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行星
显然有人在如兰耳边说了什么,如兰有些犹豫,“格格想做什么?”
“你先回答我是不是?”叶湘雅看着她,目光不容人拒绝,如兰是伴随原身进宫的婢女,本来以这家人对原身的掌控度来看,是打算在原身进宫后给她安排两个合适的婢女的,奈何原身‘没出息’,这家人迅速抛弃原身,导致如兰随原身进宫,忠心耿耿陪伴原身一生,是个能相信的。
只是现在的如兰大概还听着这家人的吩咐,将她身上发生的事情都告知他们,没了进宫相伴二十多年的情分,叶湘雅光凭一句话就想让对方服诚,显然不可能。
但是让如兰偏向她这里是可行的。
“如兰,我唯一能信的人就只有你了。”
如兰被这话躁得脸都红了,她勉强点了点头,“只要格格不让我做伤天害理的事,我都听格格的。”
“我怎么可能让你做伤天害理的事。”叶湘雅露出一个恬静的笑容,“我只是听说我堂叔叔最近病了,你帮我去买些药材不让人发现可好?”
“好。”如兰性子纯粹,既然主子不是想让自己干伤天害理的事,她去买来药材不算事,只是不知道主子想要这药材做什么,在院子里煮药会被人发现的,这跟主子一开始让她不被人发现的初衷根本不一样吧。
但是主子既然吩咐下去,那她就按主子说的做吧。
叶湘雅打开一个匣子,拿出了原身从小到大藏的私房钱,拿出一部分交给如兰,“这里面的一部分银钱你照这张单子去买,剩下那些,你交给你家里人吧,就当我这个当主子给你的跑腿费吧。”
如兰怔怔看着手中的银票,被吓了一条,“主子,这些银钱这般多,奴才怎敢——”“让你拿着就拿着。”
叶湘雅不容她推辞,实则她也是为了让如兰更彻底站在她这边使的钞能力,毕竟如兰家境不好,才送女儿进府当下人这事她是知道的。
“奴才多谢格格!”如兰深深地看了眼主子,将银钱收好,“格格等着奴才回来。”
“去吧。”叶湘雅知道如兰不像自己被人时时刻刻盯着,有自己的路子出府,便不是很担心她。
不出一个时辰,如兰红着脸将叶湘雅需要的药材都买回来了,“格格,都在这里了。”她喘着气,看样子是一路急赶着回来的,叶湘雅让她先喝口水,自己拿起那些药材先放在一处。
如兰道:“格格,奴才方才是说您饿了,才得以将药材藏到食盒里,装作是给您的点心。”
“做得很好。”叶湘雅不吝啬夸奖,算准时机,她将药材放到被子里面,心里默数三声,‘三、二、一’,刚数完,门外就传来敲门声音,“砰砰”两声还怪有礼貌的。
如兰赶紧去将门打开,将主子今日的字画给了另一个婢女。
那婢女小心收起字画,告知格格该去用膳了,叶湘雅点头,随后收拾一下就带如兰出去了。
到了饭桌上,一家人都不苟言笑。
叶湘雅落座,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周围。
原身是府中侍妾兆佳氏所出,但生母在生下她不过两年便病逝了,原身便交给嫡母佟佳氏抚养,而嫡母有自己的亲生子嗣,对原身并不算多上心,只除了这些年新帝即位,富察一族在朝中越发得不到重用才想起了原身的存在,想着原身进宫一两年试试看新帝的心思,若是新帝重视原身,便送自家嫡亲的女儿进宫为妃。
也就是说,原身就是一个踏脚板。
她座位之下的十一二岁的少女便是嫡母佟佳氏的亲生女儿了,大抵是从小被娇养长大的,此刻对她脸色不太好,觉得大姐这些年莫名占了阿玛额娘的重视,小性子来了,“姐姐先前不是吃了点心吗,这会儿还有肚子用膳?”
“这会儿还没吃呢,多谢妹妹关心。”叶湘雅不急不躁回话,就小姑娘这年纪,她要是跟她计较就枉费她活了这些年了。
小姑娘憋红了脸,一旁的嫡夫人看见了不免轻声呵斥,“好了,吃你的,跟你姐姐计较作甚。”
叶湘雅假装自己听不到佟夫人的言外之意,嫡女在这府上确实比较金贵,因为能进宫谋得更好的位份,只是,都是打算将女儿送进宫换取利益,又何必分出个嫡庶,在种种算计下,嫡女和庶女又有什么区别。
在用膳过后,作为一家之主的富察·德克精额总算发言了,第一时间便是夸大女儿今日的字画功力进步了,圣上喜欢有才华的女子,今日之后还得再接再厉。
叶湘雅微笑点头,“是,阿玛,女儿明白了。”
随后这位好阿玛又对大儿子二儿子今日的状态做了个点评,最后目光才落到唯一的嫡女身上,他深深地看了眼嫡女,“婉儿啊,再过四年你就得进宫大选了,不得再这般任性了,你和你姐姐要相互扶持,为家族争光。”
“是,阿玛。”富察婉凝点头,她这会儿比方才坐姿端正不少,从小被家族教导长大的她,早就将入宫为妃封为自己的人生目标了,若非她选秀的年纪恰巧碰上乾隆帝驾崩,新帝将选秀年份往后延,这家族还得用一个女儿来拼一场富贵吧。
这也是她的幸运,不然以嘉庆帝对富察氏一族不喜的态度来看,她大概会走上跟原身差不多的路。
不过叶湘雅可管不着这位妹妹将来如何,无论是入宫为妃还是嫁为正头娘子,她有自己的亲娘打算,怎么着都比她看不上的亲姐好,而且原身在宫中寂寞多年,这家人中的每一个人为了撇开关系,是真的从头到尾都没有跟原身联系过,哪怕只是给予一点点让原身在宫中好过的银两都没有。
等她脱离这个家后,她会给他们养育原身多年的好处费,但至于别的,就不必想了,反正一开始就是利用关系,犯不上什么养育之恩。
用膳过后,叶湘雅特地跟在佟夫人身后,“嫡额娘,女儿听阿玛说起近日皇贵妃娘娘喜食梅花糕,若是女儿能学会这糕点做法,便能讨得娘娘欢心了。”
“也是,但不要耽误学规矩。”佟夫人一句话,便给了叶湘雅能在自己院子里动火的机会了。
只是她仍就不能懈怠,因佟夫人对养女还是颇为上心的,她做好的点心要送过去正院,由佟夫人亲自品尝味道。
如此两三次下来,叶湘雅表现出来的手艺一次比一次进步,佟夫人因此松下眉头,但仍不忘了敲打她,“学好规矩才能好好伺候皇上。”
叶湘雅点头,内心嘲笑不已,伺候皇上?就这么保证自家女儿能被新帝看重?果真不愧是打算买卖女儿的人家,说话就是这么有意思。
她回去以后又开始煮药膏,她煮的是一种叫做舒痕祛疤膏的东西,专门治疗大火烧伤的痕迹,如兰负责给她把风,自从上次给了如兰银两,如兰便死心塌地跟在她身边了,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发展。
院子里药味渐浓,如兰用扇子扇了几下,但仍去不掉味道,叶湘雅便让她别弄了,“既然药味散不去,那就随它吧。”大不了等人问起时,就说她在研制一种加了中药对身体好的新点心,想必佟夫人听到她一心为了进宫做准备,必然不会深究。
最是当这药膏快熬成时,院外传来一个娇俏的女声,叶湘雅一听,便知那是原身的嫡妹,她给如兰一个眼神,让她将药膏端进去,随后放上一锅放了药材的点心。
“来了。”叶湘雅打开门,看了一眼这位好妹妹,“发生什么事了?小妹。”
富察婉凝在外边叫了半天,好不容易等到庶姐给自己开门,险些没反应过来,不过这厢她看了看院子,“大姐姐,你煮了什么?这么难闻。”
说罢不等姐姐反应,便自作主张走进院子,看着那炉火上蒸着的糕点,目光有几分嫌弃,“大姐姐,你别捣鼓出一个四不像来,这东西可有蒸好了?”
叶湘雅本来就将这东西蒸好了放在一旁以防万一,但是这东西放凉了又放回到炉火上,就这一会儿加热的功夫,温度还不够高,还得再等一刻钟,“还要再等等。”
“行吧,我就在一旁等着吧。”富察婉凝显然对这点心有些许兴趣,叶湘雅眼神逐渐冷然,那药膏要及时热着才行,不然就变了药性,就没医书上说的管用了,这小妹什么时候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当真是找准时机了。
“妹妹,你喜欢这些点心吗,姐姐这儿正好有方子,你要不拿回去试试?”
“我不试!”富察婉凝回答的很果决,“这些不过下人做的事,我堂堂富察氏一族的格格,岂能自取其辱。”
叶湘雅的目光彻底冷下来了,既然瞧不起,那过来找她做什么,是过来看热闹,还是觉得她这位姐姐做这些上不得台面?
果然她对这家人不喜是有原因的。
“行,那妹妹近来可习了字,不若去书房看看姐姐最近的字画,光是再这里等着多无聊啊。”
“好。”富察婉凝眼珠子溜溜转,倒是记起阿玛在桌上夸奖大姐字画进步了的事,心道她之后迟早要进宫为妃的,要是自己的书画能再上一层就好了,还能得到阿玛的夸奖,她便随大姐进了书房。
在进去前,叶湘雅给了如兰一个眼神,如兰点头,在两位格格都进了书房后,将院门关紧,端出先前熬煮的药膏,一下一下的搅拌着,看着药膏逐渐被煮干水,化为一锅黏稠。
等药膏煮好后,她快速将药膏盛在一个木罐子里,放到小厨房里放凉,随后又拿出糕点在上面煮着,估计温度差不多了,便拿起放凉,等富察婉凝想起门外的糕点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她一拍脑袋,说自己忘事,本来还想用这些糕点讨阿玛额娘喜欢的。
不过现在也不迟,出来时,那些糕点已经彻底凉了,富察婉凝拿起一块,味道刚刚好,她眼睛一亮,竟拿起一旁的食盒自己捡起糕点放在里面了。
“妹妹这是……”叶湘雅嘴角抽搐,瞧她这样,是一块都不打算留给她吗?
富察婉凝一边捡着,一边不客气道:“这些姐姐迟早要拿给阿玛额娘吃的,不若妹妹代为劳之,省得姐姐多跑一趟,姐姐不必感谢妹妹了。”
叶湘雅沉默的看着她将糕点拿走,只留下几块卖相不好的,在提起食盒后,她又仿佛想起什么,往书房里一窜,拿出几副她觉得不错的字画,然后走了。
如兰也看得目瞪口呆,她来这个府上的时日并不多,因此并不知道二格格竟是这般性子,将姐姐的东西都视作己有,不打一声招呼便全占了,“格格,二格格她太过分了。”
“没事。”叶湘雅反而松了一口气,笑道:“好在那些药膏没出问题。”什么书画都不过是她带不走的身外之物,全给了富察婉凝又如何。
很快,她就能借助这些药膏暂时离开这府邸了。
再过半个时辰,这些药膏彻底凉了,叶湘雅询问如兰,“你身上可有被烫伤的痕迹?”
说来也巧,在如兰小时候,因兄长不小心一把火烧了灶台,使得当时小小的她手臂上不小心被烫出一片痕迹,长大后因为自卑,便总是将手腕处那里挡的严严实实的,今儿听主子说起,不由有些惊讶,“格格,难不成这东西是能养好伤口的?”
“是,不过还得试试看药性,如兰,你可要试试?”
如兰只愣了一下,毫不犹豫道:“格格,奴才要试。”她感觉主子是真有本事的,她如果能凭借这药膏去除疤痕,便是她的幸事。
叶湘雅将部分药膏舀起,小心涂到如兰被烫伤的地方,很快,如兰便感到手腕处一阵清凉,这药膏要起效还得过些时日。
她想了想道:“你今晚用水不要碰到手腕处,等明日你起来后,看看效果如何?”
如兰点头,“主子放心!”她这声主子道的真心实意,只可惜叶湘雅此时光顾着给药膏分罐子了,无暇顾及她。
叶湘雅将一大瓶药膏分成十小瓶,每一瓶都有自己的定量,药膏通体呈青绿,像极了翡翠。
翌日一早,如兰发现自己手上的伤疤痕迹变浅了,药膏全被吸收了,药膏有用!她高兴坏了,赶紧禀告主子。
叶湘雅又给她抹上一小瓶的三分之一的量,就这样反复三天,烧伤痕迹极为严重的手腕至此去除了伤痕,如兰更加敬佩主子了,格格真厉害,随意就弄出这些好东西了。
见如兰好了,叶湘雅也弄清楚想要让伤疤变好的量了,她预估着分量,将一小瓶的量递给如兰,“如兰,我有件事想让你去做,同样是不得告知任何人的事。”
“主子您尽管吩咐吧!”如兰现在对主子是百分百诚服,身子立得扳直,就等主子的吩咐了。
“你去一趟富察·丰绅济伦的府上,说此物对烧伤有用,若是他府上有人问起你身份,你便如实说来吧。”
叶湘雅不怕富察·丰绅济伦是个蠢的,发现此物有用后,还大张旗鼓找上门来,事实上,若是她有透过家族接触他的意思,用得着偷偷摸摸去找他。
若是他真的蠢,那她就更没必要交出剩下的舒痕祛疤膏,让他干着急去,哪怕她会引起家族中人的忌惮和防范,那又何妨,当事人只会比她更着急,只因为这东西可是宫中贵人需要的。
乾隆二十八年圆明园九州清晏殿火灾,当时的五阿哥永琪将乾隆帝从火场救出,乾隆帝得以保住一命,但身上却有部分肌肤被烧伤,哪怕有太医诊断敷伤,那伤疤还是留在了龙体上,想来疤痕还在挛缩,便有了太医日复一日的诊断,但是效果不明显。
原身阿玛提过一嘴,说富察氏一族专门给帝王找过治愈烧伤的东西,但是都没有一个管用的。
如今富察·丰绅济伦得了此物,若是试了管用,岂不高兴,只是此物可不是谁都能探出药方来的,只有她清楚药方,因此富察·丰绅济伦要想讨好帝王,必然会找上她。
至于她为何专门找富察·丰绅济伦,一是他是乾隆帝女儿和硕和嘉公主之子,极讨太上皇喜爱,能随时进宫见到太上皇,不必经嘉庆帝批准,二是他是富察一族的,也算原身的堂兄,两人有家族的联系,能更加放心的托付信任,三是他的存在惹得嘉庆帝不快了,只待乾隆帝一驾崩,他就不复从前的风光了,他一定会在乾隆帝驾崩前,想尽办法稳固自己的地位,而这舒痕祛疤膏便是最好的东西了。
所以,她只要静待好消息。
如兰点头,“主子放心。”
不出一会儿功夫,如兰便消失在叶湘雅眼前了,彼时富察婉凝正拿着庶姐的点心讨好佟夫人,佟夫人知道这是养女精心制作的也不当一回事,反而笑眯眯说起自家女儿。
“你啊,一天到晚就想着耍赖,那你姐姐的东西讨好我,等进宫后你该怎么办。”
富察婉凝不当一回事,“等进宫后让姐姐给我煮,我再送给万岁爷不就行了,反正姐姐喜欢干这等下人才干的活。”
佟夫人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专心培养大女儿不就是为了让她给小女儿铺路吗,老爷想的比较纯粹,就想着让大女儿进宫得宠帮衬家族,但她却不一样了,既然都是富察氏一族的女儿,为何不能让老大给她女儿铺路。
“你啊,还是这般任性。”佟夫人点了点她额头,惹来富察婉凝一声撒娇,“额娘,您弄疼女儿了。”
“行,额娘给你揉揉。”正当佟夫人将手放在小女儿额头上时,有下人前来禀告,“夫人,大格格身边的婢女如兰又出去了,说是给大格格买笔墨。”
“这些时日大格格究竟是怎么回事。”佟夫人生性多疑,喜欢将大女儿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盯着,先前大女儿屋里老是传来烟火气,那是因为要研制糕点,可现在三番四次让下人出府,那就惹人怀疑了。
而且大女儿向来乖巧,怎么无缘无故就搞出这些动作,佟夫人正要开口让人跟上去,富察婉凝却道:“先前我去大姐姐书房里了,她近来字练得不错,估计是下苦功夫了,那笔墨便消耗的格外快,也不知道将来万岁爷会不会喜欢姐姐的笔墨。”
她说这话时着实是无心的,但佟夫人想想也有道理,便随它去了,只是,今后若是再有这种事发生,就不像今日这么容易过去了。
……
如兰到丰绅济伦府上时,她说明身份后,夫人博尔济吉特氏立马反应过来此物的可取性,便赶紧将这药膏留下来,如兰离开后,她在府上耐心等丈夫丰绅济伦的归来。
傍晚时分,丰绅济伦总算回来,回来时面色不善,“万岁爷近些时日是越发急躁了。”
“老爷,当心隔墙有耳。”博尔济吉特氏叹了一声,谁说不是呢,当今新帝可不像太上皇那般对富察氏一族宽容啊,若非老爷是公主之子,身上流有皇家血脉,估计早就被新帝彻底厌弃了。
“对了,老爷,您看看此物,说是德克精额的大女儿送过来的,对烧伤极为管用。”
“我看看。”丰绅济伦将药膏打开,尾指稍稍勾起一些膏药,放到鼻下嗅闻,很清新的味道,“可有试过效果如何?”
博尔济吉特氏早有准备,叫来一面容烧伤极为严重之人,“老爷,让他试试吧。”
丰绅济伦便让下人涂好一部分药膏,并没有将全部烧伤的皮肤都涂上了,一是药膏不够,二是总要有个对比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