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莲子酒
他尽可能把所有猜想往最糟糕的地方引,这是他能想到的最为彻底办法。
如果杀死这具身体,一命偿一命她能够解气,似乎也很划算。
然而事实证明,结果比这坏得更多,几乎在一瞬间击溃他所有防线。
他们身在藏书阁最下层,天光被隔绝在楼外,韶宁顺着蜿蜒楼梯往上走,走到最上层才能看得见天光。
魏枕玉生出几分庆幸,幸好藏书阁修得这么深。她没有走到外面,也就没有那些碍眼的人在她身侧,把他排挤在外。
他遽然眼眶发酸,现在没有其他人存在,韶宁还是甩开了他的手,没有一点留念,轻易敲碎他层层防备。
失去了上神的名号,失去了强大的承平宗做后盾,只有一颗柔软无用的心脏。
它经不起任何敲打与试探,她轻飘飘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让它伤筋动骨、痛不欲生。
“不是你不如他们,也不是为之前的事情置气。”韶宁在最高阶楼梯上停住了脚步,她第一次站在高处,俯视魏枕玉。
同时也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眼尾泛红的样子,颜色很浅,眸中水色在灯光中能瞧出个大概。
她略微愣神,原来神明也会眼红。
感受到她的目光,魏枕玉捏紧袖口,他难堪地侧过脸,听见韶宁又道:“我为什么就是和你说不清呢。”
“无关任何人,我只是无法再爱你了而已,我就是不喜欢你了。”
“之前的所有事情,我都放过你,我原谅你,我理解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有合理缘由的,我不怨恨你。”
她满目认真,重复着之前对他说过的话,如一把重锤,伤得他体无完肤。
“这就是我现在对你的所有感想,比陌生人多一段经历,仅此而已。”
说者字字释怀,听者字字诛心。
“那你呢,作为施害者或者是旁观者,我的过去已经破破烂烂了,你为什么还要来蹚浑水?”
“我不想要你,你能不能正视我的选择?”
“你明明有这么多选择,为什么非要让两个人都不好过?我不想要你给的东西,甚至现在和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很累,你能不能也体谅我的感受,能不能大发慈悲地放过我?”
魏枕玉站在原地,一字一句,恍若凌迟。
韶宁转身踏上最后一阶楼梯,他随着她一同走入最高层。
远处天光一线,亮得刺眼。
适应了下层的昏暗,在白光的刺激下眼睛酸涩无比,忍不住掉下滚烫的眼泪。
他好像,终于尝到了她的决绝。
眼见她走入天光中,魏枕玉才道:“若我做不到怎么办。”
韶宁回头,看见他落泪,有些惊讶。
她什么都没说,只抬步离去,徒留原处的他无地自容,幸存的侥幸不堪一击,彻底粉碎。
她还不如直接回头,用手中箭穿透他的心脏。
他将这颗心双手奉上,献给她。
一箭,两箭,直到她满意为止。
都比这好受得多。
眼泪溃堤,他尝到了又苦又咸的滋味。不知是刚流下的泪在作祟,还是她的决绝在隐隐发痛。
疼痛自累土而起,成就高塔,将他摁在尘灰中践踏,压抑到无法喘息。
在进来弟子惊惶的目光中,魏枕玉面无表情地抹去面上的泪,大步往主峰走。
这条路行不通,他换一条。
他还是不会放手,绝不会。
第108章 古法秘语,脑袋开花
韶宁抱着书,脚步匆匆往回走。
她觉得今日的天莫名冷,明明是初夏,风刮在脸上带着细微的疼痛,或许是第一次见着魏枕玉掉眼泪。
路过的师姐师兄冲韶宁打招呼,她回得有些呆愣。
翻来覆去嚼烂了还是那句话,原来神明也会掉眼泪。
和魏枕玉吵架之前她都在担心,他会不会恼羞成怒,当场杀了她。吵的时候就什么都忘记了,只想快快摆脱他。
想起走前他那句话,他们吵到现在,竟然还没有彻底结束。
她还未走到流火居,腰间的宫主令先响了。
温赐:“你在烦躁?”
韶宁:“没有。”
他不信,又问:“为了谁?”
会是执夷吗?不然江迢遥?或者说商陆。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她答道,“今日找我又是什么事?”
感受到她那边的伤心少了些,他半信半疑:“你是不是要月考了?”
他指尖拨弄着萤火小球,小球在桌上滚了个圈,里头的萤火虫被摔得七零八落。
动作幅度不算大,它们还能活。
神识看见萤火虫短小的腿攀着内壁爬起身子,温赐心情很好。
隔着透明壁,他的指尖点到一只虫的头顶上,声音放得很轻,温柔和气:“你们不发光的时候,真的很丑。”
萤火虫攀着内壁脚一松,无力地摔了回去。
韶宁:“......”
他心情好得过分,感受到几种情绪混杂在一起,一时难以辨别出情绪来自谁。
甚至哼着小曲问韶宁:“你怎么心情也变好了?说到月考这么开心?”
她现在内心毫无波动,微薄的伤心和烦躁都被苦情丝另一头传来的开心冲淡了。
昨天没留意,现在才发现温赐的情绪起伏比之前大一些,她没当回事,以为是他的恶毒心理在作怪。
“提月考做什么?”
温赐:“考好一点,考完后每个人的师尊要被召去集议。承平宗夫子骂人怪难听的。”
承平宗考试后会召集众师尊集议,大概就是挨夫子骂、挨夫子骂和挨夫子骂。
无情道是承平宗分支,后自立为明光宫。承平宗觉得明光宫歪曲无情道本义,对明光宫颇有微词。
承平宗夫子又最喜欢追根溯源,拿着明光宫低人一等那点事反复说。
温赐怕那些个夫子血溅当场,坏了两宗门的关系,所以从来不让自己弟子去做交换生,而是挑长老座下的弟子去。
每次明光宫长老都被骂得狗血淋头,憋着一肚子气回宗。
韶宁已经走到院内,闻言惊讶道:“开家长会?”
“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说那你完蛋了。”
又带她去古南浦找龙,又要她考好一点。韶宁现在就让温赐知道既要又要的后果。
她掐断了联系,刚推开房门,已经听见软软猫威胁的叫声。
她朝里屋望去,戚灵修蹲在床边,他要上床。
软软猫坐在床中间,每当戚灵修向床榻伸手,它就伸爪子抓他。
攻击性极强的软软猫:“喵呜!嘶——”
戚灵修手背落下三道抓痕,他毫无表情,摸索着换个地方快速伸手,想躲过猫的攻击。
又被抓了。
想...上......床......
感受到韶宁的气息,他朝这边‘望’过来,“妻主......”
她伸手把软软猫拍开,拿出在藏书阁借的书给他找补魂的法子。
趁她翻书的空档,戚灵修默不作声地趴在她腿侧。
软软猫爬上韶宁的腿,用最恶毒的眼神丢他眼刀子。
可惜戚灵修是瞎子,看不见。
韶宁看得累了,腰酸腿疼,戚灵修就坐起身子,摸索着为她按摩。
软软猫震惊,新男人,新技能。
韶宁翻书的手一停,犹豫半晌没说出口中的话。
他真的很像二十七。
她扪心自问,温赐杀的人,结果烂摊子留给她收拾,韶宁自然不会心甘情愿。
比起以前在深渊爱捡人的韶宁,她好像变了一点,又好像没有变。
她接受了每个人的生命在修真界很轻贱的事实,但并不报以认同。
如果不是这张和二十七一样的脸,她还是不会让商陆杀了他,但不一定会第一时间给他补魂。
她对戚灵修的感觉很奇怪,他和二十七的轮廓偶尔会重叠在一起。下一刻韶宁倏尔清醒,他们俩不是同一个人。
她看过替身文学,虽然不太喜欢,总觉得太荒唐了。今日自己有幸遇上这种状况,切身体会的感觉和书中描述不太一样。
她不会把他当做夫侍或者爱人对待,但是她下意识想去爱他,无关风月。
只是因为这张脸在,她就想对他好一点。
当他的轮廓和二十七重合时,这种感情愈加强烈,大概是禁忌主对他留了太多遗憾。
韶宁翻到下一页,但是他不该被冠以另一个人的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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