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珂珂
严绮云到底是个法治社会生养出来的脑子,见状下意识的就从韶月手里接过灯笼,一边快步跑过去一边大声喊道:“有人落水了。”
韶月和韶心一贯机灵,见严绮云喊了起来,也连忙跟着大声喊了起来。
这会儿已经有些晚了,按照正常情况,便是入睡时间一贯比别人晚一些的严绮云也该准备洗漱了,但是严绮云主仆三人
闹出的动静不小,很快把边上惠嫔宫苑里面值守的太监给惊动了。
那太监难得也是个会游水的,一下就跳了进去。
惠嫔白天钓鱼没收回去的鱼竿这下倒是派上了不小的用场,那太监抓着人往上浮的时候,严绮云就让他时不时的抓着鱼竿借个力,也不至于一下又搭进去一个人。
除了这个太监外,没多久就有别的反应也不慢的人也聚了过来,接一连三跳进去几个人,这才一起把水里那人给救了上来。
落水的是个看着也就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穿一身朴素的宫女衣裳,身形瘦小的很,看着就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这宫女的脸上还顶着一个鲜红的巴掌印,看着就打得不轻。
大约是救的及时,再加上小宫女自己也下意识的扑腾自救了,所以倒没闭过气去,只是自己咳着嗽往外面吐水。
人没混过去倒让严绮云松了口气,因为晕过去严绮云就只能做急救了,但是急救的动作在这个年代还是有些出格的,能免则免。
不过人看着是没事儿,但今天晚上这个事情显然是没完的。
不仅严绮云没办法回去休息,边上已经重新穿上衣服起身的惠嫔以及被通知过来的佟贵妃都没办法好好休息了。
这如果是单纯的有人落水并被救了起来自然不算什么大事,最多就是当事人被罚个银子,但是这看着显然是没那么简单的。
严绮云下意识揉了揉太阳穴。
还别说,这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这么直接的接触到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情。
“你先去我宫里坐坐吧,这个小宫女也先带到我那儿去,我让人给她换一身干衣裳,这大晚上的还是有些冷的。”惠嫔看着着一堆人也是同样头疼。
这小宫女她也不认识,但是谁叫这个事情发生在她宫门口呢。
很快,住在后殿僖嫔也被这个动静给闹了出来,还有马常在甚至已经是近七个月身孕的成常在。
那小宫女去换衣裳的时候,严绮云特意叫韶月跟着惠嫔宫里的宫女去搭把手,没让她们单独待着。
倒不是不信任对方,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什么事情还是要自己心里有数才行。
那小宫女换了衣裳出来,韶月和惠嫔宫里的白芷表情都不太好看,白芷甚至眼睛都有些红红的,一看情绪就挺激动的。
严绮云同韶月对视了一眼,韶月看着虽然没那么伤心,却第一次叫严绮云在情绪中看出些愤懑来。
这可奇了,要说严绮云身边谁最稳妥,那非韶月不可。
韶月的稳妥不是那种什么都不做的那种,而是一种能够好好处理绝大部分突发情况,并且掩盖好自身情绪的那种稳妥,能叫她这幅模样的,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是哪个宫的?”因为佟贵妃还在来的路上,所以惠嫔作为佟贵妃之下第一人便主动问询起来。
之前这小宫女去换衣裳的时候,她们其他人都交流了一下,没人见过对方,大概率并不是各宫伺候的宫女。
如果不是各宫伺候的宫女,那基本上就是花房、浣衣局、洒扫杂活或者是针线房之类地方的小宫女。
看这个年纪应当是今年刚刚小选进宫的那种。
面对惠嫔的问话,小宫女只是低头咬着唇,一声也不敢吭。
严绮云看到对方的身子已经开始微微发抖了,不知道是着凉了还是害怕成这样,亦或者是一者都有。
见她半天半天不开口,惠嫔也是头疼的狠,再加上本就是平时要睡下的时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这下可不得了,这个哈欠直接产生了连锁效果,差点连上辈子有丰富熬夜经验的严绮云都跟着一块打起了哈欠。
惠嫔看了一眼,对成答应说道:“你身子重,这件事情同你应当也没什么关联,你先回去歇着吧。”
不管是僖嫔还是严绮云,闻言也是赶紧点头。
之前德嫔孕期调理的不好,差点一尸两命,这会儿她们对孕妇都是十分宽容的,就怕出了什么事情自己要背锅。
成常在自然也没意见,没人比她更在意自己的身体和孩子,见在场几位嫔都没有意见,就带着人回去歇下了。
她能歇其他人可不能,特别是惠嫔和严绮云。
成常在走了后,白芷才小声说道:“刚刚奴才和韶月帮她换衣裳的时候就发现,她身上大大小小少说有十几处伤痕,有些都发紫发青,甚至还有那破皮的。”
韶月听了后也是连连点头。
这可不是小事。
按规矩,宫里头是不能有私刑处罚的。
在场基本都是宫女出身,也知道完全避免私刑不可能,小选后学规矩的时候谁没挨过嬷嬷的板子,但是按白芷所说的那种程度可就太过了,而且这还直接打到脸上了,不注意的话可是要破相的。
这就更过了,宫里的女人明面上都是皇帝的女人,冲着脸打哪怕是从前皇后在的时候都没这么做过。
说句不好听的,这会儿宫里除了康熙外,还没人有资格去随意处置一条人命,哪怕是佟贵妃也不例外。
韶月和白芷的情绪这下严绮云也明白了,左右不过是感同身受,别说是她们两个了,就连惠嫔僖嫔的表情都不算太好看,严绮云自己也不例外。
虽然现在她们都是嫔,但是曾经也都当过宫女的,而且只要不抬旗,家族里面适龄的女子都得继续小选,一旦任由这种风气继续下去,那宫里得乱成什么样啊?
因而佟贵妃一来就发了火,她本身脾气便不算很好,只是一直压着脾气而已。
更是把那小宫女吓的不敢说话,还是佟贵妃直接说,:“如果你一直不开口,那就算你自尽,到时候一并追责你家里人。”
把那小宫女吓得连磕了几个头,才道:“娘娘,不是奴才不说,只是奴才不敢,针线房王嬷嬷说奴才手笨,学不会的话受些教训是应该的,可是奴才已经很努力的在学了,明明奴才不是学的最差的。”
“你是针线房的?”
“是,奴才是今年小选进宫的,前些日子刚被分到针线房,一直跟着王嬷嬷做活儿。”
“你身上的伤都是王嬷嬷打的?”惠嫔顺着她的话继续追问对方。
这下那小宫女又不说话了,五体投地跪在地上又一副不敢说话的样子。
第49章
便是严绮云都觉得,这个事情实在是头疼的很,这锯嘴葫芦似得不开口,不是没什么事儿,就是事儿太大。
按这宫女的伤势来看,这事儿必然是消不了的。
这种情况下,严绮云这个不常说重话的人就不适合继续问话了。
最后还是佟贵妃连威胁带哄骗的,才让这自称彩烟的宫女继续开口。
不得不说,佟贵妃这一套连消带打的手段,作为一个皇后来说显然是合格的,她的身份自然也是合格的,可惜也许她到死都想不到,康熙根本没打算册立第三个活着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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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唐!”听完彩烟那断断续续的陈述,起得佟贵妃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要不是在惠嫔的地方,这桌上的茶杯都要给她捡起来往地上撂了。
可佟贵妃的反应却没人觉得过头。
严绮云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事儿得禀告万岁爷。”
十五六岁的妙龄小姑娘小选入宫,因为家里头已经没了几个正经在内务府当差的长辈,所以被嬷嬷欺负责打其实不算很少见,在座的多少都有这种经历。
但是像彩烟这般严重的确实是少见,其中自然另有缘由。
按照她所说,她入宫后没多久,就有个二十来岁的太监找到她,说……如果她愿意配合的话,就能给她安排轻省好伺候的主子,比如说永寿宫钟粹宫那边。
人人都知道,这二位是没有任何责打宫女的先例的。
然而彩烟能答应吗,这要是被发现了说不定要掉脑袋的,不管私底下怎么样,至少明面上是绝对不能出现这样的事情的。
彩烟刚刚不说也是因为,这件事情虽然她是受害者,但是这种事情受到伤害最大的最后依旧是受害者。
按照彩烟的说法,她当时没有答应,但是事后针线房原本对她就不怎么宽容的王嬷嬷就开始变本加厉的欺负责打她,话里话外却也没有留下话柄。
每次责打她的理由也总是说她笨手笨脚,什么也做不好,有一次甚至直接把她的手给打肿了,事后还让她用肿着的手去绣花,绣不好就不给饭吃。
每当彩烟快要受不了的时候,那个太监总是会忽然出现在她的身边,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潜移默化之下,本来年纪也不大,没有什么人生阅历的小姑娘自然难免会把对方当成是救命稻草之类的,在一次又饿着肚子挨了打之后,彩烟最终没忍住找到了对方。
她答应了。
严绮云这样沉稳脾气的人听了就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古代人不懂严绮云还不懂吗,这不就是PUA,实际上不管是王嬷嬷还是那个彩烟口中名为“阿武”的太监都是一伙儿的,本质上只是为了让彩烟这个小姑娘就范而已。
哪怕是昏暗的烛光下,也能很明显的发现啊,小姑娘有一副不错的容貌。
单单只是这样,就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气得不行,但是事情到这回
儿显然还没完,假如那个“阿武”真的有本事帮彩烟脱身的话,彩烟也就不可能大晚上的跳湖自尽。
若不是走投无路,有几个人又会选择这样毅然决然的去死呢!
这个“阿武”显然只是个化名,当时彩烟答应了下来后,他却并不觉得欣喜,反而是一副果不其然的确信模样。
彩烟当时便心下有些担忧了,入宫短短几个月,她别的没学会,这看人脸色的本事却是直线上升。
她以为她是因为感情向“阿武哥”求助,然而最终她付出信任的“阿武”把她带到了离紫禁城很近的一个内城私宅,等待她的是个少说五六十岁的老太监。
彩烟虽说想要反抗,但是她一个瘦成一把骨头的小姑娘哪反抗的了。
大约是觉得她已经破了身,便是一条船上的关系,后来彩烟倒是过了几天略微舒服些的日子,王嬷嬷针对她也没那么厉害了,至少不怎么再让她去做那些注定做不完的活儿。
但是对她的看管却没有降低,只要她有要去那些不常去的地方的意向,就会被发现。
因为和她一批的宫女为了不和她一起被王嬷嬷责打,这种时候都会成为很好用的眼线。
直到康熙移驾畅春园,针线房的人员分成了两拨,对她的看管也没那么严厉了,彩烟才在大晚上的找到了机会溜出来。
然而溜出来只是一个开始,她在宫里没有靠山,甚至连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
至于找个主子告状什么的,彩烟却是不敢了,因为她之前找过针线房另外一个管事嬷嬷告状,结果……她们也是一起的。
这彻底让她不敢轻举妄动了。
正是这重重压力之下,在主子贵人们看来美丽的湖面成为了一个吸引她的漩涡。
她想要一个公道,但是以她的见识却不知道去哪里找这个公道。
于是她决定往湖里一跳,一了百了。
如果第二天一早被发现了尸体,事情闹大了,说不定反而能得来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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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这个故事虽然暂时只是彩烟的一面之词,但是所有人都听了进去且感受到了一股一致的愤怒。
惠嫔的茶具到底没能保住,不过是她自己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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