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溪月眠
说着,他手抬起,将手中一直提着的东西展露眼前,谢谭幽一眼就认出那是什么,寻花铺的桃花酥。
“桌上的冷了,吃这个。”他道。
谢谭幽愣了一瞬,全身的防备不知为何渐渐松懈下来,只觉,此时的面前之人有点熟悉,她缓缓抬脚走到窗边,近距离的与他对视。
那双眸子深邃的黑,最深之处埋藏着的情绪让人看不清摸不透。
“你不开心吗。”谢谭幽心头有些隐隐作痛,从而问了这句话。
“你呢。”他不答,反问。
谢谭幽笑开来,仰头看着今夜的皎皎白月:“开心啊。”
“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怎么会不开心呢。”
“我也很开心。”
往后的日子里,他隔几天就会过来,不是给她说今日发生的趣事就是给她带了平日喜欢的吃食,他和云启一样唤她阿谭,可被她拒绝了。
她皱了皱眉:“云启知晓了会不开心的。”
对她来说,阿谭不只是一个称呼。
而是他们共同陪伴的那三年。
能这样唤她的,只有在庄子那三年陪着她护着她之人,虽然记忆缺失,但她已经在努力找回了。
只是能不能找到也不重要了,因为云启就在身边,他们会永远永远的在一起。
谢谭幽也曾仰头问黑衣人,到底是谁。
他总是在沉默良久后,道:“不重要。”
“重要的是,若你需要我便在。”
后来,他似乎也是做到了,陪了她很久很久,直到有一年大雪连下了一个月,他就再也没出现。
“大姐。”
欢快的声音连同脚步声传入耳畔,眼前的一切消失又转化为黑暗。
*
已经过了一夜,相府里无人踏进兰香院看一眼,亦无人知,谢谭幽的消失。
直到晌午,云裳的突然到来,她直奔兰香院。
秦氏听闻时皱眉起身,碍于对方公主身份还是带着一个婢女嬷嬷前往,赶在云裳抵达兰香院时唤住她。
“五公主。”
云裳脚步顿住,回眸看她。
“五公主可是来寻柔儿的?”秦氏笑道:“不巧,眼下柔儿不在府中。”
云裳是嫡出公主,被帝后娇宠着长大,脾气是出了名的不好,人人见她都巴不得躲远些,生怕与她起争执,对方是公主,就只能忍着。
眼下,见到秦氏,她讥讽笑出声:“谢音柔是什么东西?也值得本公主前来寻她?”
秦氏含笑的面容一僵,自己的女儿被公主如此瞧不上,心有怒火也不好发作。
“谢谭幽呢。”云裳又道。
闻言,秦氏怔了一瞬,云裳何时与谢谭幽相识了?正想着该如何回答之时,脸上忽然就挨了一个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她瞪大眼,不可置信看着淡淡收回手的云裳,“五公主,你……”
“本公主问你话,你是耳聋了吗?”云裳一如以往的嚣张跋扈,也没给秦氏再开口的机会,直直朝着兰香院而去。
才踏进兰香院,浓重的血腥味便传来,云裳惊的脸色大变,快步冲进屋中,当看清屋内场景,倒吸一口凉气,也顾不得令人作呕的气味,忙去扶银杏,见她面色苍白如纸,她瞪向随之而来的秦氏。
“谢谭幽呢!”云裳神色冰冷:“本公主且告诉你,燕王已在回京路上,胆敢动他未来王妃,你看看你们这相府会不会再死个人!”
秦氏脸色微变,却又很快稳了下来,皱眉道:“五公主此话何意?臣妇近日还在悲痛中,无心管府中后事,谭幽去了何处,臣妇又怎知。”
她话才落,手上提着包袱的黑云便破窗而入,见到面前景象和空荡荡的床,眸子一变,赶忙伸手给银杏诊脉,随后迅速拿出袖中药瓶里的药丸塞进她口中。
“你看好她,本公主去找谢谭幽。”云裳将银杏推给黑云。
才出屋子,便见站在院外的云启和谢靖,一瞬间怒气凝固。
谢靖秦氏识趣的走开。
待院中只有他们兄妹二人,云启才上前几步,“妹妹今日怎会来了相府?”
“七哥。”云裳抬眼看她,眼眸不自觉红了,“你,我,父皇母后,我们一家人好好的不好吗?”
“你为什么总要与燕恒过不去?”
“妹妹此话,七哥倒是听不懂了。”云启笑着揉揉云裳的头发,道:“母后还在等你,回去吧。”
云裳退开一步,拒绝他的触碰。
她道:“七哥,那日,你是故意的吧。”
虽是问,语气却十分肯定:“故意在谢音柔面前说谢谭幽的好,你是故意挑起谢音柔心中的怒火,让她欺负谢谭幽。”
“可是为什么呢?七哥。”
“云裳,你只需要好好长大,其他事不要过问,七哥会一直护着你的。”云启待云裳依旧温柔,就如幼时那般。
可云裳却知道,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没有一个人的心境,会像从前那般。
“七哥,谢谭幽比我还小三月,她也是个小姑娘,你为什么总要这样?”云裳道:“你动他,燕恒不会放过你的。”
“云裳,你知道的,无论如何燕恒都不会杀我,也不敢杀我。”云启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回去吧,不会死人的。”
“七哥,你放过燕恒好不好?”云裳眼中泪水滑落,语气执拗恳求:“你还他安宁的生活,就当我求你了。”
闻言,云启脸上笑意敛去,危险的眯了眯眸子:“云裳,你我才是一家人。”
“正因为我们是……”
“所以!”云启语音忽然冷了下来,“你助谢谭幽?”
那日,若不是云裳帮了谢谭幽,一向对人防备极高的他,又怎会中了圈套,就在相府与谢音柔行了那等事。
云裳脸色一白,“七哥,我……”
“你喜欢燕恒,就该去争取,为什么还要帮谢谭幽?你帮了她,她就成了燕恒的妻子,现在,你高兴了?”
“回去,若此次你再敢与我作对,别怪我无情。”
云裳喉咙一梗,攥了攥拳头还是出去了,走了几步又回眸看向云启。
“七哥,喜欢不一定要拥有,而是他安便好,若我能替他护着他想护之人,他便能少辛苦些。”
临走前,不忘提醒:“燕恒马上便回来了,七哥莫要再犯糊涂。”
*
云裳并未回宫,而是去了城门口。
她知道,今日天黑之前燕恒就会回到京中。
暮色时分,果真远远见到一个熟悉身影。
快马而来,一向平淡冷漠的面容,此刻,虽隔的有些远,还是能看清面容变化,疲惫之色不要太过明显,想必他是才一收到消息便赶着回来了。
云裳眼前渐渐变得模糊,那双眸子似是能看透前世今生。
从回来,这是她第一次见燕恒。
变了又像没变。
“阿恒哥。”云裳强忍声音里的颤意,唤出那句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唤过的称呼。
燕恒却从始自终都没有停下,快马入城。
*
燕恒入相府,府内下人一见到他脸色惨白,撒腿就往正厅跑。
此刻,他面色阴沉,寻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谢靖在百姓心中名声极好,又是善心又是舍得给灾民捐银子,还有人称呼他为活菩萨。
却无人知,相府有地下牢狱。
若是人进了那里不死也得疯残,手段极其狠辣。
而燕恒,都是在上一世快死之时才知晓的。
知晓本该死了的谢谭幽却被困了足足三月,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
不想承认的。
可又不得不承认。
他的确心疼了。
所以,在最后,他以死换她一个自由身。
“主子。”黑云从兰香院出来便见到燕恒,心头一颗大石总算放下。
燕恒走进黑漆漆一片的牢狱之中,里面的压抑的气息都让他没忍住皱了皱眉,前方传来嬉笑之声,他步伐放快了些。
声音近了,就在耳畔。
而他,也看清了面前景象。
谢谭幽被浸泡在水中,一袭白衣全是血,就连水都被染成了红色,让人一时分不清是那水本就是这个颜色还是这都是谢谭幽的血。
惨白的小脸歪朝一边,安详的闭着眼。
不远处,谢音柔手持飞镖一次一次朝谢谭幽扔去,飞镖没入手臂都没能让谢谭幽动上一动。
燕恒脚底生起凉意,整个人就跟呆住了一样,一动都动不了,喉头发疼的厉害,想张口唤她都唤不出。
重影叠叠。
他仿佛又看到了上一世,安安静静躺在棺椁里的谢谭幽,似乎也是这般的安详。
她还是死了。
余光瞥见谢音柔又拿起飞镖要扔谢谭幽,燕恒抽出黑云手上持的剑,寒光一闪,鲜血四溅。
一只血淋淋的胳膊飞到水牢中,不过一瞬,水中颜色更加鲜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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