第一时间便跪下来准备接旨。
然而那太监一动不动,三官保这才意识到问题,他顺着太监视线往后看,只见小女儿紧咬红唇,死活不跪下,他脸色大变,“纳兰珠,还不快接旨!”
纳兰珠不愿接旨,她狠狠的瞪着太监,她心道,好一个太皇太后,好一个赐婚和硕恭亲王,以为她这个看过狼的女人还能看得上那软弱无力的犬,太皇太后真以为先一步将她赐给恭亲王,她就不能嫁给皇上为后了吗?
她就是不接旨,等皇上得知消息后,一定会过来救她的!
不光是三官保,为首的太监见纳兰珠久久不接旨,脸色浑然一变,“还请格格接旨!”
纳兰珠那骨头硬得很,三官保终于明白这个女儿啊,眼里压根没有家族里其他女儿的存在,也没有家族的存在,她难道不知,抗旨不尊会连累整个家族的吗?
三官保眼里终于没了对小女儿的那份慈爱,他顾不上在场的太监,狠狠一巴掌扇下去,“还不快将格格押着。”他看向一旁的下人,示意他们用力逼她下跪。
纳兰珠早在阿玛扇自己一巴掌时便错愣了,下人的蜂拥而上更是让她反应不过来,最终重重跪下,“阿玛!”
三官保此时可没功夫搭理她,而是满脸羞愧道:“是奴才教女无方,是奴才的错,还望太皇太后切莫怪罪郭络罗氏。”
那太监面色始终没有和缓,也是,他是代表太皇太后的脸面而来的,纳兰珠确实没资格给他没脸,不过他始终惦记着太皇太后的吩咐,所谓不可错失良机,务必要趁万岁爷不知道时将郭络罗氏赐婚。
因此,接下来的流程倒是顺利进行了,只是他在回去后,终是憋不住这口气,如实向太皇太后道来这郭络罗氏的无礼之举。
太皇太后岂是一般人,她冷笑一声,“此事终究是委屈了哀家的孙子,奉哀家命令,让马义仓之女马氏择吉日与常宁成婚,以侧福晋之身进府。”
本来这马氏应为常宁继福晋的,若非这郭络罗氏实在惹眼,不过现在她不必顾忌郭络罗氏的脸面了,直接让这两人同日进府吧,再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告知常宁。
想必常宁清楚自己该不该对郭络罗氏好了。
她叹了一声,终究是孽缘啊,“皇上可有动静?”她将他想娶进门的皇后弄给常宁了,若皇帝对郭络罗氏实在情深难许,定是怒不可遏。
太监茫然,摇头,“太皇太后,奴才不知万岁爷那边的动静,不过万岁爷已经好些天没有进出后宫了。”
“罢了,他要怨便怨吧,哀家也不是头一天应付这档事了。”太皇太后乏累的闭上眼睛。
而康熙这边倒是没她想象的那样暴怒,他现在跟布音珠交代自己对她动心的前因后果,倒是将自己弄得满脸羞红,压根不像是坐拥后宫佳丽三千的帝王。
叶湘雅稀奇的看着他起了薄红的侧脸,某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看到过这一幕,并且十分熟悉,好似自己跟他生活了一辈子,就连死亡也无法将他们分开。
那个人是叫永……叶湘雅眼底闪过一丝茫然,到底记忆被抹除了,她没法对过去的情感产生共鸣,但她看着康熙,恍如隔世。
她笑道:“怎么皇上这般容易红了脸?”
“朕只对你红脸。”在这方面,康熙坦诚极了,毕竟美人好不容易入怀,他方方面面都想证明自己是值得托付终生的正人君子。
“皇上啊。”叶湘雅闷闷的笑了,“皇上真可爱。”
“朕可爱?”康熙从来没有被这种词形容过,虽有不适应,可仔细听下来勉强能接受,“不如布音珠可爱。”
叶湘雅眨了眨眼,“还是皇上最可爱。”
她将皇帝的手握在手心,“皇上在奴才心目中是最好看最可爱的男子,哪怕奴才将来跟皇上有了孩子,都不如皇上在奴才心目中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