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溪月眠
谢谭幽身形一抖,似是怕极了,声音又轻又小:“父亲,银杏不见了,我只是想找回银杏。”
“相府就在这里,你还怕她丢了不成?”谢靖知晓此事前因后果,他气秦氏心狠也怨谢谭幽的不识大体,自家府之事竟闹的人尽皆知,只觉脸都被丢尽了。
“就算你怕,可这偌大相府,你身为嫡长女谁又敢动你身旁之人?”
“出府三年,你真是越发有本事了,我倒是也越来越看不清你了。”
“竟然还敢杀人?那可是活生生一条人命!杀人可是要偿命的!你才多大?心思就如此歹毒!”
“早知今日,我就不该接你回府,更不该心疼你一人在府外!”
“你真的太令我失望了!”
谢靖的一句句指责如雷如电,一道道击在谢谭幽单薄的背上,让她坚韧强撑许久的脊背渐渐弯下,她一双眼睛红的一塌糊涂,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
心疼如撕裂。
“不是。”谢谭幽强忍声音里的颤意:“我只是想活着。”
人只有在绝境之时,才会拿起武器保护自己,杀人都是被逼的。
“在相府里你难道不能活着吗?”谢靖还是那么无情冷淡:“我在,你能出什么事?难不成你还怕我害你不成?出了事不先找我这个父亲,倒是找了外人,简直丢我相府的脸面!”
外人二字谢靖咬得极重。
看着谢靖变着法指责她,就是要将今日之事归根结于她一个人身上的模样,谢谭幽忽然就笑了。
若同他说,他真的会护着自己吗?他也确定她能好好在相府存活吗,这段时间以来,她该忍的都忍了,可秦氏还是不知足,总要至她于死地。
同住一个屋檐下,她不信谢靖一点都不知道。
再者,秦氏杀害母亲,谢靖还是帮凶。
现在虽只有周嬷嬷的那些话语,没有证据表明,可近日种种,也早已让她怀疑,谢靖与秦氏是真的狼狈为奸。
再看曾经亲人,真的就只剩恶心。
“我养你十多载,你真的很让我失望!”谢靖怒容散去,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我已报官,今日之事有什么话,你自己到刑部尚书那解释。”
“至于银杏,不过是在柔儿院子里干了些针秀活,你若真那么想要她,我让柔儿将人送回去就是了。”
“失望吗?”谢谭幽唇角笑容愈发深,“可是父亲,我也对您很失望啊。”
“父亲可知我今日遭遇了什么?”
眸中凉意被她压下,目光反而变得平静又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若是父亲知晓了又会如何做呢?想必父亲还是会以夫人和二妹为主,至于我嘛,是死是活都不重要。”
有些话埋在心里很久了,不说出来她很不舒服,以后的日子也没有那么平静,还不如趁早说开,伪装也太过累人,还恶心。
瞧着谢靖明明忌惮燕恒却还是义无反顾的挡在秦氏母女面前,她心中还是免不了的嗤笑连连。
他是别人的好夫君,好父亲,是可遮风避雨的参天大树,唯独不是她和母亲的。
“父亲。”谢谭幽道:“我被夫人逼嫁之时,我去求过你,我甚至给你下跪,可你是如何告诉我的,在我被二妹婢女欺辱之时,你明明就在一旁,你又是如何做的呢?”
“今日,如若我不这样,我会死的,可我凭什么要死?该死的不都是欺辱我之人吗?是他们该死!”
“父亲觉得我错了?”
谢靖冷冷看向谢谭幽,她双眸平静如一滩死水,可仔细看去,又是恨意翻涌,这样的神情熟悉又陌生,心底的一根铉被触碰,脑海中随之而来的是一张张面孔和恶毒的咒语,他心头一颤,下意识后退两步,死死盯着谢谭幽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心头止不住的跳动,不知是怕还是心虚。
“是该死。”燕恒薄唇轻启,打破平静对峙气氛,他看着谢谭幽弯曲的脊背和还是忍不住落下的泪珠,缓缓站起身来,走至她面前,俯身凝着她通红的眸子。
“谢谭幽。”他唤她。
谢谭幽抬眸,对上他深不见底的双眸,脊背顺着他手中力度而慢慢挺直,寒风凛冽,她就这样站在他面前,耳畔是他暗沉的声音:“你不该是这样的。”
燕恒所认识的谢谭幽。
一身傲骨,骄傲肆意,会笑会哭,会柔弱,可从来不会软弱,坚韧的脊背更不会为一人弯下。
那年,她说的。
“我谢谭幽要做这天地间独一无二的女子,绝不会低头,丢傲骨,做软弱的女子,更不会为一人回首,活一世只为自己,要笑要开心要勇敢要平安,还要用一己之身造福一方!”
那年,心比天高,众人仰望她。
谁想,一别三年,竟是变了。
她选择将眼中锋芒遮掩。
爱哭了,性子还是那样的软弱,竟会屈膝求人,甚至示弱。
第14章
“见过燕王,丞相。”刑部尚书带着喘息的声音传来,只听声音就知道他这一路是跑着过来的。
天知道,才听完相府嬷嬷的报案,便又听得下面之人前来禀报燕恒在相府里大开杀戒,他当时是何种心情,知道燕恒在,他是一点都不敢过来,就怕开罪了燕恒,落得个不好的下场,可谢靖请他,他又不得不过来。
毕竟他是七皇子一党,若是因此得罪了谢靖,以后的仕途怕也是不好走,两头难的情况下,他还是一咬牙跑着来了,半点都不敢耽搁,甚至出府之前还让人给云启递了信,就怕最后闹的太大,不好收拾,皇子在,燕恒总不至于一怒之下杀了他。
燕恒凉薄的视线扫过去,刑部尚书吓得腿一抖,强笑着:“燕王,下官是接到报案,相府出了人命。”
“嗯。”燕恒偏了偏眸,语气毫无波澜:“本王杀的。”
“要抓本王吗?”
刑部尚书:“……”
瞬间汗流浃背!
双眸抑制不住的死死瞪着谢靖。
敢情相府死了人是燕恒杀的?谢靖这不是存心害他吗?他有那个胆子抓燕恒?就算敢抓,也不见得陛下会让他偿命啊。
瞥见地下躺着的两个婢女,他身子都止不住的发抖,在心中把谢靖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不敢直接问燕恒,他故作平静问谢靖:“丞相,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本想夸几句燕恒心善来着,可看着他那双阴鸷的眸子,着实是夸不出口。
误会?
谢靖脸色黑如锅底,狠狠瞪了没出息的刑部尚书一眼,却也知道今日这两个婢女也动摇不了燕恒任何,他淡淡道:“是误会。”
闻言,刑部尚书大松一口气。
“今早,府内姬妾兄长被人在柴房杀害,这才让人去了刑部报案。”
秦氏找来的那人的确是府中小妾的兄长,若不是如此,谢靖也不会直接让人去报官,毕竟香秀只是区区一个丫鬟,丫鬟死了就死了,在大臣府中,谁又会在意这些。
刑部尚书颔首:“那下官便去府中柴房看上一看,看看凶手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说着,就迫不及待的转身要走,可还不等他走两步,身后燕恒的声音再度传来。
“不必去了。”
“王爷有何吩咐?”
“人是本王杀的。”燕恒声音极淡,带着冰冷气息,“若要查,本王的王府可随你翻个底朝天。”
谢谭幽眼睫颤动,下意识看向燕恒,心中情绪复杂,眸中隐隐有了担忧之色。
燕恒说可以保她,竟是这样……
刑部尚书脸色一变。
怎么回事?
不是都说误会一场?
他扭头去看谢靖,只见谢靖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燕王来我相府不足一个时辰,可那人却死了足足三个时辰,本相不知,燕王此话到底何意?”谢靖语声幽冷,“相府之事,还请燕王自重,不要随意插手。”
若真如秦氏所说,周嬷嬷去见过谢谭幽,那她很可能知道了当年的一些事,他信不了任何人,不管是与不是只能狠心将她永远封在黑暗,让一些事,永远都见不得光亮。
只是燕恒这样的护着她,倒是让他想不到什么万全之策来。
“燕王当真是说笑了。”秦氏看着谢音柔还在狼狈的干呕,身体甚至时不时的抽搐,浑身也烫的厉害,她心下焦急万分,乍一听燕恒还如此护着谢谭幽,心头恨意涌动。
“今日府中柴房只有大小姐去过,我更是从未见过燕王入我相府,据我所知大小姐是翻墙出府的,直到刚刚才回来。”
一句话,就将凶手的嫌疑定在谢谭幽身上。
刑部尚书抬眼去看谢谭幽,见她柔柔弱弱,眼圈通红一片,那样子完全不像是能杀人之人啊,何况对方还是一个男子。
再者,这相府的大小姐可是云启的未婚妻,他若是将人抓了,云启会不会怪罪?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先将人带回刑部审问时,一抬眼就对上谢靖黑沉的双眸
明白谢靖的意思,还是有些怕。
但现在似乎管不了那么多了,总不能真将燕恒带走,这事早结束早好,既然有嫌疑那便带回刑部审问,若清白再放回来就是了,再跟云启解释一番,想必云启也不会怪罪。
这样想着,他上前两步:“烦请谢大小姐同本官走一趟,待真相大白,谢大小姐就可以回来了。”
“也请谢大小姐放心,刑部绝不会动用私刑。”
“刑部尚书是跟着七皇子久了,脑子越发不好使了。”燕恒站到谢谭幽身前,勾唇冷笑。
闻言,刑部尚书身躯一震,脸色也跟着白了。
他虽是七皇子一党,可是在明人面前,他是二皇子一党的,只有谢靖和云启知晓他与他们是自己人。
燕恒怎么会……
他想为自己辩驳,却又惧怕。
燕恒敢如此说,一定是手中有了证据,陛下最恨私下结党,若是被知晓,杀头流放是免不了的。
“人是本王杀的。”
燕恒狭长的眸子翻涌凌冽寒意,“怎么,不敢抓本王吗?要去欺负一个柔弱女子,为官者便是这般?”
“下官不敢。”刑部尚书差点跪了,他没想到刚才还算平静的燕恒突然就怒了,腿脚弯曲着,站也不是跪也不是,心头又将谢靖骂了一顿,人既是燕恒杀的,他还闲着没事报什么官!
“本王看你倒是敢得很。”
“来啊。”燕恒又坐了回去,大氅敞开,张扬斜靠着,眸子透射出阴狠光芒,像一把锋利的刀刃,冰冷而尖锐:“将本王抓进刑部。”
“下官不敢。”刑部尚书直接跪了,“下官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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