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橘香袭人
粥棚的骚动很快就被兵马司的军士打散。
唐玉书被人从人堆最下面扒出来时,身上官服不整,小腰差点压折,就连俊脸都被臭脚丫子踩黑了。
户部老吏指着这些灾民跳脚大骂:“全部抓起来,统统抓起来!”
殴打朝廷官员不是小事,必须严查。
黑豆被暂时控制,那些灾民却一哄而散,扛着自己的简易包裹就跑回十里巷去了。
水退泥干,反正最迟也是这一两天就要回去搭自己的窝棚。
早回去,还能抢占一个好位置,再搭一个大点面积的房子。
偏偏站在高台上累了一天的豆牌监控器也正好睡着了,啥也没有看清楚。
最后,兵马司王伍长他们过来一番询问调查,得出结论:这是一个误会。
而且还是唐玉书自己先说是误会,黑豆是不小心将他撞进灾民里面去的,不用追究。
老吏在旁边帮他擦去脸上的泥垢,心里却是暗骂:好端端的做事不好,要手贱去招惹安娘子,被人打了都活该!
他没有看见事情的全部经过,唐大人说是不小心撞进去的,自然不会再往深的问。
可安娘子那一声“登徒子”他可听得清楚。
唐玉书此时也是咬牙装死,他只能说自己是见安娘子要碰到粥桶伸手去扶,没有其他意思。
不管他有没有意思,棋盘街他都不能再来了,而且上了兵马司黑名单。
王伍长呲着牙花将人送上户部的马车:“唐大人,以后再需要什么单子,就直接来找我这个大老粗,免得你乱跑被人打。”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唐玉书无言以对。
他敢悄悄威胁安氏,可不敢对着有砂煲大拳头的兵痞子再说一次。
要是知道原因是在“调戏”安娘子,自己可能真的要抬出去。
旁边,老吏是喜滋滋赶车走了。
因为“误会”害得唐大人受惊,安娘子大方装了一个五两银子的荷包压惊。
丢人现眼的唐玉书不收,老吏却毫不客气收下唐大人的卖身银。
他们这些坐签房的小吏员,难得有沾油水的机会,这可是五两银子。
哪怕自己跟唐大人二三分,也是一个月的二两月银。
这个老吏也是个大嘴巴,拿了银子也不安分,忍不住四处炫耀。
随着两人回到户部,唐玉书被灾民打一顿的事就传开了。
当天就有人告诉了同在户部当值的唐景瑞。
他不仅是上官户部主事,还是唐玉书的兄长,这种事他该管。
知道是在北城棋盘街出的事,唐景瑞回到家里,立即气冲冲找到鼻青脸肿的唐玉书,要问个明白。
第266章 妇人之仁
唐玉书如今还是住在唐家跨院里。
当初秦氏跟孙如意要来主院吵闹,让刘氏狂躁症越发严重,唐景瑞生起过要这家搬出去的想法。
可从刘氏被送去庄子上,唐月熙因为心中怨恨,不跟孙如意见面,也住在城外的外祖母家不回来。
唐二郎夫妻不在了,萍姨娘又一走,再打发走一些下人,唐家瞬间从人满为患,成了冷冷清清。
多唐玉书一家住着,也多些人气。
再加上严氏跟安娘子有约,要让唐玉书“夫妻和睦、儿孙满堂”,也就没有再让搬家。
这次唐玉书受伤先回来,等唐景瑞下衙,家里已经请过郎中在煎药了。
看着鼻青脸肿的唐玉书,唐景瑞遣开秦氏和孙氏婆媳俩,沉声道:“三弟,你老实承认,是不是去见过安氏了?”
唐玉书只穿着中衣坐在床榻上,半边脸肿着,就连嘴都歪到一边,用含糊不清的声音道:“大哥,你就别问了!今天只是误会!”
他不想把自己在安氏面前丢脸的事说出来。
唐玉书心里难受,他无法说出自己看见安氏后的那种失落感觉。
眼见自己丢弃不要的一棵草,突然开出绝美的花,却属于别人。
而自己这个曾经可以随便嫌弃那棵草的主人,早已经被遗忘漠视。
只是他心里的难受,究竟有多少是爱,有多少是嫉妒和占有,有多少是不甘,自己也说不清。
唐景瑞冷哼一声:“三弟,实话告诉你,你本是状元之才,被女人拖累才到今天这地步,要是再跟女人纠缠不清,这一辈子就白费了。”
唐玉书沉默不语,他知道自己以前是想借孙家联上广安伯府,现在梦想破裂,就连科举都失败。
虽然不能全怪孙家,但伯母瞒着自己把安氏和母亲从老家带来,就让自己身陷后宅之乱,无法脱身,这笔账还得从刘氏开始算起。
见唐玉书心中还有气,唐景瑞继续道:“我娘以妇人之见左右你的婚事,是她不对。
现在害得二郎丧命,家破人亡也是她自找的,我这个当儿子的不偏袒。
但这件事里,也是你心存幻想,自愿踏上高门才给我娘机会。
如果你一开始就心有志向,决定自己足踏实地的考学,也不至于落于妇人之手,出现这样的局面。”
唐景瑞在十六七岁时跟月娥缠绵游戏,输光赎身银子,幡然醒悟后躲进书院刻苦学习,是自己凭实力考中进士再外放任官,娶的也只是县丞女儿。
入户部虽然也借了广安伯府的势,但从内心来说,唐景瑞对用婚姻去攀高枝的行为并不赞同。
只是等他回来时,唐玉书已经跟孙如意成亲,就连孩子都赶出家门,木已成舟,再无变改。
听着唐景瑞的分析指责,唐玉书痛苦的闭上眼睛,他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唐景瑞也没有等他开口说什么后悔,继续道:“孙家垮了,你还不能垮,费尽心机进了户部,以你才貌双全的能力,总有出头之日。
只有展露头角,才能洗去你攀附权贵的污名。”
唐玉书何尝不想洗去同窗的鄙视,他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要拖着孙如意这个负担。
“大哥,孙如意……我想休妻!”唐玉书吞吞吐吐道。
“不行!”唐景瑞想都不想就拒绝:“别说孙如意现在即将临盆,就是以后她生下孩子,你都不能休妻。”
“为何?我们没有感情,强行在一起不幸福!”唐玉书急了。
唐景瑞死死盯着他:“感情是什么,是能吃还是能喝,能卖几两银子?
幸福又是什么,你需要的是安稳日子,不是天天花前月下。
你以前的感情呢?被你丢弃,已经错过一次,不能一错再错。
孙家是没有了,但孙如意是出自广安伯府。
伯府可以不要你,你不能随便丢下伯府。”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说三皇子还在,几十年后一切皆有可能。
若是广安伯府不能翻身,你也只是养着一个女人,而且还不会牵连到你。
一旦广安伯府有出头之日,孙如意就是一块敲门砖。”
唐玉书呆住:“还跟广安伯府有关系?”
唐景瑞点头:“当然是有关系,你也别再说感情幸福之类的蠢话。
你付出的只是一个正妻位置,又不影响纳妾,想找解语花还是温柔乡都随你。
只是,以后还要对弟媳好一些,至少面子上要好。
别人说起,你就说跟弟媳是情投意合,跟金钱地位无关。
哪怕孙家败落,你也不离不弃,那些对你不利的传言自然不攻自破。”
唐景瑞不愧是唐家最有出息的,可以鄙视他的人品,但不能小瞧他的智商。
只需要将孙如意留下,什么都不影响,还能搏一个好名声。
并且能给自己留下一个机会,一个重新攀附上真正权贵的机会。
闻听此言,唐玉书如醍醐灌顶,一脸震惊的看着唐景瑞:“大哥,你……小弟佩服,以后定要听大哥的话!”
唐景瑞满意的拍拍他肩膀:“三弟,你能想通就好,不是当兄长的故意为难你,非要将孙氏留在你身边。
这也是万全之策。
你我既然对外是兄弟,那就是荣辱与共。
论聪明才智,你比我强,若是论为人之道,兄长略胜一筹。
以后你我二人齐心,总有登上高堂之时。
至于安氏,你就忘了吧,以后也别再去招惹她!”
从今天知道唐玉书在棋盘街被打,唐景瑞就怀疑是遇上安氏。
以前的安氏是什么样的他不知道,但他见过现在的安氏。
安氏有容貌懂风情,有头脑还有一手赚钱的本事。
别说金湛,只要是个正常男子都很难抗拒这样的女人,也包括自己!
更别提现在正是唐玉书落魄时,见到昔日女人风华绝代,又马上要嫁与他人,肯定不好受。
果然,唐玉书点头,却又长叹一声:“大哥,实不相瞒,小弟心中……唉!一言难尽啊!”
对这一点,唐景瑞没有开解的意思。
知道难受就好,难受才能卧薪尝胆,才能知道奋进。
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等到爬上高位,想要多少女人都有,想要什么女人也有,不缺一个安氏。
兄弟俩一番话说完,感情也深厚起来,唐玉书送唐景瑞出门。
就在两人刚离开正房,孙如意就撑着腰,阴笑着从房外屋角处冒出来。
也难为她挺着大肚子听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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