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行星
原身在儿子孙子都死得差不多后,孤独寂寞的离开人世,可以说这一世什么都没得到,先帝妃子这种说着好听的名分,实则是她痛苦来源,因她这一生是被无数人掌控的,先是将自己和儿子安排在宫外的丈夫,后来是不得不被推上皇位力挽狂澜的儿子,最后是经历一时风光却要用后半生的幸福偿还的儿死孙丧的结局。
为什么孙氏母子俩能踩在别人的尸骨上幸福一辈子,原身不明白,也永远都不会明白这种人的心思。
重来一世,原身的愿望就是要不痛痛快快跟儿子到封地过上独属于他们母子俩的快活日子(当时朱瞻基愧疚,能让原身得以一直跟随儿子),要不就趁孩子他爹朱瞻基还在位时,光明正大册封她儿子为皇太子,省得将来兄弟阋墙,自己儿子最终落得一个极其悲惨的结局。
本来想到孙氏母子俩坑人的本性,原身心愿是趁先帝在位时让她儿子封为亲王,快快去往封地,等先帝一去,便将她这位母亲接去封地,母子俩过上快活自在的日子——在殉葬人选上,先帝勉强有那么一丝人性,没打算让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宫妃陪葬,但也有十个无辜女子相随而去,此事乃先不提。
但一想到孙氏母子俩喜欢坑人的性质,哪怕原身儿子被封为亲王,去往自己的封地,也会因为孙氏儿子被俘获一事被逼无奈回京监国,从而再次被推上皇位,毕竟先帝只有孙氏儿子和原身儿子这两个皇子!
这跟原来发展有什么区别,那还不如自己掌握主动权,这也是原身愿望的由来,只要掌控权在自己手中,有些事有些人不过是个笑话,权力永远凌驾于一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之上。
叶湘雅既然成了原身,那必然将原身的愿望奉为首要,而彼时原身还只是一个宫女,怀孕的事没有泄露出来,她仍掌控先机。
叶湘雅能考虑的靠山人选有两个,一个是当今皇后胡善祥,第二个便是帝王生母兼嫡母的皇太后,但是一想到皇后性情良善,屡屡被孙贵妃折辱——孙贵妃折辱人并不会留下把柄,而是让自己的衣食住行都向皇后的待遇看齐,无皇后之名却有皇后之权,这本就是公然羞辱皇后了。
孙贵妃早年被皇太后抚养过,又跟皇帝青梅竹马过,皇太后和皇帝两人都不觉得这不对劲,所以胡善祥的皇后之位着实不好当。
她要是告知皇后娘娘她怀孕一事,以皇后娘娘的性情,必然好好将她安置在坤宁宫,让她养胎,但是孙贵妃必然会借此刁难皇后娘娘,本来人家就过得艰难了,她没必要还让皇后娘娘难做。
所以她考虑的是皇太后。
皇太后固然对她养女孙贵妃有感情,但这感情比不过对自己亲孙子的感情,只要她一说自己有孕了,皇太后必然小心安置自己,同时,又因为孙贵妃有孕,为了不影响孙贵妃心情,必然不会让她有孕的事传遍后宫,除非孙贵妃生下的不是皇子,而她生下来的才是皇子。
但这不可能,孙贵妃生下的是皇子,她生下来的也是皇子,有孙贵妃的孩子在前,她的孩子便一点都不显尊贵了。
大明讲究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所以她不想跟孙贵妃拼谁生下的皇子尊贵,她只想跟孙贵妃争长子之位。
她腹中子嗣跟孙贵妃的子嗣只相差两个多月,只要她早两个月生下孩子,孙贵妃的胎儿再养足月份分娩,未必挣不来这个长子之位,但是早产是有风险的,她必然要得到皇太后的支持,用医术将腹中子嗣养好才行。
于是,她特地在皇太后面前上演了一场好戏。
一日,孙贵妃刚给皇太后请过安,皇太后见她腹中胎儿满三个月了,也算是坐稳胎了,便随她来去自如,但在她走时还是不放心孙贵妃,便让自己的心腹亲自送她离开。
这事态原本好好的,但心腹回来后,却是一脸慎重,皇太后问起她发生何事了,她便如实说来:“娘娘,乾清宫有一都人怕是有了龙种。”
皇太后一听,这还得了,皇帝这些年只有三个女儿,膝下无一儿傍身,她对孙贵妃腹中这胎有希望,盼着她生下一个皇子,但也怕她这胎还是个姐儿,可要是再出现一人怀上身孕,那谋来皇子的可能性就大多了。
她立即站起身来,“那都人姓什么,是哪家的女儿,孩子怀了多久?”她心腹能开口说出龙种一话,那必然是有了十成把握。
心腹道:“那都人姓吴,是南直隶镇江府丹徒县人,奴去找皇后娘娘看了彤册,果然那吴氏女子在一个月前受过皇上宠幸。”
这后宫只有皇帝一个男人,但凡宫女怀上身孕,就只能是皇上的。
皇太后哈哈大笑,“吴氏倒是有福,让她过来吧,不过你是如何发现她有孕的?”
心腹摇头,“奴只是猜疑,她年纪尚小,这个月月事未来,心里慌乱极了,便想私底下找上皇后娘娘问问到底是不是……但是正巧她出来时,奴将贵妃送至乾清宫见皇上,这阴差阳错下,便被奴得知此事了。”
“果然有缘。”皇太后大笑不止,“将吴氏叫过来,让太医……等等,就说老身身子不适,让太医过来吧。”
皇太后考虑到孙氏这胎月份渐大,比起吴氏的孩子,还是孙氏的孩子更为重要,大不了先瞒着这事,等孙氏生下孩子后,若是个姐儿,吴氏的孩子是个皇子的话,便立为皇太子。
吴氏不久后被带到皇太后面前,皇太后眼神微眯,“倒是个标致人儿。”
叶湘雅低头,神色慌张,“娘娘。”
“不用慌,坐下来吧。”皇太后慈祥笑道。
一个时辰后,太医赶过来了,顺道而来的居然还有帝王,朱瞻基也不是一时兴起过来的,他听说母后叫太医过来了,便让孙氏回去,特地看看母后发生什么事了。
父皇走了,母后可得好好活着,为人子的才能安心。
但他随太医过来后,看到了太医诊脉对象并非母后,而是一个宫女,他眼睛微微眯起,对这个宫女倒是有一点印象,毕竟是宫里少有的美人,伺候了他好几年,“你是吴氏?”
“看来你还记得她。”皇太后又笑了,朱瞻基看到这一幕哪还不明白发生何事了,这么说来,吴氏上个月刚受他宠幸,这个月确实有可能诊出身孕来,想到这里,他屏气凝神,谁不盼着自己多几个儿子啊,他这个皇帝还没有一子,只三个公主,不管宠幸了多少宫女、妃子都子嗣艰难,但若是吴氏有孕了,那对他的意义就大为不同了。
朱瞻基坐下来了,母子俩都盯着太医,让太医险些汗如雨下,皇上和皇太后这盯法,他实在受不住啊,他诊脉的速度快了,沉吟片刻道:“恭喜皇上,吴氏有喜了,脉象一个多月。”
果然!皇太后缓缓吐出一口气,朱瞻基也大感扬眉吐气,他多年无子,年近三十了才等来孙氏这胎,但老天果然不负他,宫中竟又有人传出身孕了。
他立即道:“吴氏你好生养胎,在仁寿宫里走动,别让人冲撞了你身子。”
叶湘雅点头,神色无措,心腹立即上前安抚她,叶湘雅随着她的声声安抚,还真定下心来了。
而皇帝和皇太后则是在商量吴氏这胎怎么安置。
朱瞻基最挂念的还是孙贵妃这胎,若是孙贵妃有子,吴氏这胎必然会影响到他长子,因此他倒是赞同自己娘亲说的先隐瞒此事,等吴氏月份大了公再示,这也是为了吴氏好,他后宫妃子挺多的,要是有谁冲撞了吴氏这胎,那就不妙了。
皇太后点头,“吴氏就交给老身看顾吧,等孩子生下来,无论是儿是女,吴氏都得封贤妃。”
贤妃是贵妃之下的位份,皇太后也算大方了。
朱瞻基点头,自己女人怀上自己的骨肉,不过是一个位份,给了何妨,若是不给,才是让自己子嗣没脸。
不过若是孙贵妃生下一公主,而吴氏生下一皇子,吴氏这贤妃位份还得往上再挪挪,成为吴贵妃。
叶湘雅对帝王母子俩的心思一目了然,她并不觉得自己身孕被隐瞒是件大事,反而是她要怎么说服皇太后让自己接触到那些药材才是大事。
总不能对着皇太后说自己精通药理吧,那无异于说自己是精怪,自从吴氏有孕后,她的出身地、人生历程都被查的一清二楚,原身压根不会医术,她不至于做出这种自砸脚跟的事。
因此,她可以身子出点‘毛病’,她惊惧之下从一个不识诗书的女子开始慢慢转变,识得医书不是挺正常的吗?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想必皇太后能理解她的做法的。
……
叶湘雅很快就在仁寿宫偏殿安置下了,若说孙贵妃没听到任何动静,那不可能,她在宫中势力不比皇后差,说是后宫之主也不为过,但是正逢此时,又有一女子有孕,还是个女真人,这不免扰乱了她耳目,再加上皇太后极力隐瞒,叶湘雅的存在除了帝王、皇太后以及略略有所猜测的皇后,就只有仁寿宫的宫人知悉。
所以孙贵妃就以为怀孕的只有那女真妃子。
叶湘雅清楚那女真人腹中怀着一女,生下来正是朱瞻基的第四女,但无论哪个朝代对外族血脉都是忌讳之极,所以这位公主在历史上的着迹并不深,似是昙花一现。
但不知是不是天意,在这女真妃子生下一女后,朱瞻基后宫就再无有人怀孕,那女真妃子腹中子嗣,便是朱瞻基最后一个孩子了。
皇太后对此事也烦的很,虽说都是她孙子孙女,可这外族人生下来的孩子跟她乃是八字不合,如果那女真妃子生下来的是个公主,那无碍,左右历史上的外族妃子生下来的公主也都是那么养着,唐朝唐玄宗有一女叫李虫娘,母妃正是曹野那姬,是曹国进贡的胡旋女,这李虫娘虽不被自己父皇承认,觉得不是自己的血脉,但也没缺吃穿的养大了。
而且明朝开国君王朱元璋有一女含山大长公主,乃是高丽妃子所出,明朝也不是容不得有着外族血脉的妃子或是子嗣。
但眼前这情况不一样,皇太后真担心孙氏和吴氏生下来的都是公主,而那女真妃子生下来的会是个皇子,到时候,皇帝长子身上就流着外族血脉,但是让她拿了自己未出生孙子的命却是不忍。
她叫来皇帝,皇帝面色沉沉,“但愿贵妃和吴氏诞下的都是皇子。”如此一来,有两个皇子垫底,就不怕女真人诞下皇子,也不怕前面任意一个皇子夭折,到头来还得那女真妃子所出之子顶上——
那是什么办法都没了的后路,毕竟皇帝的皇位总不能让宗室子弟继承吧。
“但愿吧。”皇太后脸色同样不好看。
正当此时,吴氏那边还传来腹中疼痛的坏消息,她脸色为之一变,朱瞻基同样紧张,赶紧宣来太医。
又过了一个时辰,太医姗姗来迟,替吴氏诊脉,却得出一个不妙的消息,“吴娘娘这胎胎像不稳,怕是得仔细在床上躺着,等过了三月之期再行下地。”
叶湘雅躺在床上,脸色愈发为难,皇太后却以为她是担忧,安抚道:“你只管养好身子,剩下的都交给老身。”
“多谢皇太后。”叶湘雅哪是担心腹中子嗣,她只是担心自己要是下不了地,这看医书摆弄药材便成了难事了,而且,不能下地失了多少乐子啊。
想罢,看着太医起身,叶湘雅暗暗将掐着自己身体某个部位穴道的手松开了。
朱瞻基也道:“你好好养身子,皇家不会亏待你的。”
叶湘雅点头,“娘娘,皇上,奴有一事相求——”
“何事?”皇太后慈祥道。
“奴想识字,想看医书,兴许这能对孩子好些……”
朱瞻基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便同意了,“你认些字也好。”
于是,不久后叶湘雅屋里就摆满了大大小小的书,还有专门的女官过来教她认字。
这向学的日子真让人欢愉,就连皇后在得知风声后,也过来仁寿宫几趟,亲自见了叶湘雅,给她送来一些补品,同样默契瞒下这事。
而孙贵妃那边正虎视眈眈盯着女真妃子那胎。
虽说孙贵妃先于女真妃子有孕,但万一孙贵妃生下的是公主,而女真妃子生下的是皇子呢,因此她让女真妃子住在自己宫里,就等同于牢牢把握住大皇子的出生了,待日后女真妃子诞下一子,她就是皇长子养母。
日子又过两个月,孙贵妃的孩子五个月了,叶湘雅这边才堪堪坐稳三个月胎儿,她在识字方面的进度堪称天才,教导她的女官不断称赞,她却不敢将这些称赞当一回事,她本来就识字,要是夸她连几个字都认得,她怕是没脸见人了。
而皇太后这些日子怕孙贵妃过来仁寿宫发生端倪,就以孙贵妃月份大了让她留在宫所里别乱走,没了孙贵妃的经常陪伴,皇太后比以往更耐不住寂寞,而她正经的儿媳妇皇后因为孙贵妃的存在,不怎么过来仁寿宫,到最后,皇太后倒是经常过来叶湘雅的院子,看着她熟读诗书,折腾起那些药材。
皇太后当然好奇那些药材是什么,但是一听女官说那是黄芪、白术等对身子无害的东西,便坐在一旁看她折腾了。
有人盯着,叶湘雅确实不便给自己捣鼓催产药,不过,却不妨碍她借花献佛,将太医的方子拿出来捣鼓各种药材,最终制出一些对身子好的东西,供太医看过后,便送给皇太后了。
皇太后不缺孝敬,可在几个月前不识字,不懂医书的人在学会些药方子后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她也会为这份看重动容的。
随后等孙贵妃那胎月份更大了些,皇太后就将关心倾斜到孙贵妃身上了,叶湘雅趁机捣鼓一些催产药,再弄出些失败品,好掩饰过去药材被用得差不多的事实。
事已成,只欠东风了。
在叶湘雅怀孕将近八个月时,孙贵妃腹中子嗣也将近临盘时了,叶湘雅记得清清楚楚孙贵妃腹中子嗣临盘的日子,便抓紧时机,将她怀孕一事泄露出去——
饶是皇太后隐瞒的多好,她几个月不让孙贵妃过来自己宫里,又时常宣来太医,早就让孙贵妃心存怀疑了,但孙贵妃心里藏着事,像是如何在女真妃子诞下皇子后将皇子要过去抚养,便不主动出现在皇太后面前。
可那是因为孙贵妃没有猜到仁寿宫藏着位孕妇,若是知道,她必然坐定不住。
而她要如何透过被重重人手包围的仁寿宫将事情泄露出去,这也不难,她特地一针一线缝制了一个香囊,就说是对皇上的心意,在皇上过来看她时,便将那香囊给皇上送过去,香囊有味,是最留香的气味,尽管不浓,但哪怕皇帝将香囊摘下来,气味也会留在身上半个时辰不散。
这半个时辰足够皇帝见孙贵妃一面了。
果然,在感觉到皇上身上有别的香味,孙贵妃坐不住了,她面色沉沉,“到底是哪个贱蹄子敢勾引皇上。”
她不在其他妃子身边闻过这种味道,所以这定不是后宫妃子留下的气味,但能正儿八经在皇上身上挨蹭的女子……是个威胁。
宫人禀告道:“皇上先前只去了仁寿宫。”
孙贵妃抓住椅子把柄的力度渐大,这信息量太大了,这就代表,那个贱蹄子是在皇太后的支持下勾引皇上的,“母后到底在想什么。”
她辛辛苦苦为皇上孕育子嗣,而母后还要放纵贱蹄子勾引皇上。
宫人道:“娘娘,兴许这一切只是误会,或是皇太后那里新进了香料,才让皇上身上挨蹭到的。”
孙贵妃知道这话是安慰,要是宫里有新的香料,不光送去仁寿宫,她这宫所也不会落下。
但她心里还是存了一丝希望,她听宫人的话,想仔细查清楚这事后,再去找母后。
只是她特地派人过去仁寿宫试探一二,仁寿宫把控的严实,她派过去的人没有任何作用。
她心更沉了,她意识到结果可能比自己想的更糟糕。
在太医又一次从仁寿宫里出来后,得知孙贵妃身子抱恙,便赶紧过去孙贵妃哪儿,只是他们给孙贵妃诊脉后,胎像平稳,一点毛病都没有,他们便意识到不对劲了。
但孙贵妃并不打算放走他们,她脸色沉沉,“将母后的脉案给我看看,母后这些日子频繁叫来太医,我不放心。”
太医本就被吩咐要隐瞒此事,一听孙贵妃这么一说,哪会同意,但孙贵妃的人愣是将脉案抢过来了,里面细细写了‘宣德二年九月二十日酉刻:仲丰宝、廖彰请得吴氏脉息……’
其中详细写了吴氏怀孕的月份,以及安胎药成分。
孙贵妃看完后,怒火中烧。
她还在为皇上孕育子嗣,但宫中竟有一个吴氏怀上子嗣了,还被母后和皇上齐齐隐瞒着,而且,据吴氏月份,只比她腹中子嗣少两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