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溪月眠
“你非要我说的那般直白吗?”谢谭幽声音很冷,如冬日的积雪:“而且,我很早之前就知道心头血一事,如今,不过是累了,厌烦了,想离开了,这样,能不能听懂?”
她皱着眉,似是不耐,真的很厌恶。
为过宫妃,也为那地位使过手段,自是会演戏。
“你不在乎,我也是不在乎的,又不是我的心头血,我只要能活命就好。”
一句接一句,冷血又残忍。
“我也问过师父了,近两年,我身体不会有任何问题,如此,我便大可放心离开。”
“……”
燕恒手臂微颤,连带着谢谭幽的手臂都跟着微微抖动:“你的意思是…你在利用我?现下,对你没什么用了,便可以扔开了?”
“是。”谢谭幽答的清脆又爽快。
“那日太后寿宴,你说你喜欢我,你……”
“骗你的。”谢谭幽打断燕恒的话语,喉头腥甜翻涌,她极力忍着,垂眸道:“我不喜欢你。”
闻言,燕恒攥着谢谭幽手腕的手一点点松开,身形微微发抖,眸中是不可置信又渐渐染上一层道不明情绪,下额紧绷:“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
谢谭幽又用力攥紧手心,让指甲陷入的更深,瞳孔轻颤,渐渐浮上一层红意,她缓了好久,又深呼吸,才敢抬眸去看燕恒,燕恒凝着她,双眸是悲,是凉,看着就让人心疼。
谢谭幽紧咬唇瓣,鲜血浮动,身体疼的已经麻木,渐渐的,她看不清燕恒,嘴巴却是缓缓张开,一字一句道:“我不喜欢你。”
“我不信。”
“……”
谢谭幽将鲜血咽进去,没办法再与燕恒独处,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控制着,耳畔,是悠远银铃声,她面色渐渐发白,忍着声音里的颤意,今生,头一次对燕恒,说下特别要狠的话:“我从一开始就在利用你,利用你为我杀秦氏谢音柔,还有谢靖。”
“后来,谢靖死了,表哥也回了京中,我原本想就此离开,可我知道了心头血一事,没了你,我活不过三个月,所以我才委曲求全在你身边!也是刚好也可以借你之手科举,这般大胆之事,若你在,我总不会死。
“而今,没你。我也能活两年,定国将军府和沈国公府还有母亲之事也已经渐渐浮现清白,我自然不愿再待在你身边,解药我自己会去寻,不再需要你,所以,我要离开。”
谢谭幽的每句话都如一把刀深深扎在燕恒心头,燕恒就站在那里,整个人像是痛到无知觉,如一具空皮囊。
一缕阳光缓缓照进屋内,刚好打在燕恒身上,却没有半分的暖意,反而冷到极致。
“在我身边是委曲求全吗?”
“……”
“我知道了。”
最后,燕恒只说了这两句,却让谢谭幽格外的酸楚,心头的无数对不起无法言说,没有任何一刻,她是这般的恨又讨厌自己。
燕恒也没有离开,而是静静凝望谢谭幽,喉头疼的要命,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谢谭幽没有退缩,也是看着燕恒,心头滴血,面上却是不变。
二人僵持很久,谁也没有开口。
又过了一会,寂静屋内,忽而响起脚步声,是燕恒抬脚离开,望着他远去背影,谢谭幽像是被掏空般,身体软绵绵的瘫倒在地上,丝丝血迹缓缓从嘴角流出,她抬手擦去。
银铃声越发重。
蛊虫在体内爬行,她面色越发惨白,缓缓爬至床榻边,窗户时不时吹来的清风,让她心头一点一点平静下来,她用力撑着床榻站起身来,从袖中拿出李谪给她的药瓶,取出一粒服下,怎料,药才入口,身体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猛撞击,而后四散开来,身体的每一处,都是钻心了的疼。
她紧紧攥住胸口,眼前渐黑,要朝后跌去,却在下一秒,落入一个温热怀抱,温柔又令人安心的声音也从头顶传来。
“阿谭,不要乱说话,要不然,我真的会生你的气。”
“……”
“你也用不着骗我,我有心,可以感受得到,你和我一样疼。”
第143章
燕恒紧紧抱着谢谭幽,像是要把人揉进身体里,二者为一,永远不在分开。
他刚刚分明看到她泛红的眼眶和微微颤抖的身体,也能感受到她在强忍疼痛,既是疼,为何还要说呢,气他便也罢了还要连累自己。
燕恒只要感受到一点谢谭幽的难过,他便永远不会信,说反话而已,前生,信她反话,导致,与她死别,今生,他说什么也不会信,不能信,也不敢信。
“过几日我就要去南燕战场。”燕恒道:“等我回来都会好的,你就信我这一次好不好?”
阴阳花他势在必得,而燕家军或许有叛军,他去处理一番,自然快速回来,本想着要不带谢谭幽一起去吧,又怕她身子受不住,战场之上还是太苦,养不胖她的。
谢谭幽身子如湖中木筏,轻轻漂浮着,她很难受,体内像着了火般,越来越旺,银铃声又充斥她脑海,之后,一道声音在脑海中炸开,如恶魔般低语。
“你恨他,杀了他。”
谢谭幽靠在燕恒胸口,那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控制着她所有,又逼迫她。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燕恒。”声音忽而柔下,又带着引诱:“他禁锢你自由,让你沦落如今模样,杀了他,你便可以脱离苦海。”
“……”
谢谭幽眼前越发模糊,浑身都在疼,她吃力抬头去看抱着她的燕恒,还是能依稀瞧见熟悉的眉眼五官,只是一眼便让她心下全是疼痛悔意,想开口却无法言语,而耳畔,又传来一道沙哑难听嗓音。
“伤害自己都不可以伤害燕恒。”
亦是熟悉的。
好像是她所说。
是在上一世吧,被蛊虫幻铃控制伤害燕恒一次又一次后,她终于猛然清醒一次,她怕又瑟缩,眸子瞪的很大,全是泪水,万分无助,云启还在逼她,将她拉至那巨蟒前疯狂恐吓,折磨她心智,当云启放开她时,银铃之声又响起,就是这般的恶魔低语又引诱。
她也被迫张嘴,忘忧草入腹,那时,是清醒的感觉到了记忆一点一点在流逝,她恨,却也只能在最后一刻,用力对自己说:“伤害自己都不能伤害燕恒。”
她死,燕恒都不可以死。
谢谭幽深吸一口气,动作缓而慢,身体是真的有在被渐渐控制,可她极力隐忍着,努力想要将身体那把火和脑海之中的恶魔之音摧毁,却发现无济于事,只能在心头一遍遍说不可以,不要做不可挽回之事。
浑身如烈火焚烧,痛的她面色发青,她却没敢叫出来,还是有半分清醒,还是怕燕恒又救她,她只能伸手紧紧环住燕恒腰身,借他之力,让自己克制住。
燕恒感受到谢谭幽抱紧自己的力度,以为她是终于接受,信他,心头微微松下,将人抱得更紧了些,却在不经意间瞥见蔓延至她脖颈之处的红黑线,浑身猛然一凉。
“阿谭。”他将人推开些,这才发现,她面容早已不正常,燕恒面色微白,朝外唤道:“黑风,换师父过来。”
“阿谭。”他唤她。
谢谭幽皱着眉,似是在挣扎着,泪水与汗水同时而落,瞧着就悲惨可怜,燕恒一边为她擦去一边轻轻抱着她哄又安慰。
终于,在他又一声阿谭下,谢谭幽猛然清醒,用力推开他,一口黑血从喉咙中涌出,燕恒重心不稳,朝后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站住。
银铃声止住,谢谭幽身子虚弱又难受,大口大口深呼吸,而眼前已经清明,她止住又要走近她的燕恒:“你出去。”
燕恒见她这般,怎么可能会离开,不顾谢谭幽的各种冷言冷语,弯腰就将人抱起放至床榻之上。
谢谭幽又推开他,蜷缩至最角落,强撑着虚弱身体,冷冷道:“燕恒,你别碰我。”
是血傀之蛊发作。
她不确定她何时被种下的这蛊虫,也不确定,这血傀之蛊的缓解之法是不是又是心头血,如果是,她不要燕恒在她身边,她要他走开,越远越好。
而这血傀之蛊会控制人心智,在不知道的情况下会做一些你不知道的事,刚才,是有人欲要控制她杀燕恒,她硬生生忍住又反抗了,所以现在是遭到了反噬。
李谪抬脚进来就见缩在角落,双眸泛红的谢谭幽和站在床榻边面色黑沉又黯然的燕恒,担忧心痛却不上前,只是看着。
李谪皱了皱眉,看那地上的黑血也来不及问,上前想要替谢谭幽把脉,谢谭幽却道:“不必麻烦师父,我已经好了。”
“……”
李谪看向燕恒。
燕恒看着谢谭幽,终是缓缓开口:“师父先出去吧。”
“……”
李谪眯了眯眸子,还是抬脚出去,却并未走远,而是在那石桌旁坐下,然后吩咐黑风带着一众人下去,别让人进来。
屋内,二人对望。
谢谭幽凝着燕恒:“你也出去,唤阿妤进来。”
燕恒不动。
谢谭幽又道:“你若喜欢这里你住,我出去。”
说着,她便要起身,蛊虫发作万分煎熬,她很艰难的才慢慢起身,想要下床,却在快要落地之际,手臂被燕恒攥着,整个人又落入他怀中。
“等你好了怎么闹都随你,这种时刻,你听话些。”
谢谭幽刚才是一直强忍,所以才要赶他快些离开,现下被他拖延,已经是撑不了半点,燕恒声音还在继续:“我说认真的,我可以用心头血护你一辈子。”
“你凭什么护我?”谢谭幽低着他胸膛,眼眸含了泪,声音依旧冷又狠:“我说了我不喜欢你,我讨厌你,你不要管我。”
“阿谭。”燕恒将她面容捧起,轻轻吻了吻她柔软唇瓣,“凭你是我的妻子。”
燕恒扶着谢谭幽躺下,蛊虫蔓延之时,她的力气会一点一点消失,所以之后,她只能看着燕恒,看着他垂眸解衣,胸口袒露,连带着那无数伤疤展露在她眼前,?谢谭幽倒吸一口凉气,密密麻麻的伤痕是他救她一次又一次的证据。
而此刻,心下也是明了,这血傀之蛊也是要这心头血缓解。
瞧着燕恒拿出匕首,谢谭幽一颗心提起,声音有些急切:“我不需要你的心头血,不需要你护,我不说谎,我是真的讨厌你!你为什么还要管我!”
燕恒不说话,只缓缓将锋利匕首插入胸膛取血。
谢谭幽喉头发胀,那每一滴血都疼在她心头,她咬牙道:“燕恒,我恨死你了!”
话出口,已然是哭腔。
“你快停下,你要是敢用这心头血救我,我就与你和离,永远都离开你,让你再也找不到我。”
“燕恒!够了!你快停下!”
“……”
“你会死的!燕恒。”
“你会死的。”
燕恒缓缓收了匕首,擦去谢谭幽面颊热泪,忽而认真问:“倘若有一日,我真的死了,阿谭会不会难过?”
“不会!”谢谭幽怒吼:“我恨死你了!所以你给我出去,不要碰我也不要管我。”
“可是阿谭,我只能跟你说声抱歉,我不会不管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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