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月
等到夜幕降临,便见两名女子策马经过,他抬头看了一眼,便也起身策马,追着那两名女子而去。
抵达附近山边,两名女子停马,丢下一个麻包袋,也没跟战无情打过一句招呼,便策马离开。
战无情落马去打开麻包袋,先露出一颗脑袋,继而是那惊恐的眼睛。
那人全身被五花大绑,嘴巴也被封住,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战无情没有任何的表情,把他装回麻袋里,用一根长长的缰绳将麻袋与马鞍连接起来,便翻身上马离开。
骏马疾驰,麻袋里的人被拖行,有麻袋套着,人死不了,但也遭罪不轻。
不过,战无情不是为了叫他遭罪,只是省得玷污了他的马。
行至吉州与丹州交界处,战无情才停马落地。
他拖着麻袋寻了个僻静地方,便找了些柴点了火堆。
篝火噼啪,照着他淡无表情的脸。
麻袋被磨得穿了几个洞,里头的人也是鼻青脸肿,但方才他也是鼻青脸肿,显然原先就被人揍得不轻。
他双足被削,但好心的于星芒命人帮他包扎,免得他殒命。
“梁周天?”战无情问。
梁周天惊恐地看着他,但还是点了点头。
战无情帮他松绑,说:“我找的就是你。”
一松绑,梁周天便急忙想爬走,但爬出去的手背,被战无情一脚踩住,“你坐好,我有话问你。”
梁周天痛得几哇乱叫,“好汉饶命啊。”
“会饶你的。”战无情没挪开脚,“你乖乖配合,我会放你离开,我与你没什么怨仇。”
“我配合,我配合!”梁周天这些日子像是在地狱一般,眼前这人是什么来头他不知道,但他身上没有太大的敌意,显然也没有仇恨。
战无情挪开脚,从马背上取下文房四宝,在平整地面上铺了一块布,开始蘸水磨墨,“等一会儿,我说一句,你写一句,写错了不要紧,重头再写,写到对为止。”
他拿出来的宣纸,厚厚一沓,写错多少都无碍,而且,才刚入夜不久,他们有一整晚的时间可以慢慢写。
梁周天是生意人,自然知道文书上的东西可以作为证据,也不知道是要他写什么,他缩着身子,“我……我写不了,我手痛。”
战无情继续磨墨,温和地道:“那就先歇一会儿,等手没有这么痛的时候再写。”
“你要我写什么?”梁周天见他态度甚好,便问道。
战无情说:“庚寅年间的事,那件事情改变了你梁家的命运,你一定会记得的,你细细写下。”
庚寅年间?
梁周天瞳孔一缩,“你……你是什么人?”
“江湖人,受人所托查一些陈年往事。”
梁周天盯着篝火照亮的那张沉稳肃然的面容,缓缓地摇头,“庚寅年间的事,我已经忘记,且没发生过什么值得铭记的事。”
磨墨的手停了下来,战无情看着他,“你觉得我是在跟你商量?”
梁周天觉得此人很好说话,便道:“但我确实不知道你要写庚寅年的什么事,难不成有人对我的生意感兴趣?生意上的东西乏善可陈啊。”
战无情说:“庚寅年,温家,吴勇,想得起来吗?”
梁周天脸色大变,挪着屁股后退,“我……我不认识这些人,你到底是谁?你要查什么?”
“查该查之事。”战无情继续磨墨,任由他一直往外边挪。
梁周天已经无法站起来行走,他只能用双手支撑着地面,使劲往外挪去,但浑身上下都是擦伤和之前被打的伤势,压根也挪不快,急得他满头大汗。
全身痛得要命,往日哪里受过这种罪?年轻时候家业盛大,莫说受伤,就是手指破了一道小口,在家里头都是大事。
后来生意没落,祖上积攥下来的家业也被挥霍得差不多,可到底也没到寻常百姓的那个程度,依旧可勉强维持体面。
如今落得如斯田地,都是因为那贱人。
梁家有今日,也是这贱人所赐。
当初就不该只削足,该把她的眼珠子也挖出来,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砍断,折磨得死去活来才好。
他心头恼恨着,却见眼前忽然一暗,还没等抬头,后领子便被提起,他重新被丢回火堆前面。
“墨已经磨好了,开始吧,”战无情声音依旧是无情淡冷的,“第一句,我梁周天举报温福林任大理寺少卿时贪赃枉法……”
梁周天全身瘫软,“我不写,我不写,我没什么好举报的……”
尖锐的锥子从他腰间刺了进去,再抽出来,痛得梁周天眼泪直飚,满地打滚。
战无情立于一旁,也不催促,只看着他吃痛打滚,待他缓过来了,又说:“写吧,我梁周天举报温福林任大理寺少卿时贪赃枉法,与当时的魏国公结党营私,收受贿赂……”
“不!”梁周天全身颤抖,他跪在地上对战无情磕头,“我不能写……”
锥子再一次从他腰间刺入,这一次比方才更深,梁周天痛得几乎昏死过去,冷汗淋漓中,他看到这个人一脸冰冷,毫无动容,知道今日是遇到了硬茬了。
第598章 就这么看着他死
但战无情依旧是很温和的,“来吧,写!”
他手中拿着锥子,那锥子尖锐无比,闪着血沫。
梁周天吞了一口唾沫,颤抖地握住了笔,蘸了墨水落笔太重,一张纸废掉了。
战无情把废纸拿掉,又一锥子往他腰间刺去,“好好写。”
梁周天趴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缓过去这尖锐的痛,痛楚使人迸发出潜力,再一次握笔的时候,他虽是喘着气,却也能好好地写字了。
一开始是战无情说一句,他写一句。
但后来战无情说:“我说累了,你自己把事情写出来就行,好好写,如有半句不实或者是为你自己开脱,只会多受皮肉之痛。”
因他前面所说的那些全部对得上当年事实,梁周天便以为他清楚知道所有的事,他料想是有人被拿了,供出了此事。
所以他也没有粉饰自己在这件事情起到的作用,把如何与温家做交易,老魏公如何保证,他又是如何花银子在吉州收买证人,与吴勇合谋设局陷害知府江淮之。
战无情出发之前,敏先生便把猜测得大概经过告诉了他,如今看梁周天所写,与敏先生所猜测的出入不大,想来就是事实了。
梁周天已经疲惫得不行,握笔的手直直颤抖。
战无情拿起他的手,割破了手指,把血晕染便摁在了举报书上。
“放了我,放了我……”他喃喃地求着。
战无情没理会他,坐下来细细再看那举报信,看到温家把小素嫁给梁周天作为交易那一段,他眼底红了。
就是一句轻飘飘“你拿十万两出来摆平证人,我把孙女嫁给你”的话,苦了小素半生,也苦了他半生。
“因为温家辞官,你得不到官场襄助,所以你虐打温氏?”战无情望着他,轻声问。
梁周天想起此事依旧恨得怒火满腔,“我与温家交易,温家出尔反尔,不仅没帮过我半点,反而我与吴勇侯爷谋害了江淮之之后,被吉州的上下官吏刁难,他都没有出面为我摆平,我后来一打听,他把温素山嫁给我之后,便辞官归田了,他就是欺骗我,我恨他们难道不是理所应当吗?换做你,你恨不恨?”
战无情说:“那不是交易,吴勇杀了那么多条人命,按法当诛,而你收买证人,甚至陷害办案官员,这是协同犯罪,怎么会是交易?既不是交易,就不存在欺骗,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伤天害理的事。”
他把举报信收起,拿起了剑轻轻地擦拭剑刃,剑刃映照他眼底寒意闪起,他擦拭得很仔细,“你方才不是一直问我是谁吗?我叫战无情,刚晋升为四品广威将军,也是温素山的未婚夫,听闻说八月中秋是今年最好的日子,我们打算在那天成亲。”
梁周天猛地抬起头,简直不敢置信,“你们这对狗男女,她是我的妻子,你堂堂四品武将,竟敢强娶百姓之妻?”
“我不会强娶。”战无情摇摇头。
梁周天双手撑在地上,脑袋往前探,冷冷地道:“一条母狗,我不要了,给你也未尝不可,但你最好别这么嚣张,方才我写的那些你全部烧掉,我会给她一封休书。”
知道他的身份,梁周天淡定了很多。
既是朝廷官员,就不可能随便杀人,尤其还要他来举报温家和魏国公府。
再加上他知道战无情,娶温氏的时候就知道,温氏原先是与战家定亲的。
倒是个痴情汉子,这么多年过去,温素山成了那般模样,竟然还想要娶她。
他盯着战无情,想在这一场谈判里占据上风。
但只见对方双眸幽黑如深海,杀意显现。
他心头一惊,猛吞了唾沫,“你……你想杀了我?你是朝廷命官,你杀了我,你前程也毁了……还有,你拿不到休书,她就是始终是我的妻,即便我死了,她也依旧是,你何不放我回去,我给你休书,我当即去衙门,我给她一封休书。”
战无情说:“我原本想着逼你写一封休书,但这一路过来我觉得凭什么啊?七出之条她犯了哪一条?”
说话间,他的剑便架在了梁周天的脖子上。
梁周天吓得颤抖,“不,不,饶我一命,求求你。”
战无情笑了笑,把剑收回,“我的剑是杀敌的,你不配。”
梁周天刚松了一口气,却见他放下剑做了一个火把,便一手拖着他的后领子便往山上走去,吓得他连忙挣扎,“你要做什么?”
夜色吞没两人,只有梁周天的求救声不断响起,惊起了鸟雀。
一直走到了深山,战无情举着火把查看这里确有恶狼野兽出没,便把他捆住丢在地上。
这一刻,战无情眼底的愤怒与杀意毫无掩饰。
他拿起地上的一块石头,重重地砸在他的膝盖上。
“啊……”
惨叫声响彻整片深山野林。
一下,两下,三下,战无情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却在一下又一下间,砸得他两个膝盖稀巴烂。
砸了膝盖,再砸他的一双手,从手腕以上到肩膀,砸得血肉飞溅,烂成肉糜。
梁周天一开始痛得几乎昏死,但死亡恐惧笼罩之下,他痛觉开始渐渐丧失,他已经意识到这个人的意图,是要捣碎他的四肢留在这里,等待恶狼野兽过来一口口地把他吃掉。
战无情确实打算这样做,他愿意为梁周天耗费今晚的时间。
所以,捣碎他的四肢之后,便爬到了树上,慢悠悠地擦着手上的血迹。
这一带,有野狗出现,空气中散发的血腥味道把它们引来了。
梁周天眼底破碎般的绝望惊恐,他已经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饥饿的野狗出现在他的面前。
三只野狗把他围住,血的气味让它们兴奋不已。
它们瘦得有些可怕,只有那两排牙齿是最为突出的,仿佛三只野狗就剩下三张嘴巴。
锋利的牙齿咬在了他的脸上,他惨叫,却没叫出声来,嗓子早就干哑得发不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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