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格兰折耳猫
忽然,一股骇人的压迫袭来,仿佛心头被压上了一块重石。文嘉浑身打了个颤,眼中闪过一抹惊惧。她睁大眼睛看着周晏丛,居然不敢再说话。
周晏丛也有些意外于她的反应,见她始终未再开口,他也不愿意强迫她了,松开了手,周晏丛道:“先吃面吧。”
第71章 旧疾
待文嘉吃完面后,周晏丛帮她刷了碗,又帮她灌满了一整壶的水,然后提出告辞。
“我先走了。”他说,“你好好养病,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打我电话,或者——找陆晨。”
周晏丛说着,示意了一下他带来的东西——
“给你带了一些水果,生病嘴里没味儿的时候可以吃点甜,但最好在热水里泡过,不要吃凉的。”
“好。”
文嘉只手攒紧贴着裤边,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回应道。周晏丛见状先皱了下眉,然后宛若自嘲一般笑了下,摸了摸她的脸,转身离开。
文嘉一直站在那里目送,等到再也听不见外面汽车的响动,她才松懈下来,浑身出了一股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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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屋里之后,她给杜凌凌打电话,问那晚的事。
杜凌凌早晚知道会露馅儿,就直接承认了,向她道歉:“对不起嘛小文姐,我想着如果是我单独约周老板的话,他肯定不会来,所以就扯上你的大旗喽。”
“为什么扯我,不扯老罗他们?”文嘉问。
“你说呢!”杜凌凌似是生气道,“到现在了你居然还问我这种问题!”
文嘉沉默,原来只见过周晏丛几面的杜凌凌都看出来了。
“对不起凌凌。”文嘉轻声说。
“说什么对不起啊。”杜凌凌笑,“我喜欢周老板,也喜欢你的呀,那如果是你的话,我勉强割爱也不是不可以,小文姐加油啊!”
原来,她说的“加油”是指这个意思,文嘉苦笑一番,挂断了电话。
文嘉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看着窗外的小院发呆。
其实说出来也许杜凌凌不信,文嘉很羡慕她。那天得知周晏丛答应跟她见面之后,文嘉的心情很复杂,堪称五味杂陈。但所有的情绪拂去表面那一层之后,指向的都是同一点,那就是羡慕,羡慕她如此的有活力,想去追爱就去追了。
时至今日,文嘉重生已经有半年了,但她的灵魂仿佛永久地停在了半年前,她重生回来前的那一晚。所以现在的她,可以说活得犹如行尸走肉,哪怕她已经重新拥有了那么多,依然不觉得自己是在真实地活着。
文嘉找出做针线用的小针,在指尖上轻扎了一下。很快,有血珠涌出,文嘉凑上前吮了一口,感受到一股温热和血腥。
文嘉忍不住因此而流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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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中心的大院里,周晏丛自回来之后,就靠坐在沙发里不言不语。周济良在一旁看电视,几次向孙子投去关注的眼神,他都没注意到。周济良无奈,只得关了电视,问周晏丛道:“晏丛,怎么了?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像失了魂儿一样。”
周晏丛仿佛骤然回神,看向爷爷,轻描淡写道:“我没事,只是在想一些工作上的事。”
“……你当我傻吗?”老爷子不客气地反问,“你爷爷是岁数大了,但还没到老糊涂的份儿上。”
“……”周晏丛无奈失笑,仰头盯着天花板思索半晌,他收回视线看向老爷子,对他老实交代道:“我应该是喜欢上了一个姑娘。”
“应该?”老爷子挑剔着他的用词,语气里是满满的质疑。因为这么不太有把握的词儿,周晏丛很少用。
周晏丛当然也明白老爷子的意思,他轻咳了一声,说:“我确实喜欢上了一个姑娘。”
“这就对了。”老爷子终于满意,又问,“哪家的?长什么样?什么时候带回来给我瞧瞧?”
老爷子喜滋滋的,这一连串追问让周晏丛有些无语。他不说话了,打趣般瞅着老爷子笑。
周老爷子也知道自己过于着急了,便稍微收敛了一下,问道:“那这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啊?”
周晏丛想了想,回答道:“是个普通,又不太普通的姑娘。”
“……”周老爷子拧眉,“你今儿是怎么了,问你什么都答得模棱两可的。”
“因为我确实也没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周晏丛无奈回答,摊了摊手,在自家爷爷面前,他也就不遮掩了。
于是周老爷子哦了一声,心里头多少明白点儿了。他想这姑娘肯定不是一般人儿,他已经很少见到这小子如此患得患失的样子了。
老爷子又哼一声,说道:“喜欢就去追啊,瞧你这为难劲儿,别是人家没看上你吧。”
这话是老爷子在逗孙子,他心里对周晏丛的女人缘门儿清。然而没想到周晏丛沉默了,没有反驳,老爷子这才察觉到不对,不太敢相信地反问:“真没瞧上啊?”
“……”周晏丛闭了闭眼,“所以我说,让您老别问了。”
老爷子这可有些不高兴了,他立刻站起来,差点儿想用拐杖轰周晏丛。
“赶紧去给我追,居然还坐得住!”
老爷子丢下话就走了,周晏丛和进来收拾茶杯的警卫员小石对视一眼,露出一个有些没奈何的笑。
他想老爷子说的轻巧,人姑娘不愿意,他能硬是上赶着吗?
周晏丛回房间洗洗入睡,躺床上一直失眠至凌晨五点,他起身,拿起车钥匙出了家门。
目的地自然是文嘉所在的小院,然而等他到了之后,却发现文嘉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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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嘉在医院,但病因不是感冒发烧,而是她的旧疾又犯了。
昨天晚上,在喝下一杯又一杯热水之后,文嘉做下决定,不管她是因何回到这个世界上,且又会停留多久,她都想真实地活一回。所以,她不想顾虑那么多了,她想回应一下周晏丛,想尝试一下不一样的恋爱。
是的,文嘉承认了,她看出了周晏丛喜欢她,而她,也对他很有好感。虽然文嘉并不知道周晏丛看上她什么,但她想,她应该还没糟糕到不会有人爱的地步吧,所以老天既然给她这次机会,她就要把握住,就如同重生一样。
文嘉计划的很好,且踌躇满志,然而真的应了那句话:理想丰满,现实骨感。
在刚入睡的时候,文嘉便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仿佛有些心慌。她勉强躺下,恍恍惚惚快要入睡的时候,心跳突然开始狂飙,胸口还是发胀发痛,太阳穴也开始狂跳。文嘉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这是上一世她惊惧症发作时惯有的反应,这一世还从未遭遇过,是以她以为自己好了。
文嘉躺在那里,试图用深呼吸缓解此刻的焦虑,然后没有用。尤其是她试着去想周晏丛,想要用他来安抚自己的时候,心跳的更快了,躯体化症状也更为严重。于是文嘉没办法了,勉强爬了起来,去敲傅淼的门,请她陪同自己一起去医院。
第72章 坦白
到了医院之后,急诊医生给她吸了氧测了血压,让她服用了一粒降压药,躺在那里缓缓。然而文嘉知道自己的情况,便问医生有没有什么治焦虑的药。医生有些谨慎地看了看她,说这个她做不了主。最后还是另外一个医生来看过,询问了她的既往病史,给她开了一粒。
吃下之后,文嘉舒服了许多。待血氧和血压都稳定下来之后,她和傅淼离开了医院。
在回家的路上,傅淼扶着她,有些心疼地感慨:“原来你还有这种病,是不是这阵子太累了,所以诱发了?”
文嘉只点点头,算是默认。但她心里清楚,实情并非如此。
原来,她之所以不敢承认自己喜欢周晏丛,不敢接受他,并非只是因为简单的所谓的“重生后遗症”,更重要的是她埋藏在心底深处的对爱和亲密关系的恐惧,那来自遥远的上一世,是她罹患惊惧症的最大诱因。
心绪又开始波动起来,文嘉慢慢站定,平复着心跳。而就在她平视前方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周晏丛。
看到周晏丛,刚刚稳定下来的情绪顿时又乱了,心口也开始发疼,文嘉微微弓了下腰,想要缓解下。而傅淼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她的注意力都在周晏丛身上了,她晃动着文嘉的胳膊,挺高兴地跟她说:“看,那位周先生来看你了,他是不是知道你不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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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晏丛看文嘉和傅淼一起出现在胡同口时,并没有立刻有所行动,而是依旧站在那里。见到文嘉似是很难受的样子,他大步走上前,扶住文嘉的胳膊,问道:“怎么回事?又发烧了?”
“不是——”
傅淼有意替她解释,不等周晏丛目光转向她,便被文嘉打断了。
“没事。”文嘉说着,看向周晏丛,“周——晏丛,我能不能和你谈谈?”
一句话,说愣了面前两个人。傅淼是没想到文嘉会是这样的反应,而周晏丛,则是因为文嘉叫了他的名字。
“啊,那行。”傅淼先反应过来,说,“那你们谈谈,我先回房补觉了,有事再叫我。”
“好。”文嘉点点头,待傅淼离开后,她又将视线转回到周晏丛身上,“周、周晏丛,我们也进屋吧。”
这一次,倒不如头一回利落了,文嘉脸上也稍有一些不好意思。周晏丛审视她片刻,同意了。
进了屋之后,文嘉刚要开口请周晏丛落座,那边已经自发自觉地给她倒了一杯水,放到了茶几上,嘱咐她喝药。
“已经早上了,该喝今天的第一顿药了。”周晏丛面色平静道。
文嘉无言片刻,从茶几上的药盒里拿出自己要吃的药,用水服下。
周晏丛见她乖乖听话,才放下心,在一旁坐下。他看着她饮完杯中的水,问道:“这么早,你跟傅淼去哪儿了。”
“去医院。”
文嘉回答道,见周晏丛皱起了眉,忙又解释,“不过不是因为我的感冒发烧,而是——我的惊惧症又犯了。”
“惊惧症?”周晏丛重复着这三个字,陷入沉思。
“是我很久之前得的病,久到——可能都有上辈子那么远了。”文嘉玩笑着,说出最真实的话来。
“如何得的?”周晏丛问。
“因为边亮。”文嘉坦诚回答,“我不知道你晓不晓得,我当初跟边亮在一起的时候,很不快活。我当时一心指望他,想要离开这个家,但后来边亮背叛了我们的感情,他为了更好的前途选择了别人。”
“当然,因为我的纠缠,他没有彻底离我而去,但我从此变成了一个最令人不齿的人,不光我的父母,朋友,还有我自己,都很看不起这种行为。所以,活在这样的重压下,我换上了惊惧症,焦虑症的一种。我开始恐惧爱情,想到爱情就心惊,觉得那是索命的毒药。”
其实真正触发文嘉惊惧症的诱因是父亲的死亡,可若深究下去,谁又能说她对边亮的执迷不悟不是这所有悲剧的开端呢?种种因素叠加,让她再也不敢去触碰爱情,她甚至想都不敢想。
面对周晏丛,文嘉以为自己可以。但她可以控制自己的感情,却控制不了她的心灵和思想,它们仍是那么抗拒爱情,仿佛在她的身体里按了一个控制装置,只要她生出这样的念头,便触发了之后的一系列反应。这种感觉一开始是很轻微的,就像那天她得知周晏丛答应了杜凌凌的邀约,心里为之难过时而产生的微微抽搐。
但那已经是一种提醒,她没有留意,所以才会有后来被周晏丛捏住下巴被迫与她对视时的不适,以及这一次的彻底发作。
“有的时候我真的很想掰开自己的脑子,想把困扰自己的这些东西都掏出来丢掉,但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抱歉……”
文嘉说到最后,微微有些哽咽。她怕控制不住地流出眼泪,便低下了头。
周晏丛从旁听着,全程没有发出一言。此刻见她难受到有些失控,他走过去,半蹲踞在她的腿边,说道:“好了文嘉,这没什么。”
他说,“首先我要先代边亮跟你道歉,然后,我要再跟你说一遍,这没什么。”
文嘉不能接受地摇了摇头——这怎么没什么呀,她想跟他谈恋爱啊,可是她的身体不允许。
“你不要安慰我了……”她快哭出来了。
“这或许是安慰,但绝不是骗你。”周晏丛说,“像你这样的情况,可能有多种诱因。也许有对家人的惭愧,有对自己的鄙夷,但最主要的是边亮带给你的爱情的不堪。我们的身体机能是有自身的保护机制的,它们懂得趋利避害,所以就会在你有面临伤害可能的时候,用这种方式提醒你。它们没有错,只是没那么聪明罢了,分不清我对你的喜欢是好还是坏……”
“周晏丛。”
文嘉终于抬头看向周晏丛,而在那一刻,她的眼泪也流了出来。她哭的很伤心,仿佛是把前世和今生的委屈都哭尽了。
周晏丛看着她哭泣,心想他还不知道她这样能哭。最终没辙,他起身,轻轻将她揽入怀里。
“文嘉——”他仍试图安抚她,见怀柔无用,只好换了个方式,玩笑道,“哭什么?我又没强迫你必须跟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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