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月
锦书想了想,道:“叫谨王妃过来陪你,好吗?”
他立刻点头,眼底也有了光,“好,好!”
看得出,他对自己的王妃是全然信赖的。
锦书见过那个女孩,走路慢悠悠的,但锦书知道她是为了配合他的步伐。
她和自己的丈夫,共同进退。
谨王妃来的时候,锦书先请她到办公室里说话。
谨王妃很紧张,双手放在膝盖上,不自觉地搓了几下,等待着锦书说话。
她紧张,但她是勇敢的,因为眼光很坚毅。
锦书问道:“他平日里睡得好么?”
谨王妃摇头,“不好,时常噩梦醒来,都是浑身大汗淋漓的。”
“入睡困难吗?”
“困难,晚上都是喝两碗宁神茶才能入睡的,但茶水喝多了,晚上就要起夜,起夜之后就很难再睡。”
锦书望着她,“宁妃的事,你都知道,是吗?”
谨王妃惊愕,猛地抬头看着锦书,比方才要更紧张,“我不知道您说……这个您问这个干什么?”
锦书放缓声音,“问问,你可以不说的。”
她紧闭嘴唇,脸色显得十分苍白,“这个……和他身体有关吗?”
“有一些关系,是关于他睡眠的问题,他……”锦书想了想,还是直接问道:“他是否有过轻生的念头?”
谨王妃吓得站了起来,眼眶一下子红了,“不,不,没有的,真都没有。”
锦书看她的反应就知道有了,不止有念头,大概还有过行动。
那么问题就比较严重。
这一次治疗他的腿疾,把他藏起来的痛挖了出来,那伤口本来就一直没结痂,如今更搅得鲜血淋漓。
只怕……
她态度严肃起来,“王妃,这问题你必须要如实告诉我。”
谨王妃还是使劲地摇头,嘴唇都颤抖了,“没……真的没有。”
她眼泪却如断线的珠子,不断往下掉。
她抹去,又落下,双脚也在颤抖了,强烈的恐惧让她有一种想逃的冲动。
锦书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害怕,但可以肯定的是,谨王妃不敢相信她,所以没敢说。
看来,还是要请少渊来一趟才行。
敏先生说过,谨王相信少渊,只是不敢找少渊。
她走过去安抚,“好,我信你,我信你,别哭了。”
谨王妃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几乎是哀求地说:“真的,真的没有,殿下心里没有怨言,也不恨任何人,更没有过轻生的念头。”
她慌乱无措地解释,“甚至,也没有睡不着的,我方才说他做噩梦,是……是因为他见到了一些很可怕的东西,是蛇,我们后院进蛇了,他看到蛇,他很怕蛇的,所以才会做噩梦。”
“行,我信,我信,别这样。”锦书瞧着她这模样,心里也难受起来。
这张娇憨的脸,神情一直都是淡淡柔柔的,但这会儿吓得魂不附体,整张脸白得不成样子了。
“调整好呼吸,我带你去见王爷。”锦书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她深吸一口气,胸腔抽起来,脸上的肌肉努力控制着,但两腮翕动,泪水还是大滴大滴落着。
有压不住的呜咽从嘴巴里溢出,她又迅速吸气,梨花带雨的惨淡,让锦书看了十分不忍。
“我出去一会儿,再过来带你去吧。”
锦书关门出去,让她自己在里头,是哭一场也好,慢慢调整情绪也好。
她需要这个空间。
宁慢慢的反应,真的出乎了锦书意料之外。
宁妃的事带给他们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
她从少渊和敏先生口中所知的是事件经过,但事情平息之后,他们所过的每一天,每一刻,只怕都是煎熬。
又或许,除了克扣年例月例,还有别的事情?
足足小半个时辰之后,锦书才叫人进去带宁慢慢去病房。
锦书回廊里瞧着她的踉跄的步伐。
但是到了病房之前,她站定了一下,伸手压了压发髻,慢慢地脸上有了一抹笑容。
随着周元进去病房的时候,她是笑着的。
她以柔弱的肩膀,担起了两人缓慢前进的步伐。
少顷,少渊命人过来说晚些过来,与大伯一家用膳,说是大伯到了京城,还没好好宴请过他们。
满姑姑当即吩咐厨房忙活起来。
落大爷一家听得说殿下要和他们一起用膳,既激动又担心,怕自己不懂得规矩,冒犯了殿下。
反而是落临儿安慰他们,说姐夫应该是不拘小节的。
落大爷道:“你一个小女娃知道什么?你知道萧王殿下吗?他是何等出色的大人物啊?你以为是咱北州的官员吗?”
“就是因为姐夫是做大事的人,才不拘小节。”落临儿说。
“你啊,让你读书是为了明理,不是诡辩的……还有,不能叫姐夫的,还没成亲呢,叫殿下听了,还以为你堂姐上赶着嫁给他呢,给你堂姐丢份了,也会叫殿下看不起我们的。”
“爹,殿下如果真的瞧不起咱,就不会过来跟我们用膳,而且,他礼待我们全因堂姐,他是爱屋及乌,这一句姐夫,是喊到他心坎里去的,您信不信?”
落大爷不管她怎么说,心里头该惶恐还是惶恐着。
等到傍晚,周元便过来唤了,说殿下已经到了国公府,请他们到正厅用膳。
一家三口走出去,老夫妇二人越发地惶恐,反而落临儿显得落落大方。
到了正厅,落临儿见到那高大俊美的男子,便当即上前去福身,笑容甜美且自然,“临儿见过姐夫。”
少渊本在看着锦书,听得这一句姐夫,眸子立刻转了过去,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嘴上便先反应说话了,“有赏!”
第229章 少渊请大伯吃饭
一句姐夫,把少渊喊都心花怒放,飘然若仙。
就连敏先生都很喜欢这个嘴巴甜的小姑娘,破天荒地赏了一小荷包的金稞子,又连连地叫了几声好孩子。
锦书笑着瞪了她一眼,这小滑头。
不过,也因这一声姐夫,气氛就从拘谨变成了真正的一家人聚会。
落大爷夫妇也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拘谨局促,和殿下也说起了话。
少渊多谢他们对锦书的照顾,还站起来拱手行礼,看得出是拿他们当长辈看了。
大伯夫妇都很激动,很高兴,看样子殿下对小书是真真的好。
大伯娘却也不免伤感,女子总是敏感些的,尤其她也有女儿,如果小书的父母还在,那该多好啊?
锦书见她眼眶微红,问道:“伯娘,怎么了?”
大伯娘连忙笑着说;“没事,没事,我高兴的,高兴……”
这般说着,眼眶却越发地红了,有一句话她知道不合时宜,但是就忍不住说了出来,“你母亲也一定会很高兴的,做母亲的看到自己的女儿托得良人,该多高兴。”
落大爷在桌子底下拉了她的衣衫一下,示意别说。
锦书微笑道:“我会告诉她的。”
其实,原主对于母亲的记忆和感情都比较模糊了。
锦书知道这或许是原主不理解母亲寻死殉葬的原因,认为母亲丢下她一人艰难过活,受尽了欺负。
锦书跳出原主的身份,是很清楚母亲为什么这么做。
她为夫殉葬十分震撼,在民间掀起了很大的讨论度,大家都敬佩她,朝廷也要迫于舆论,从而不再追究战败之罪。
她这么做,恰恰是为了保护女儿。
落大爷犹豫了一下,也干脆问道:“既然说开了,那么想请问殿下一句,移葬忠烈陵的事,什么时候办呢?”
少渊道:“本王与锦书商量过,等我们大婚之后就办,本王以皇家亲王和大将军女婿的身份来办。”
落大爷也不禁泪湿眼眶,“那就好,那就好,如此,你们一家四杰,便都在一起了。”
他又叹了叹气,“就是可惜,你大哥的头颅,没有取回来,尸首分离,总归叫亲人不安。”
这话,他没忍住说,因为他是不可能去取回来的,但是殿下或许可以。
少渊在桌子底下握住了锦书的手,轻声道:“本王派人去过戎国,知道他的头颅曾悬挂示众,风干之后便埋掉了。”
但其实,那头颅在悬挂示众之后,便被剁碎喂狗了。
所以,根本不可能找回来。
他这话不是照顾锦书的感受,想着锦书或许不会太伤心,因为不是同一个人。
只是照顾落大伯的感受,埋掉也算是入土了。
落大爷不禁黯然,入土为安也稍稍安慰,但那毕竟是敌国啊。
“我们落家,原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你父亲全凭一身孤勇,你三个哥哥都在战场上没回来,才挣得那点家财田房,锦书,纵然你如今什么都有了,但那些也是要拿回来的。”
“大伯放心,我会拿回来的。”锦书轻声道。
“那就好,那就好。”大伯偷偷地看了殿下一眼,他今晚真是斗胆了,说了那么多话,但他不知道以后能见殿下几回,这些话想当着他的面说了,他能帮着小书取回本该属于她的东西。
少渊也明白,道:“是我们的,全部都要拿回来的,大伯放心吧。”
落大爷起身致谢,他能为阿北做的事情太少,心感愧疚。
用膳之后,少渊和锦书进了书房,身侧还跟着一位敏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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