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月
咆哮了几声蠢物,他最终是怔怔地望着一地狼藉,极其无力地笑了起来。
翁宝公公和杜公公见他时而怒时而笑,知晓他是既愤怒又伤心了,都不知道如何劝着,只能是跪在地上求他息怒。
景昌帝见他们二人都没有为那蠢物说话,可见着实是无可救药了。
一股强大的沮丧感涌上心头,到底是自己纵出来的,这残局还是他来收拾。
“传朕旨意,”他缓缓地坐下,眼底阴郁,“让魏国公带着那蠢货去告罪,再叫礼部与鸿胪寺一同宴请,宗人府汉王周王一同列席,务必要重启第二次的谈判。”
“是!”杜公公执令而去。
翁宝公公正要命人进来收拾,却听得外头宣了一声,“贵妃娘娘到。”
翁宝公公急忙跪下迎接,等贵妃绯色金线刺绣牡丹的凤尾裙裾扫过,他才急忙站起,把门关上了。
魏贵妃摇曳而至,见地上的乱状,微微地蹙眉,方才御书房的心腹已经给她传话,得知皇儿谈判失败,还得罪了摄政王。
便料到他会大发雷霆的,果不其然。
“陛下!”她上前去,福身软声道:“他这么做,定有他的理由,您要相信他啊,差事都交给他去办了,也有这么多人看着他,想来是经过商讨后一致决定的。”
“而且,咱们的儿子也不是这般鲁莽愚蠢的人,他是有几分本事能耐的,不过是往日没有机会让他去表现,您传他来问问吧。”
“问什么?”景昌帝如今见了她也觉得烦躁,寒着脸道:“朕已经传鸿胪寺卿问过了,一句话,他就说了一句话,使得整个谈判终止,这算能耐吗?还真是能耐得很,谁人能做到他这般的?那摄政王已经说了,要回国。”
魏贵妃道:“鸿胪寺卿说的与他说的总归是不一样的,他是谈判的主官,或许有些并未告知他们,谈判策略总不好全部说与别人听,是不是?”
景昌帝呵了一声,“朕是命他们去辅助他的,他有什么策略,理当拿出来讨论,为何要私自行动啊?朕传了你的兄长,他托病不来,他不敢来!”
景昌帝气得青筋现出,这般愚蠢的事,整个谈判团竟是无人能阻止,他们是跟着去做什么的?
吃干饭看热闹的么?
魏贵妃听得说兄长托病不入,心头暗惊,怕是皇儿真闯了祸事。
她不禁心慌,这件差事本来是给他立功的,也不难办,只要按部就班地谈,朝野上下也是有心理准备,是要涨一点价格的。
结果他没办妥还办砸了。
到了眼前的太子宝座,又被水冲走了,怎不叫人气恼?
“陛下,可有弥补之法?”
景昌帝冷冷地说:“还能如何?让他去赔罪,再宴请联谊,希望能重启谈判,届时不可再派他去。”
魏贵妃一听便不乐意了,下巴绷住,“临阵换将,这不是叫天下人知道他无能么?哪里有当爹的亲自打自己儿子的脸?您都否定他了,皇家亲贵和朝中官员会如何看待他?他名声本就不大好了。”
景昌帝扬高了声音,“他一句话便把所有人的努力都给毁了,再让他去,御史台的那些老顽固,怕是要一头撞死在朝殿上了。”
魏贵妃道:“那兴许他真是有法子呢?如今暂别下定论,再等等看吧。”
魏贵妃始终是相信儿子,他虽鲁莽些,但不至于轻重不分。
一定是有谋划的。
想到谋划,魏贵妃怏怏地道:“郭先生本来在他身边好好的,您非得放了他走,如今他去了萧王府,云少渊更是如虎添翼,也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
说起这事,景昌帝更是来气,“不放他走能如何?一杯毒酒了结了他么?”
魏贵妃哼道:“有何不可呢?一个穷酸书生罢了。”
景昌帝眼底浮了浮怒意,却终究是压住了,“你可知这穷酸书生,却是名动天下的学者贤士?他与萧王府的敏先生齐名,而又比敏先生更让寒门学子敬仰,因为他两袖清风,不贪名利富贵,而敏先生却是浑身铜臭。”
魏贵妃不屑道:“清高不见得,还不是图您给的三万两年俸?三万两,比一品大员都要高,也不知道是萧王府到底给了多少才叫他倒戈,依臣妾看,也不过是沽名钓誉,贪图黄白之物的俗人。”
景昌帝知晓她不懂,时局有关的事情,她总是不懂。
永远的高高在上,以为他登基为帝,九五之尊想如何便如何。
却不知,帝位未稳,莫说杀一个名士,就连呵斥那些文官清贵,都要斟酌用词,免得损了他们视作生命的尊严。
一张嘴皮子,一根笔杆,胜过千军万马。
她不懂,她永远都不会懂的。
景昌帝越发觉得心累,那娇媚明艳的皮囊下,粗浅不堪,庸俗狂妄,真真是叫人有些失望了。
他为何没有太上皇那般的福气?能得贤贵太妃那般的知己战友。
他想起了皇后,初入潜邸时,皇后总在书房与他议事,针砭时弊,总有真知灼见。
但后来,她只知拈酸吃醋,满肚子的了警惕与算计,再没有灵气了。
他不再与魏贵妃说,传来去,“传国子监祭酒吴卿家觐见。”
国子监祭酒是四皇子妃吴文澜的父亲,徽国使者团对他十分敬重,初初到京便要先到国子监去拜访。
由他出面到宴席上游说,或许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第299章 会好好照顾他
杜公公到蜀王府去传陛下口谕,让他前去告罪。
但云靳风死活不愿意去,说他早有安排,一定能够让徽国降价的,让杜公公回去禀报就是。
但对于设宴席款待,他倒是同意的,这不是正好给他有机会,让他带那对母子过去么?
而且,都不需要说什么,只要带过去叫摄政王瞧一眼,便可把他吓个魂飞魄散。
想到这里,他对杜公公说:“本王不去道歉,叫我舅舅去吧,但宴席本王会出席的。”
说完,叫了府臣送客,自己转身走了。
杜公公长久与他打交道,知晓他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也知道陛下对他的纵容。
如今陛下是在气头上,怒骂几句是有的,甚至上手打耳光也试过,可火气散了之后,又是掬在手心上的好儿子。
既然他会出席宴会便好,道歉的事,还是叫魏国公去比较合适。
至于他说的一定能使得徽国降价这样的话,大抵也信不过的。
所以,他也没再言语什么,转身离开去了魏国公府。
魏国公气得心肝发疼,事情发生的时候,他有一瞬间是懵的,等慢慢地走出鸿胪寺,他最想做的事情便是把云靳风掐死。
这本来就是协助鲁王世子对付摄政王的,为何要把自己的后路给堵死啊?
且都不说他这样做会让臣子如何失望。
如此嚣张跋扈的谈判方式,传了出去,哪个国家还愿意与大燕做生意?
因而,杜公公来传达口谕的时候,他只翻白眼不想说话。
他这一刻才明白到为什么郭先生会离开蜀王府。
杜公公见他这般,叹气道:“国公爷,听咱家说句话吧,这事您管也得管,不管也得管的,自家的人啊。”
一句自家的人,让魏国公脸色越发地铁青,“我魏国公府,没有这样愚蠢且狂妄的人。”
杜公公见素来端方严肃的魏国公也说出这样的话来,也知他是气得够甚,劝慰了几句,确定他会率领官员前去告罪道歉,这才告退离开。
谈判的事不管闹成如何,暂时与萧王府无关,摄政王以陪伴李崧然为由,把小儿子李若北送到了萧王府。
他没亲自前来,只派了护卫把人送到王府,护卫也没有离开。
李若北只有三岁半,胖嘟嘟的像个小团子,十分的乖巧活泼。
锦书见了他,心都便顿时萌生出亲切感,这小孩面容,着实是有些像记忆中的那位大哥。
牌位在国公府,锦书如果要带他去磕头,还要回一趟国公府去。
但经过谈判的事,暂时也不好带他去,尚不知道事情会有怎样的变数,不能冒险。
摄政王妃抱着小若北对锦书说:“他会在这里住两天,若无危险,再送回去,可以吗?”
锦书道:“当然可以。”知晓大哥送若北过来的用意,怕真会起什么冲突,伤及孩子。
她招手,叫了小若北过来,三岁多的孩儿正处于活泼好动的时候,蹦蹦跳跳地到了锦书的身边,扬起小脸蛋,“你就是那日的新娘子啊?”
“是啊,你也来饮宴了么?”锦书笑着,执着他的小手,他的燕国话,竟说得那样好。
“没来,”小若北郁闷地说:“父王不许我来,说是放炮仗会吓着我的,可我最喜欢放炮仗了。”
锦书笑着,“等过几日,我叫人在府中放炮仗给你看。”
他高兴,也觉得锦书亲和,圆圆的小脑袋往锦书身边靠着,小心翼翼地问道:“新娘子,我哥哥可还好啊?我想见哥哥。”
“哥哥在治病,过几日便可见了。”锦书柔声说着,伸手在他的肉乎乎的小脸颊上刮了一下,“你陪母妃在这里住下,等着哥哥好起来,便能和往日一般陪你玩耍了。”
小若北嘟嘴,“哥哥才不许我多玩耍,他都要我背书的。”
摄政王妃笑着同锦书解释,“他三岁便要启蒙,哥哥盯得紧些,他喜欢哥哥,也怕哥哥。”
锦书柔柔地笑着,有些恍惚,曾经也听过同样的话,是落宝意说的,她说喜欢姐姐,也怕姐姐。
知道姐姐对她好,但姐姐实在太凶了。
小时候的落宝意长得粉雕玉琢,爱哭鼻子,说几句便要掉眼泪。
珠子似的泪水挂在白净如玉的脸蛋上,眼睛红彤彤的,叫人心疼。
她在海监的时候总想起落宝意少时候哭泣的模样,然后便陷入无限悔恨懊恼中,当初为什么舍得骂哭她的?
她这个姐姐,当得好不称职啊。
抬起头来,见摄政王妃满眼担忧与哀愁,她问道:“怎么了?”
摄政王妃轻叹道:“有点担心,但都习惯了。”
锦书问道:“以前,这样凶险的事情,发生过许多次,对吗?”
“嗯,同以往相比,这一次应该不算什么事,我没必要这么担心的。”摄政王妃反过来还安慰了她,“你也别担心。”
“他是怎么去到徽国,然后又……”
摄政王妃摇摇头,“这些事情,等他和你说,有些往事回忆起来会让他软弱,如今最好是先不提的。”
锦书明白,他必须要有坚硬的外壳才能对抗那些地狱恶鬼般的人,亲情会让外壳变得柔软。
摄政王妃道:“但有一事我想必须要先给你说说的,也好征求一下你的同意。”
“你说。”锦书抬起头问道。
摄政王妃唤了人进来,把小若北先带下去。
上一篇:快穿之娘娘万福
下一篇:她只是想在修真界养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