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灿灿 第100章

作者:说给月亮 标签: 青梅竹马 甜文 爽文 穿越重生

  “我提起此事,正是因为有些关系,陛下这些年来不知道是不是忧思过度,反正经常梦到六皇子,总是半夜惊醒,彻夜难眠,后来便有人提议修建这座大明塔,把皇后娘娘和六皇子的画像都放到塔中,常年点着长明灯,如果六皇子还活着,就当是给六皇子祈福,如果六皇子已经不在了,那么也能让六皇子魂魄安宁,皇上不必日日夜夜惦记着。”

  秦世忠听说这大明塔里还有这样一段渊源,微微吃了一惊。

  苏灿瑶皱了皱眉心,担忧地看向旁边的裴元卿,见他面色泛白,嘴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垂下的眼睫轻轻颤动着。

  赵荣平叹了一口气:“这大明塔是修了,可六皇子的画像从哪里来”

  “这六皇子已经失踪多年,他失踪的时候才几岁大,见过他的朝臣本来就不多,现在还能记住长相的更是没几个,而这些人就算记得也画不出来,我之前找过几名宫里伺候过六皇子的老人,他们口述了六皇子的长相,我让画师尝试着画了几幅,可陛下看到后全都大发雷霆。”

  秦世忠听出他的来意,“你想让我帮忙”

  “是。”赵荣平愁眉苦脸,“大明塔即将落成,现在眼看着就要到限期了,等到大明塔落成的那一日,得将所有画像陈列到塔里,如果还画不出来,陛下恐怕会将罪于我,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不得不来求老兄。”

  秦世忠也觉得束手无策,“我也没见过那六皇子,如何画得出来”

  “不瞒你说,其实我也没见过,六皇子还在的时候我还是个外放的小官,根本没有机会入宫。”赵荣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愁眉不展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这是我找人仔细询问过后,归纳出来的关于六皇子长相的描述,老兄看看有没有灵感。”

  裴元卿抬起头,拧眉盯着他手里那张纸。

  苏灿瑶也紧张的蜷缩起手指,如果被赵荣平发现裴元卿就是六皇子祁粲,那就瞒不住了。

  她抿了下唇,定了定心神,装作好奇的样子站起来,用尽量轻快的语气:“师父,您眼神不好,我念给您听吧。”

  赵荣平笑了笑,目露羡慕,“你这小徒弟可真孝顺。”

  “什么孝顺……”秦世忠笑着指了指苏灿瑶,“她就是自己好奇,急着想看。”

  苏灿瑶吐了下舌头,跑过去把纸张接了过去,一眼看过,只感觉两眼一抹黑。

  “……好看。”

  “小仙童。”

  “眼睛圆圆,皮肤白白,嘴唇红红。”

  ……

  苏灿瑶忽然明白画师们为什么画不对了。

  好抽象的描述啊!

  他们的担心完全是多余,这种描述就算再写一百条也根本不用担心会被发现。

  裴元卿面上的神色微微松懈下来,下颌线不再像刚才那样紧绷。

  苏灿瑶依次念过去,有用的信息没几个,总的来说就是一个六岁的小男孩,剑眉星目,五官端正,像小仙童一般好看。

  秦世忠听后沉吟许久,面露沉色,“一点有特色的描述都没有,确实很难画出来。”

  “是啊,我愁的嘴都起泡了。”赵荣平垂头丧气道:“这六皇子除了长得好,鼻不歪眼睛也不斜,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光凭说的谁知道具体长什么样可陛下非要让我找人把这画像画出来,画的不满意还不行。”

  他沉沉一叹:“我如果无法按时交差,这官恐怕是不用做了,小命能不能保住都不知道。”

  秦世忠摸了摸下巴,也觉得这件事难办。

  赵荣平愁道:“秦老哥,你这次就算不帮我,我也不会怪你,这画如果画对了还好,如果画错了又会惹得陛下发怒,谁知道会有什么后果,陛下这两年脾气愈发……”

  他没有再往下说下去,顿了顿道:“我是这次是正好顺道路过,想来看看你,顺便看你有没有法子,你就算帮不了我也不用过意不去。”

  屋子里一时都有些沉默,这个事跟瞎猫碰上死耗子差不多,全凭运气,根本就没有章法。

  秦世忠思索许久,沉声道:“我姑且试试看吧,画一幅给你拿回去交差,如果不行,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赵荣平激动的站起来,“秦老哥,你如果肯帮忙,那小弟感激不尽,小弟跟你保证,就算陛下降罪,小弟也会努力一己承担,绝不会连累你。”

  秦世忠摆了摆手,皇上如果真的怪罪,不是赵荣平想一个人承担就能一个人承担得了的,不过,只是一幅画而已,皇上也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

  “师父……”苏灿瑶担忧的唤了一声。

  秦世忠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脑袋。

  他和赵荣平几十年的交情,总不忍心见死不救。

  赵荣平又坐了半个时辰,陪着秦世忠聊了许久,才站起身道:“我得回去了,我这次是跟太子殿下出来的,趁着殿下在驿站休息,我才敢跑来见秦老哥一面。”

  裴元卿猛然抬起头来,瞳孔紧缩,咬了下后槽牙,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却不自觉带着一丝轻抖,“太子殿下”

  赵荣平道:“是啊,这次太子出宫是替陛下来行宫围猎的,我是陪同的大臣,我们一行人马恰好路过丹阳城附近,太子想起这里是六皇子的封地,才稍作停留,在驿站歇下了。”

  他叹息道:“这几年陛下身子日渐年迈,朝局不稳,京中一片波谲云诡,陛下这次修建大明塔,不止为了六皇子,也是为了提醒朝中众臣,要向君主和储君忠心,意义非凡,所以不能有闪失,这次行宫围猎也是一样,不少诸侯王和皇子们都会去,陛下是在帮太子立威,不能有所闪失,我得回去帮太子盯紧些。”

  裴元卿声音喑哑,“陛下……身体不好”

  赵荣平不便多说,只道:“都是些小毛病,只是陛下年纪大了,受不住路上颠簸,才让太子殿下代他率领群臣前来狩猎,狩猎的汉川行宫距离这里不远,是这几年刚建的,说起来六皇子当初就是那行宫附近失踪的,陛下在那里修建皇宫,估计也是希望六皇子有一天能够回去,别找不到回家的路,还抱着一丝希望吧……”

  裴元卿心中泛起一阵苦涩,父皇既然都不要他了,又何必做这些事呢,是感到愧疚吗

  可他如果当年死在了那场追杀里,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

  赵荣平没有再继续说朝堂上的事,朝秦世忠拱了拱手道:“待秦老哥将画画好了,还请老哥派人送去汉川行宫,小弟感激不尽。”

  秦世忠亲自把人送了出去。

  苏灿瑶看了一眼如同石雕一样僵坐在那里的裴元卿,眼神里浮起一抹心疼。

  他垂头坐在椅子上,身后的轩窗在他身上落下半明半暗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底涌动的情绪。

  苏灿瑶悄无声息的关上房门,抬脚走了出去,给他留下独处冷静的时间,在师父回来时,把师父拦去了书房。

  苏灿瑶将胡安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仔细说了一番,请秦世忠为她斟酌,该如何修复这幅画。

  秦世忠早就从秦诗萝嘴里知道了此事,没有感到惊讶,只对她想出的法子感兴趣。

  苏灿瑶全都一一说了,还把那四幅老虎图和将军像一起拿了出来,铺在桌子上一一展开。

  秦世忠仔细看过、思量过之后,跟裴元卿选择了同一幅老虎的画像,都觉得那幅老虎图更容易融入画像,还仔细指点了苏灿瑶一些细节。

  苏灿瑶从书房里出来时,已是乌金西坠。

  裴元卿等在院子里的大树下,靠在树干上低眸沉思,清冷的眉眼看不出多余的情绪,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他的衣摆随风轻轻动了动。

  苏灿瑶停住脚,站在檐下静静看着他。

  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他有一天会离开吗

  他本来就不属于这里,只是一只意外落在此处的鸿雁,会不会有一日他又要飞回属于他的天上

  苏灿瑶没由来感到一阵慌乱,抬脚朝他跑了过去。

  她气喘吁吁的停在他面前,靠近看时,发现他眼中翻涌的情绪早就已经归于平静。

  裴元卿抬手在她脑顶揉了一下,“急什么,慢慢走。”

  苏灿瑶听着他平稳的嗓音,冷静了一点,跟着他一起往苏府走。

  路上他们的倒影依偎在一起,倒像是永远不会分开似的。

  苏灿瑶抿了抿唇,她在裴元卿面前向来藏不住事,忍不住问:“哥哥,你会离开丹阳城吗”

  “为什么要离开”

  苏灿瑶眼眸轻晃,试探着道:“如果有很重要的人让你离开呢”

  裴元卿转头看她,“你就是最重要的人。”

  他的语气太过平静,苏灿瑶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心底涌起一股巨大的喜悦,转头望去却对上一张不动如风的脸。

  “……”

  能不能不要用这么稀松平常的语气,说这么感人的话啊!

  苏灿瑶瞪了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的上扬,蹦蹦跳跳的往前走。

  日落余晖渐次晕染,她鬓发上的步摇随着动作晃来晃去,流苏在夕阳下泛着细碎的光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已经是个及笄的姑娘。

  裴元卿看着她的背影,下意识喊了一声:“杳杳……”

  苏灿瑶回眸望来,冁然一笑,杏眸弯成了月牙。

  裴元卿轻笑了一下。

  明明还是小丫头。

  ……

  夜里,苏灿瑶挑灯作画。

  她站在桌案前,握着画笔,反复斟酌后才在白纸上下笔,一遍遍反复练习。

  她不时抬头望向对面,裴元卿的屋子里始终静悄悄的。

  太子祁烈如今就在丹阳城,他能忍住不去见他吗

  她知道裴元卿心里其实很在乎这位兄长,只是担心因为自己的身份会使得乾丰帝和祁烈不断发生分歧,所以才一直隐忍。

  可他如果贸然去见太子,这些年的躲避就变得更亏一篑了。

  苏灿瑶心底思绪万千,手下动作却不停,一只只威风凛凛的老虎很快跃然于纸上。

  灯火摇曳,一夜过去,对面的房门始终没有传来声响。

  清晨,苏灿瑶放下笔,揉了揉酸疼的手腕。

  对面传来推门声,她抬头望去,裴元卿如往常一般走出来早起练剑。

  他手里提着剑,身姿如竹,走到院子里,一招一式地比划着,动静间身体线条极为优美。

  苏灿瑶站在窗前,看到了他紧紧皱着的眉心和眼底的青黑,显然他这一夜没睡好,又或者是根本就没睡。

  兄长就近在咫尺,却没办法见面,他心里的滋味大抵是不好受的。

  裴元卿今日练剑的时间要比往常多半个时辰,一直到汗水打湿衣襟,他才停下动作。

  苏灿瑶静静看了许久,待裴元卿收了剑回房,她才回到桌旁,静下心来,轻轻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时眼底已经是一片清明。

  她拿出那副将军像,铺到桌上,用镇尺压好,然后抬笔蘸墨,动笔画了起来。

  她精神专注,小心翼翼的落下每一笔,一笔一划都极具耐心,经过一夜的反复练习,她早就把每一笔都了然于胸,极为顺滑。

  太阳爬上高空,院子里传来清脆的鸟叫声,侍女们端着托盘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苏灿瑶专注的盯着纸上的画,两耳仿佛听不到这些嘈杂的声音一般,将手里的笔握的极稳,几乎是一气呵成。

  一个时辰后,苏灿瑶搁下笔,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终于画好了!

  她看着桌上的画,满意的牵起嘴角,如释重负的伸了一个懒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