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谭枝 第136章

作者:溪月眠 标签: 前世今生 重生 复仇虐渣 穿越重生

  谢谭幽看向银杏。

  银杏道:“这味道分明是行之草。”

  行之草,可安神降火补气血,却无法做到缓解毒素或是解毒作用。

  而在青龙寺那三年,谢谭幽住的院落后方便都是行之草,空静大师甚至让人将行之草做成药丸,一月一月的给她送,说是安神,补气血,让她身子不至于那么虚弱。

  她与银杏接触行之草三年,只需轻轻一闻便能知,眼下手中的药丸与那三年的,的确无任何差别。

  谢谭幽垂眸细思。

  银杏接着道:“那日,奴婢与黑云一同去悬崖边上采药,黑云说,都是可以压制大小姐体内毒素的,回来时,又去了山头,采了不少的行之草,奴婢还以为她是要将所有参杂在一起,今早她出门时,给奴婢递了这药瓶,奴婢却是嗅出这只是普通的行之草,不是压制缓解毒素的。”

  既只是行之草,黑云为何要说是可压制缓解她体内毒素的?谢谭幽不信黑云会害她,瞧着银杏手中白色瓷瓶,她手心下意识攥紧,心头萦绕一个想法,她体内之毒怕是难解,黑云如此之举,也怕是想让她宽心。

  “你出府找几个大夫看看这药丸,是否是由行之草而制。”谢谭幽掀开被子下床,垂眸道:“再问问可有人听过相枝子之毒,有何方法可解。”

  听闻相枝子之毒时,她找来很多医术卷宗,仔细翻阅好久,都未能在上面看到过相枝子一毒,而她也从未听说,身子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受,她便没有多在意,只以为真当如黑云所说,如今想来,怕比她所想更严重,否则,也不会那么久了,还没有解决之法。

  如今,她只是不明白,燕恒为什么不告诉她。

  回想青龙寺的那三年,或许是因常常昏迷,她总是有些模模糊糊,好像是在有一次昏迷很久很久之后,再睁眼时,她眸光落到窗外,外头下了很大的雪,而有一人撑伞站在外面。

  一身白衣与雪融为一体,是世间纯真少有的存在,看不清面容,只隐隐约约察觉,他好像是笑了,谢谭幽一眨眼,那人便不在了,当时还以为是梦一场。

  第二日,身子好了不少,却噩梦连连,总是被惊醒,某夜,忽然听见一阵好听的箫声,箫声好听又温暖的具有力量,一点一点安抚她恐惧慌乱的心和身体,此后,常常睡不着,好像都能听见那箫声,问银杏她却说未曾听见,谢谭幽有些恍惚,好像不是梦啊,为什么银杏会听不到呢。

  又是隔月十日,她不过去了青龙寺的后山一趟,才回到院中,便吐了好多血,再度陷入昏迷过去,这次,她又看见了那个白衣人,他好像是一个仙人,隔的远远的,令人看不清,却总会对她笑,夜里又是箫声。

  谢谭幽确定的,那不是梦,是有人在她身边。

  可,会是谁呢。

  她没有亲人了。

  后来,每月十日她总会流血又吐血,虚弱的起不了身,难受又煎熬,她其实也不想活了的,一个人抗病,真的太难受了,她想哭又不敢,银杏就在她身边,她生病银杏比谁都要难过,若她再哭,银杏只会更难过。

  迷迷糊糊睁眼,她想好好看看银杏,这个和她一起长大的小姑娘,陪着她那么久,银杏也没有亲人,只有她,可她实在撑不下去了,生病真的好疼啊,所以,她骗了银杏,想吃桃花酥,让她下山给她买,实则是她想彻底结束这痛苦的半生。

  回想,她好像也才活了不过十五载,怎么就会活不下去了呢。

  大许是去世的母亲,冷漠的父亲和回不去的家,还有病痛缠身,如废人般的生活。

  这里是青龙寺,当初,是因空静大师她才能活下,而今,要死她也不能死在这里,不吉利也是不干净。

  谢谭幽只能扶着桌椅板凳一点一点的挪步出去,待走至门边,已经累的气喘不止,外头还在下雪,冷风扑来,冰冷刺骨,她还是强忍着痛苦抬脚跨出去。

  “你去哪?”

  艰难走了两步,前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谢谭幽看过去,又是那个白衣仙人,每次,他一来她就好了,而在下个月的这个时候,又是痛苦难忍,就像是一种瘾,折磨的谢谭幽痛苦不堪。

  白衣仙人朝她走来,走近了,谢谭幽才发现,这白衣仙人面上是戴着白色面具,唯有一双眸子露出,盯着她良久,白衣仙人似是轻叹一声,然后拉起她手腕,将她带回屋中。

  谢谭幽看着白衣仙人燃炭,然后给她煎药,又给她烤了一个很大的红薯,鼻尖不知为何止不住的泛酸,她垂着脑袋,没有开口,耳畔却格外的清晰,是白衣仙人来回的轻轻脚步声。

  “会好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谢谭幽耳畔忽然传来一道轻柔嗓音。

  她还是没有抬头,泪水却已然啪嗒啪嗒落下。

  “你听话些,好好喝药。”

  “你别怕,别慌,别乱,你不是一个人,不论多远,我都会来看你。”

  “再说一句。”那人朝她又近些,往她手里塞了一支梅花,声音浅浅的诱人:“好好活着,等着我,我会接你回京的。”

  之后的每月,谢谭幽总能在迷迷糊糊见瞧见那白衣仙人,却没在近距离接触过,只知道,青龙寺的小沙弥会月月给她送裙装,吃食,全都是她以往喜爱的,而每每瞧着那人,谢谭幽总是有些失神,回想他的那些话,其实也不知道是哪里打动了自己,她忽然就想彻底活下去。

  *

  阳光洒下,格外的刺眼,谢谭幽渐渐回神,泪珠也从眼眸控制不住的滚落。

  白衣仙人是燕恒。

  吹箫,为她安眠,抚平她恐惧的是燕恒。

  让人给她送衣裙,送吃的是燕恒。

  月月来看她的也是燕恒。

  说让她好好活着,等着他来接她回京的还是燕恒。

  是燕恒……

  都是燕恒。

  那个时候,她早就被种下相枝子了,算时间,或许是在相府便被种下,而燕恒早就知道了,她月月毒发,他明明远在战场还是会带着药来看她,但这么多年,她体内的相枝子仍在,所以,燕恒是用什么为她缓解的?

  而回京初见,她遇山匪,正是燕恒带着大军回京之时,她以为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燕恒是那样的冷,一眼都未看她,后来是在西街,他明明出手相救却不出现,又是在相府,他的种种表现,让谢谭幽觉得,燕恒至少是讨厌她的。

  可是那日,走投无路,又见荷包内的燕恒二字,她还是壮胆去寻了燕恒,燕恒还是那样冷又漠然无情,他不在乎她的死活,可是,他却会蹲下身来,替她拍掉裙摆处的脏污灰尘,然后告诉她,别来这里了。

  谢谭幽不知道那时候的燕恒在想什么,是在生气还是又恨着她。

  她又一次食言,没有等他来接,而是跟着相府的人回来了。

  听见外头有脚步声传来,谢谭幽慌忙擦去面颊上的泪水,对燕恒,好像不能太过回想,一旦回想,往日从不在意的细节便会突然放大,而她,也才会真正知道,燕恒竟然是这样待她的。

  那么冷的雪天,从战场快马回京,冷不冷又孤不孤单呢,为什么要待她这样好呢,明明,上一世,是她忘他,又负了他,他应当要恨死她,等着她去寻他的,怎么就是,他来寻她,护她,爱她,又救她了呢。

  “大小姐。”银杏的声音传来。

  谢谭幽深吸一口气,按着止不住犯疼的胸口,缓了一会,才出声:“如何?”

  “药瓶里的药丸的确是行之草。”银杏道:“相枝子一毒,奴婢问了好多大夫,几乎都未听过,唯有街头的许大夫说,这似乎是苗疆之毒,他也只是听说,并未接触过。”

  苗疆。

  谢谭幽神色微沉,她记得,云启身边就有苗疆之人,好像是叫石衡,苗疆大长老,在上一世,这个叫石衡的,可是云启身边一把快刀,利用蛊虫之术不知暗中杀了多少人。

  若相枝子是苗疆之毒……

  谢谭幽身侧拳头攥紧,竟是在那么久之前,云启就对她下了手。

  谢谭幽道:“问问他,可否有解毒之法,或是以什么能缓解压制毒素,若是能解我之惑,酬金不会少。”

  “是。”

  谢谭幽又道:“我在城西等你,今日去拜访先帝在时的宣德候。”

  先帝去后辞官的老臣也唯有他在京中,而谢谭幽也曾翻过卷宗,宣德候与先帝情同手足,倒是想听听,这位宣德候对当年之事和先帝的看法。

  “是。”银杏应声离开。

  谢谭幽抬脚出了院落,走了几步,又唤道:“黑风。”

  “属下在。”

  “给我寻两把软剑。”

  黑风一怔:“王妃这是……”

  “备不时之需。”谢谭幽道:“以免旁人杀我之时,我手中无剑,落了下风。”

  而软剑可别在腰间或是腿部,也不会让人轻易察觉。

  黑风道:“府中库房便有,属下这就去给王妃取来。”

  不过半盏茶,黑风便回来了,谢谭幽伸手接过,黑风看她模样,知她这是要出府,想了想道:“王妃既是要出府,属下选几个暗卫暗中跟着王妃,其余的就仍守在老王妃院落附近。”

  “好。”

  谢谭幽也没有拒绝,她出府查当年之事,暗中盯着她的刺客,定然会出手,有暗卫在侧,也会安全些。

  城西,宣德候府。

  远远看着,府门破烂不堪,像是长久没人居住,有种悲凉沧桑之感,谢谭幽抬脚过去,轻轻叩门,里面,一直未有人答应,或是喘息脚步声。

  谢谭幽皱了皱眉,看了银杏一眼,将门推开一点,探头进去查看,四下满是树叶又空荡荡的,她明明打听了,萧然也说,宣德候还在京中,为何这里会成这幅样子。

  正当她细想之时,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个人,面容尽毁又没了一只眼,谢谭幽不经意扫去,眸子瞪大,着实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府门也因她的动作,而被推开,银杏忙上前扶着她。

  二人站在一处,看着门内站着的人,一身粗布衣衫,面相实在吓人,可他却异常温和:“抱歉,吓到两位了。”

  “我是宣德候府的管家,不知二位前来是有何事?”

  谢谭幽上前,轻声询问:“宣德候在府中吗?”

  管家摇头:“老爷在城外种了些东西,这几日都在那方照看,二位若是找老爷有事,不若出城往十里去,途径一片桃林,那便是老爷所在之处了。”

  “多谢。”谢谭幽与银杏离开。

  “大小姐可是要出城?”

  谢谭幽点头:“看那管家,你可看出什么?”

  “会武。”银杏道:“轻功甚至高过你我二人。”

  若非高过,谢谭幽不会察觉不出管家的突然到来。

  “不止如此。”谢谭幽道:“那府中分明是无人居住的痕迹,这宣德候是一定要见一见。”

  二人是骑马出城,京城往外十里是青龙寺,而途中路过的桃花林便在青龙寺三里之处。

  瞧着面前大片桃林,粉色之景恍眼,谢谭幽微微讶异,她倒是从未发现这里竟是有一片这样的桃林,翻身下马,她抬脚进去,四下看了看,心头是越发震惊也是警惕。

  “嗖。”忽然,一道破空声传来。

  是箭羽。

  谢谭幽忙拉着银杏退开,暗处的黑风及一众暗卫随之现身,护在二人周围。

  谢谭幽冷声道:“先退出去。”

  话音刚落,林中又有数十支箭羽而来,谢谭幽抽出腰间软剑,挡住飞来的箭羽,一路抵挡,一路退后,可这林中像是一座迷宫,他们一路退后,还是未能退到出口处,反而,箭羽越发汹涌。

  谢谭幽用力打落又一支箭羽,不经意回眸,才发现身后暗卫不知何时不见,脚下却未有尸体,她很快明白,对方目的,攥紧了手中软剑,她沉沉道:“银杏,很紧我。”

  箭羽忽而停下,现身的是数十黑衣人。

  谢谭幽冷冷睨着对面之人:“谁派你们来的?”

  “死人不需要知道。”

  下一秒,双方便陷入打斗中,冰剑风声参杂,谢谭幽与三人交手,手中软剑如银蛇般助她巧妙拦住对方利剑又一剑刺进对方胸膛,软剑沾染鲜血,越发利,她转身一脚踹向侧面而来的黑衣人,而后,一箭刺向后方执剑刺向她之人,软剑速度极快,她枪先一步,将人刺穿。

  谢谭幽面颊被溅了鲜血,眸色沉又冷,又有黑衣人朝她而来,而此时,她已经不见银杏身影,谢谭幽更加用力攥紧了剑,斩下一人头颅,声音阴沉又冷:“既是敢行刺杀之事,为何不敢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