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谭枝 第94章

作者:溪月眠 标签: 前世今生 重生 复仇虐渣 穿越重生

  知道这皇宫是必须要走一趟,她同黑云银杏道:“你二人留在这里。”

  有她二人在,谢谭幽才能放心的入宫去。

  二人应声,目送谢谭幽离开。

  谢谭幽被带到了干清宫,抬脚进去就见跪了一地的文武大臣,与燕恒视线对上,顿了顿,她俯身朝云崇行礼:“臣妇见过陛下。”

  大殿之中因谢谭幽的到来气氛微微缓和,群臣也是将目光转到她身上。

  白衣如雪,墨发简单挽起,清冷又有股与生俱来的傲然之气,见到云崇都是不卑不亢的。

  云崇看向谢谭幽,眼眸阴冷,“未成亲之时,你便生了很多事端,闹了不少笑话,如今成了亲,还不消停!竟敢报考春闱,惹得朝堂上下不安宁。”

  上次在宫门口见谢谭幽,因温凛归京,云崇对她说话还算温和,如今,只剩满腔怒气。

  对云崇的怒意,谢谭幽显得格外平静,她道:“臣妇只是做想做之事,不觉得有什么错。”

  “燕王妃此话何意?”有大臣听到谢谭幽这般言语,不等云崇开口,便忍不住出声:“先帝在时都没有允许女子为官的先例,如今燕王妃却是要以女子之身为官,倘若陛下允了,天下人又会如何看待陛下?”

  说话之人是陈太傅,他从不与任何人为伍,只忠于君王,如今站出来说,也是实在看不过去。

  起用女子为官,可谓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即便燕恒真的有能力灭掉任何一国,可他身为辅佐三代君王之人,是断然不能看着漓国陷入那般疯狂的水深火热之中。

  “燕王妃有这般心思便是错了。”

  陈太傅说完又看向燕恒道:“燕王幼时,我便与老燕王相识,老燕王是极其心疼百姓,忠君爱国之人,绝不会因自己而导致国危,燕王既是为他子,就应要秉承他的作风,女子为官是断断不可。”

  与燕恒说,也是看准了今日一切重在燕恒,若无他的支持,谢谭幽定成不了什么事。

  “女子也可医者仁心,也可为官救助百姓。”燕恒站到谢谭幽身旁,语声比刚才认真了些:“本王说了,会永远支持本王的王妃。”

  陈太傅一噎,还想在开口,便听谢谭幽道:“我知这么多年以来,漓国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大家震惊是必然,而我选择这条路,不过是心中有想法,想努力达到而已,所以,我不觉得自己有错,相反,当我第一次有这样的想法之时,我曾多次以自己为傲。”

  “而这天下女子众多,试问哪个女子生来就是想相夫教子一生的?有想法的大有人在,有才学的亦是,可她们没有地方伸展手脚,所以只能将一生才学埋没,从而听从长辈话语嫁人生子。”

  谢谭幽语声徐徐,身姿挺拔,不卑不亢:“诸位家中都是有子女,母亲,那你们可曾问过你们的母亲年少时的梦想?可又曾问过自己的姐妹或是妻子如今这样的生活满意否?想不想骑马走很多地方?又想不想和你一样为这国家做些事?”

  “她们不是生来就这样的,是被逼无奈,是身后无人支持。”

  在这样的国家,女子从出生起便被定了一生活法,从没有人问过她真正想要什么,又开不开心。

  而男子也是从小便被传输着,自己与女子不同,可比女子高一等,可三妻四妾,可自由玩乐,可很晚归家,若女子晚了时辰归家,便是不检点,会被街坊邻居明嘲暗讽,满满的束缚将人勒的太紧。

  朝臣面面相觑。

  这么多年,他们似乎只管过自己,回了府便是入书房,忙完了便是等着妻子或是美妾伺候,而这期间,无论是谁都不可以表现出不开心模样,若有,便是不吉利,少不了的一顿惩罚。

  听着她们的哭求声,心头十分顺畅,从未管过她们疼不疼,在府中又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

  “这便是女子的一生,若是不愿可以一死。”见众人沉默,有一大臣冷冷开口:“若女子都要有自己的事做,那府中之事谁管?这天下岂不是乱套?”

  “不愿可以一死。”谢谭幽慢慢重复着这句话,抬眸看向说话之人,是一名武将,眉间阴厉,看上去就是脾气暴躁模样。

  谢谭幽不怒反笑:“轻飘飘的一句话若是家中妻子或是母亲听了去还不知道要有多伤心,而如你所说后宅之事,男子便做不得吗?”

  “男子是家中顶梁柱,那般杂事自然得交给妻子,不然,娶她进府作甚?”

  “为什么你就一定认定所有男子都是顶梁柱?为什么就不可以有才学并非那般好,从而与女子互换,男主内女主外?”

  “笑话。”那武将冷笑:“没才便去学武,总有一样会抓住。”

  “女子同样可以。”谢谭幽语声坚定,仿佛在她这里,万千女子便都是最勇敢,什么都可以之人。

  “若是不信,大可召集全城女子,问问她们是否愿意读书识字甚至报考春闱科举为官。”谢谭幽道:“我相信定然会有一半的人愿意。”

  “够了。”云崇脸色已经黑的不能再黑,满腔的怒气,“朕让你入宫,不是让你来这说这些不会成的废话的。”

  谢谭幽看向云崇,又听他道:“女子就要有女子的样子,朕念你嫁与燕恒为妻,不做惩罚,此次之事莫要再提,若是……”

  谢谭幽打断云崇话语:“陛下恕罪,臣妇还是会按照自己心中想法而来。”

  “你!”云崇怒极。

  “陛下。”大殿之外,忽然响起一道苍老却淳厚的声音。

  众人回望,心头大惊。

  帝师?

  听闻帝师已经病的起不了身,如今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有朝臣心头暗暗打鼓,莫不是因今日之事。

  帝师是三朝元老,又是云崇的启蒙恩师,受万人敬,就连云崇见了他,原本阴沉的面容都渐渐缓和下来。

  “恩师身子不好,怎么入宫来了?”

  帝师被高公公请着进入大殿,他眼眸浑浊,有虚弱之态,脚步却是很稳,一步一步的,就如那么些年,陪着每个帝王走上高位一样。

  眸光扫过谢谭幽微微停顿又移开,身侧拳头缓缓收紧。

  虽云崇敬他,可对方毕竟是帝王,帝师还是行了礼:“老臣见过陛下。”

  “恩师何必如此。”云崇上前扶起帝师,然后吩咐高公公:“赐坐。”

  “陛下。”帝师缓缓坐下,抬眼看向云崇,有些恍惚又怅然,心头低叹一声,他道:“听闻今日发生之事,老臣有其他见解,不知,陛下可愿听?”

  云崇看着帝师良久,四目相对,仿佛知对方所想,只是一瞬,便又沉了脸。

第79章

  “恩师有何见解?”云启语声冷淡,转身坐回龙椅,居高临下瞧着这个从他成为太子时便被父皇安排在身边的长辈。

  帝师轻喘一口气,从三月前大病一场,就一直卧病在床,清醒之时很少,今早却是格外的出奇,竟早早醒来,还能换了朝服入宫,虽是累了点,但也不至于再陷入昏迷状态。

  听闻谢谭幽报考春闱,有为官想法之时,一向最重礼法,处处只以君王和国为重之人,靠在床榻之上怔了很久很久。

  之后,吩咐人扶着他去晒晒太阳,却瞥见自三年前回家来便日日不与人来往,只知抱着一本书看的长女,那一刻,也不知道是着了魔还是怎么,更不知道自己要干嘛,就只是张了口让人给他换了朝服,然后入了宫。

  他到干清宫时,正好听见谢谭幽那番言语。

  可曾问过家中妻子或子女这样的生活满意否。

  陷入深深回忆无法自拔。

  直到云崇再次发怒,他才出声进去。

  帝师眸光轻轻扫过谢谭幽,又看向云崇,他曾陪伴云崇多年,怎会不知其如今心思处境,心头有愧,却还是道:“老臣曾在一本书上读到过一个国家,那里女子为尊,男子为奴,俗称女子之国。”

  “书上对女子描写很多,可顶天立地,可救民于水火,亦可为官治病,甚至,可以一人之身击退千军万马。”

  帝师此话出,群臣窃窃私语,似乎谁都没想到帝师今日前来是来说这些的,什么女子为尊,男子为奴,简直荒谬!

  有人心头震怒,却也不敢言语,毕竟那是君王恩师。

  谢谭幽听到帝师这般言语,眸中讶异一闪而过,不禁开始打量起这个帝师来,她没见过他,却是听闻过他帝师府中的女儿,最令她记忆深刻的是帝师府的长女箫婉,她与温栖一般大。

  听闻,那时先帝尚在,而那个时候京城有三女被称三才,其一便是箫婉,二是孟楠溪再就是温栖,前二者文才颇高,琴棋书画又是样样精通,甚至可以说是一绝,而温栖能文能武,曾多次说要随父亲出征,都被女子之身禁锢住。

  先帝为人温和,得众多人拥戴爱护,他亦与大臣亲近,多次戏称三人若与男子相比,定然能赢过不知多少。

  如此高之言论,旁人只当笑话,可却无人深究她们三人真正才学,也无人在意,因为是女子,早晚得嫁了人,嫁了人又怎会成日在外呢。

  的确,他们三人也是如旁人所想那般,嫁了人,生了子,而如今,无人是幸福美满的。

  一人逝去,二人死了丈夫,孤独一生,再也无法完成年少之时心中所想。

  听闻箫婉丈夫死后便被帝师接回府中,再未见过生人,想到此,谢谭幽手指轻轻摩挲,心头涌上一个不明想法,没有开口,而是静静凝着帝师。

  云崇拳头攥紧,在帝师开口说那句话时,他便知道帝师今日来意,可他想不通,身为帝师应当是支持他的,为何会反过来劝解他,甚至还以一本书旁敲侧击的劝解。

  明眼人谁听不出其中意思。

  云崇眼底愈发冰凉:“一本书而已,今日恩师前来,是想说什么?莫不是也让朕下旨女子为尊男子为奴?那是不是朕也要退位让贤。”

  “……”

  帝师手指颤了颤,扶着座椅扶手站起身来,似是很累,重重喘了口气,才道:“陛下,臣并非此意。”

  “只是近月来,时常梦到先帝,先帝与陛下都乃明君,可即便明君仍旧有缺点,先帝在时,漓国是在强胜之路,先帝曾有大胆想法,却并不敢去实现。”

  帝师道:“而如今的漓国,是鼎盛之国,可谁敢保证国能一直强胜呢?陛下觉得取用女子为官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是惹他国笑话,可陛下忘了晋国吗?”

  晋国,几年来一直都是依附漓国的弹丸小国,但,自从去年换了个君王,便开始有些不同,云崇曾几次派人查探,也查不出什么,心中虽有怀疑,却因漓国此时强胜,并未将脚下之国放在心头,如今听帝师提起,心头猛然一震。

  晋国,如今的君王便是女帝,年方十九,才上位便能让整个漓国都感觉到晋国的些许变化。

  国宴之上见到年轻女帝,漓国朝臣还多次暗讽对方及身后朝臣,一个女子罢了,能成什么气候,云崇从未阻止,或许,就连他也信了这般言语。

  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晋国女帝真的不能成事吗?

  帝师从胸前掏出一封信,道:“臣永远忠于陛下,今日来也是还想告知陛下一事,看完了信,想必不用臣多言,陛下便能懂。”

  高公公躬身接过然后恭敬递到云崇跟前。

  云崇打量帝师一眼,还是伸手接过,拆开信封,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却才看见第一行字便猛地顿住,攥紧纸张,从上往下仔细看去,越看脸色越沉。

  “此信,帝师从何处得来?”

  “陛下忘了,早在晋国依附我国开始,臣最小的儿子便去了晋国,如今,已有三年未见了。”

  或许是感觉自己时日无多,说到此处,堂堂帝师竟然有些哽咽,为这个国,他付出太多,如今虽包存了一点私心,就让他死后去和先帝赎罪好了。

  云崇眸子微眯,怒气与嘲讽翻涌。

  信封之上明确写了,晋国如今状况,与他们掌控的丝毫不符,甚至还有一支不知何时出现的强悍军队,都是那女帝亲自训练。

  区区弹丸小国,竟敢背着他练兵,难不成还想攻打漓国?简直痴人说梦。

  云崇道:“那朕便将这群人趁早捏死。”

  “然后呢?”帝师问:“日后,漓国还如何在数国之中立足?”

  晋国表面上安分守己,漓国却将其铲除,日后打仗,谁又敢降服于漓国?

  “再者,如今要准备南燕之战,要如何再分出兵力去对战他国?”

  眼下,他们又不知晋国真正实力,不惧战是真的,可百姓呢,也不怕死吗?

  听闻帝师与云崇的对话,朝臣大概率猜出了点什么,只怕又要起战事了,好不容易安宁下来的日子,真的要被打破了。

  云崇将手中信放到桌上,盯着帝师良久,才冷声道:“今日恩师前来说了这么多,真正目的是什么?是来劝解朕还是来告知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