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谭枝 第6章

作者:溪月眠 标签: 前世今生 重生 复仇虐渣 穿越重生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

  谢谭幽看着长廊上的红色灯笼,眸子渐渐变深。

  她也很想知道。

  *

  才走进正厅,便听得里面的欢声笑话传来,谢谭幽脚步顿了一会,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正厅坐满了秦国公府的人,主位是秦氏,端的是当家主母的温婉,右侧是秦国公及秦国公夫人,旁边坐着的明朗少年便是秦怀安,其余小辈则坐在对面,真是好不热闹。

  “谭幽来了。”秦氏才看见谢谭幽,就忙迎了上来,那样子,像是她们平日便是这般亲近。

  外人看着,只觉秦氏当真是端庄温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都快把后槽牙咬碎了,她现在一见到谢谭幽就生气,恨不得千刀万剐,若不是她,她怎会被旁人笑话,甚至被谢靖冷落。

  她昨日才回府不久,外头就传起了风言风语,竟说她与刑部尚书有私情,更甚至说她与礼部尚书在牢房里行苟且之事!

  谢靖现在对她,哪还有平日的温情,今早看她的眼神都恨不得掐死她。

  这让她怎能不生气!

  “见过夫人。”谢谭幽俯身道。

  秦氏压下心头的怒气,亲切的拉着她来到秦怀安面前,脸上的笑容温婉又和蔼,宛如一个宠爱女儿的母亲,“这便是安儿,你与他年纪相仿,又是幼时的玩伴,日后可要好好相处。”

  她语气暧昧,话中有话,在场的几个长辈听了,纷纷捂嘴偷笑。

  谢谭幽扫了眼秦怀安,他眉眼微挑,十分张扬,唇角含着笑,倒不像以往那般一见到她就是各种嘲讽无礼,他轻轻点头,“许久不见大小姐,又瘦了些。”

  “秦公子。”谢谭幽声音淡淡的,并不想与他多说,只因其人实在令人讨厌,前几日在府中见到,他带着人捉弄她同银杏,她被一桶凉水从头浇到脚,若不是受了极大的凉,她病情又怎会加重。

  秦氏又如何能以屋中太闷,她需透透气的理由而在这样冷的雪天,让她日日开着窗。

  秦国公夫人笑着调侃:“我们家的小霸王说话竟是变温柔了,当真是有喜欢的姑娘了才会如此,看来还真需要谢大小姐这样的姑娘才能镇住他。”

  “母亲说的及是。”秦氏笑着附和。

  “谢大小姐可别嫌弃我们安儿啊,他在我膝下长大,被我宠得顽劣了些,但他心地总归是善良的。”秦国公夫人道:“那日我本想给他说亲,他却说心仪你许久,此生非你不娶,我拗不过他,只得亲自上丞相府给他说亲来。”

  谢谭幽道:“婚姻之事怕还得等父亲回来了,再商量做决定。”

  “不必等,这件事我与老爷已经商量多日,老爷说了,只需得你同意就可。”

  顿了顿,秦氏接着道:“这几日与老爷谈起时,老爷甚是高兴呢,柔儿也要与七皇子成婚了,如今你也要嫁与他人,家中两个女儿过得好,便是老爷最欣慰之事。”

  谢谭幽感受到秦氏捏着她手腕的手,越发用力,她明白秦氏的意思,轻轻点头:“那便都听夫人的。”

  “好,你放心,我定会让你风光出嫁的。”秦氏十分满意勾唇。

  “谢夫人。”

  “昨日又受了凉,身子有些不舒服,我便先回院子了。”

  “好。”

  *

  呼吸着外头的新鲜空气,谢谭幽心头闷闷的感觉才渐渐消失,才走两步,就被身后一道声音叫住了。

  “谢大小姐。”秦怀安走来,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前几日捉弄你是我不对,祖母已经教训过我了,你能否别生我的气?”

  谢谭幽淡笑道:“秦公子说笑了,我怎敢生秦公子的气。”

  “你不生气就好,你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多谢秦公子关怀。”谢谭幽心头疑惑,这秦怀安今日着实有些奇怪。

  秦怀安笑道:“那我送你回院子吧。”

  他笑容明媚阳光,可谢谭幽看着却觉得那笑容有些不怀好意,心中隐隐涌起不好的预感,她朝后退了一步,“不必了。”

  话才落,腰间忽一沉,脚步一个不稳,重重朝雪中摔去,她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可还是能看清秦怀安那得瑟不羁的嘴脸。

  她就说今日怎么有些奇怪,原来是重头戏在后头!

  银杏被这场景吓了一跳,赶忙扶起谢谭幽,见她忍着不喊一声疼的样子,心疼的不行,抬头看向秦怀安,怒道:“秦公子未免太过放肆了,这是丞相府。”

  秦怀安双手环抱胸前,无所谓耸肩,完全一副霸王样,“丞相府又如何?”

  “本公子在丞相府这样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你看本公子受到过惩罚吗?一个不受宠的嫡女罢了,丞相都不把她放眼里,本公子又有何惧?”

  银杏还想再说,却被谢谭幽拦住,她看着秦怀安,声音冷沉:“既是如此,秦公子为何要娶我?”

  “情绪不佳时,有个受气包可以随意出气,不挺好?”秦怀安挑了挑眉,道:“再者,可不是我愿意娶的你,我也是被逼无奈。”

  “秦公子,你!”

  “回去吧。”谢谭幽摆了摆手,制止了银杏的怒声。

  “谢谭幽,别把歪心思动到我柔儿表妹和姑姑头上,这次只是个警告,再有下次,你给小爷等着。”

  秦怀安朝着谢谭幽扔了手里的碎石子,随后,扬长而去。

  谢谭幽眼圈有些红,她没说话,只是默默的,一遍一遍的擦着脏了的裙子。

  许久后,她才出声:“银杏,我想去书房。”

  也许是还对谢靖心存一丝幻想,她想,若是谢靖看到她这副狼狈样子,或许会有一点心疼,或许会答应她不嫁。

  即便谢靖对她已经算是冷漠。

  可印象里,那个教她做人识字的谢靖不是一个绝情的人。

  这个时辰谢靖还未回府,谢谭幽便一直站在书房门外等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远远看见谢靖朝这方走来,他身穿朝服,一脸严肃的模样惹很多人怕,府中下人及家中子女都不敢与他太过亲近,因他不苟言笑,时刻板着脸,就像学堂里的先生般,仿佛下一刻就要开始训人。

  从前,谢谭幽不曾怕过,因为那张脸再严肃,每每在见到她时总会露出宠溺笑颜,不过那是很久很久之前了。

  谢靖见到谢谭幽愣了一下,看她狼狈模样,不悦蹙眉,“怎的如此模样?还有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我有事同父亲说。”谢谭幽没在意谢靖的语气,她跪在雪中。

  “何事。”谢靖眉头皱的更紧,不耐道。

  “父亲可知,夫人有意和秦国公府结亲。”

  谢靖沉默一瞬,道:“自是知晓的,秦国公府的小公子既是对你有情,你便也别计较曾经了,日后嫁过去好好过日子吧。”

  谢谭幽心生寒凉,旁人不知,谢靖是一定知晓的,她与秦怀安打小就不对付,在人人怕她身后势力时,秦怀安是唯一一个敢惹她的人,两个霸王再一起,定是少不了摩擦,两家长辈不知互相赔罪调节多少次,好多次都是秦国公拽着秦怀安的耳朵来给谢谭幽道歉。

  谢谭幽则总是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眉眼高傲扬起:“秦怀安,敢惹我,真是不自量力,日后见了我要低头做人,我可不想日日看着你给我赔罪。”

  几年过去,谢谭幽早已收敛性子,而秦怀安还是个小霸王。

  秦怀安恨她入骨,知她没了靠山,自是迫不及待的报仇。

  所以,她嫁过去,真的能过得好吗?

  “父亲。”谢谭幽语声哽咽:“自回府以来,我过得并不算好,秦小公子不止一次找过我的麻烦,今日我如此模样,也是秦小公子造成的,若是真的嫁了过去,我怕……”

  她话没有说完,眼含热泪看着谢靖,想让他心软些,可他面色依旧冷淡,谢谭幽没忍住,泪水大滴大滴落下,眼前一片模糊,她重重擦去泪水,努力睁大眼去看谢靖,执着的看着,似乎是想从谢靖脸上看出一丝心疼。

  可是没有。

  谢靖看冷冷着谢谭幽,一身白色长裙,大氅亦是白色,简单又素净,只是稍显狼狈,除了样貌,其余地方与三年前可以说是完全不同,那双流泪的双眸里泛着丝丝渴望。

  他心下烦躁,还是耐着性子道:“秦国公与我交好,两家都已商量好的事怎能任由你耍性子?今日之事我会给你个交代。”

  “天越发冷了,别再任性了,快回去吧。”

  谢谭幽泪水一滞。

  她好像真的,看不真切面前的人了。

  也是真的明白,谢靖再也不是那个宠爱自己的父亲了。

  谢谭幽缓缓站起身:“我知道了。”

  “今日时辰尚早,我想去京城十里外的青龙寺祈福,还望父亲准许。”

  “想去便去吧,早些回来就可。”

  *

  京城十里外的青龙寺。

  深沉而悠远的钟声在寺庙内一阵一阵响起,大雄宝殿往前就是一片紫竹林,越过紫竹林不远处便是一间小院。

  院中有一棵菩提树,树下一张石桌。

  谢谭幽走进去便见坐于桌前的空静大师,她愣了愣,本想着回自己先前的院子看看,不想竟在这里见到了空静大师。

  传闻,空静大师能看透前世今生,得他点化者,必能平安顺遂一生,是以,多少人上这青龙寺只为见他一面,可他却不会主动见生人,对此只说只见与佛有缘之人。

  当今世上,见过他的也就二人。

  一个是当今陛下,一个是已故的定国老将军,只是世人不知,丞相长女曾被他庇护三年。

  三年前,谢谭幽在被送去庄子的路上遇上了山匪,幸得空静大师所救才安然无恙,那时候她病得狠了,走路都是困难,便一直住在青龙寺后院了。

  瞧着那一身白色袈裟,如世外仙人般的空静大师,有一瞬间,谢谭幽觉得他是知她今日会来,是特地在此处等她的。

  “大师是在等我吗。”

  “谭幽,半月不见,你又瘦了。”空静大师轻叹一声,此时他像是一位关心小辈的长辈,并不是那个德高望重,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的大师。

  “坐到我对面来,我已有好多年不曾好好看看你了。”

  也不知近日是不是过得太委屈了,才听此言,谢谭幽眼眶立马就红了。

  是的。

  早在她还是那个张扬跋扈,得罪不少人却又无人敢与她为敌的谢谭幽时,她就见过空静大师了。

  记得外祖父还在世时,每次征战回来都会来到青龙寺同空静大师下棋,二人在一处,跟个孩子似的,谁也不让谁,有些时候还大打出手,太阳落山了,二人又一同喝上一壶好酒畅谈。

  就在这间院子。

  她就坐在院门口,替二位放风。

  有时闲得无聊,外祖父下棋时她总会扰乱,外祖父一输棋,就吹胡子瞪大眼的骂她,空静大师却是一边笑一边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护着。

  一向慈眉善目的空静大师,重重一拍桌子,手指外祖父:“你这个王八羔子,谁允许你这样骂我孙女的?”

  外祖父气的撸起袖子,“谁是你孙女?你个老和尚不害臊,占我们幽幽的便宜。”

  “她三岁时我就送了她一串佛珠,也算是我半个孙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