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说给月亮
“不知母亲具体想怎么安排”
老太太面色淡淡,“你在锦澜苑里给杳杳摆个宴,宴请你的亲朋好友就行了,苏家就不出面邀请宾客了。”
沈昔月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唇角抿紧。
当初满月酒就没有摆,如今百日宴又一切从简。
末了,老太太道:“还有一事,之前你和三郎新婚,婚后不久你就怀了身孕,身子不便,我便一直让毓哥儿住在二房,现在你身子大好了,我刚才已经让人把他送回去了。”
沈昔月抿唇,恭敬道:“合该如此,多谢母亲。”
回去的路上,沈昔月微微有些紧张,毓哥儿是苏明迁先头的夫人窦氏所生的。
当年,苏明迁给王氏守孝期满后,就按照王氏的遗命娶了窦家女儿,婚后三年,窦氏生子伤了身子,转年就病逝了,又过三年,苏明迁奉父命开始相看,最后娶了沈昔月为继室。
毓哥儿今年已经六岁了,从她嫁进门就没给过她好脸色看,一直住在二房。
她之前屡次三番提出让毓哥儿搬回来住,老太太都找各种理由推脱了,没想到竟会突然同意了。
如今忽然要跟继子同住在锦澜苑里,沈昔月有些茫然无措,不知道该怎么照顾继子好,她忍不住微微叹息,若是苏明迁在就好了。
……
杳杳醒来,天色已经将近黄昏,金色的阳光从轩窗斜斜的照进来,她转了转脑袋,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单薄的少年站在床边,冷冰冰地看着她,冷漠的目光如有实质一般。
她睫毛一颤,差点吓哭了。
幸好杳杳及时反应过来,这个小少年应该是她兄长,她听母亲和田嬷嬷谈话时说起过,她有一个六岁的兄长,一直住在二房。
杳杳开心地弯起眼眸,朝苏景毓伸了伸肉乎乎的小胖手。
嗨呀!杳杳有哥哥了!
苏景毓板着一张小脸,不为所动的看着她,可惜小小年纪,婴儿肥未褪,反而显得稚气十足。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苏景毓看着杳杳跟沈昔月一样笑起来露出的小梨涡,俯身靠近,用阴森森的语气说:
“别以为你是我妹妹,我就会宠你。”
“你是那个坏女人生的,我不会对你好的。”
杳杳抱着小拳头咿咿呀呀,不但没怕,眼睛反而更亮了。
嚯!她知道了!原来她是穿进了一本忍辱负重的大男主小说里!
苏景毓长得这么好看,一定是男主角!
嘿嘿!男主角是她哥!
苏景毓盯着杳杳圆圆的小肉脸看了一会儿,手指蠢蠢欲动,莫名很想在她粉嫩的脸颊上戳一下。
他努力僵持了一会儿,泄气般伸出手:“算了,我先戳一下,等你长大我就不理你了!”
他说完,迫不及待的伸出指尖,在杳杳软软的脸颊上戳了一下,像蜻蜓点水一般,刚一触碰就飞快把手指缩了回来。
触感绵软,带着温热。
苏景毓眼中亮起惊奇的光,手指颤了颤,对上杳杳乌溜溜的眸子,心虚的把手负到身后。
怎么办妹妹的脸颊好像软软糯糯的水蜜桃!
苏景毓摩挲了一下手指,顿了顿,两条眉毛纠结地皱了起来,半晌后忍不住红着脸,又在杳杳的脸颊上轻轻戳了一下。
真的很软,妹妹不会是水蜜桃成精变的吧
杳杳眼睛睁圆:“……”说好的只戳一下呢
娘亲!这里有人撒谎!
第2章
暖帘被撩开,冷风灌了进来。
苏景毓身子猛地一僵。
沈昔月迈步走进来,转身关上门,把带着潮气的凉风挡在外面,回过头才发现苏景毓在屋里。
只见苏景毓踮着脚站在小床边,俯身望着床上的杳杳,而杳杳抱着小拳头,杏眸明亮地盯着他,就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宝贝一样。
沈昔月笑意从眼底溢出来,心道自己的担心也许是多余的,看来毓哥儿面冷心热。
这不刚回锦澜苑就急着跑来看妹妹了么。
她含笑走进去,语气轻快道:“毓哥儿是在照顾妹妹吗杳杳看起来很开心呢。”
苏景毓:“……”
他低头幽幽瞥了一眼杳杳,发现她确实很开心,张着小嘴,粉嫩的牙龈肉都露出来了,不由一阵沉默。
他明明是来警告她的!
杳杳把小拳头放进嘴里,咿咿呀呀出声,她明明是在跟娘亲告状呀!
沈昔月走过来,窗外一缕余晖落在她身上,镀了一层淡淡的光,衬得她面若芙蓉,肤若凝脂。
杳杳开心地蹬了蹬腿,美人娘亲真好看!
沈昔月看着女儿晶亮的眼眸,瞬间什么烦恼都忘了,忍不住把杳杳抱起来亲了亲。
杳杳两只小手挥舞的更快了。
呜呜呜杳杳跟美人娘亲贴贴了!好开心!
苏景毓垂下眼睑,往后退了一步。
他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话,更别说叫沈昔月母亲。
沈昔月身为继室有许多难处,她知道继子年纪虽小,却心思深,素来不喜欢她,但继子毕竟是杳杳的亲兄长,她还是希望能跟继子好好相处,如今苏明迁生死未卜,三房不能再离心了。
她看着懵懵懂懂的女儿,想到百日宴的事,心底一阵苦涩。
今日的事提醒了她,她不能一味沉浸在伤心中,必须支楞起来,三房才能不被人欺负。
沈昔月本就是聪明人,心里很快有了主意。
她得给父亲写封信,既然苏府不肯给杳杳大肆操办百日宴,那她就在锦澜苑里好好给杳杳摆一场宴席。
父亲是德高望重的读书人,由他出面给杳杳行剃胎毛之礼正合适。
她必须借此机会让老太太和大房、二房的人知道,三房不是能任他们随便欺辱的。
沈昔月摸了摸暖炕,确定温度合适后,把杳杳放上了临窗的炕上,看了眼还没有暖炕高的苏景毓,犹豫了一下,又抬手把他拎到了暖炕上,亲手给他脱了脚上的小锦靴。
“毓哥儿,我得去趟书房,你在这陪杳杳玩一会儿,田嬷嬷就在外面,杳杳若是哭了,你喊她进来就行。”
苏景毓黑着一张脸,盯着脚上雪白的布袜,小拳头握得紧紧的。
他一点都不想让这个坏女人碰他!姨母说过,她对他好就是为了迷惑他!
沈昔月将两只小锦靴放到地上,目光在继子肉嘟嘟的脸蛋上晃了晃,恋恋不舍地转身走了出去。
门扉开合又关上,屋子里重归寂静。
雨声渐歇,阳光照着檐下成串的水珠上,映得屋子里透着暖黄色,香炉里冒着薄薄的白烟,有种说不出的温馨。
苏景毓听着沈昔月走远的脚步声,紧绷的肩膀耷拉下来。
他抬起头打量着整间屋子,这里相比起他在二房住的屋子,既没有那里富丽堂皇,也没有那么多婢仆环绕,却比那里多了一丝温馨的烟火气,小床旁挂着香囊,桌案上放着沈昔月用到一半的绣绷,墙上挂着沈昔月抱着杳杳的画像。
他的目光在那幅画像上停了片刻,垂目望向旁边的杳杳,小姑娘身上带着一股奶香味,身下的垫子干净又清爽,他抬手摸了一下,连她身上的被子都软软的,一看就是在阳光下晒得蓬松才拿进来给她盖。
有母亲照顾是这种感觉吗
苏景毓眼中浮现起一抹茫然,他今年只有六岁,从有记忆起母亲就过世了,父亲那时候正忙着考科举,根本没有太多时间照顾他,府里的老太太不是他的亲奶奶,他基本是奶娘、家仆带大的。
他的姨母也是他的二婶,对他很好,但姨母有自己的孩子要照顾,能分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苏景毓想的出神,等他回过神来,杳杳已经再次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卷翘着,两只小手放在头顶两侧,身上的被子被蹬掉一半,露出白萝卜般的小腿。
苏景毓告诉自己不要管,她是着凉还是冻醒都跟他无关。
可杳杳睡得无比香甜,连半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
苏景毓嫌弃的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就像在跟谁赌气一样,一张脸越来越沉,眼看着杳杳又把另一条腿从被子里蹬了出来,他忍不住郁闷地皱起两道小眉毛,最后只好捏着鼻子把被子拉了上去,将那两条惹人厌的小白萝卜腿盖了进去。
杳杳睡的酣甜,小小的身体微微起伏。
苏景毓鼓了脸颊,眼神颇为嫌弃。
也不知道这小丫头是像了谁,睡觉竟然这么不老实,反正一定不是像他!
苏景毓越想越烦,索性倒在旁边睡了过去。
夕阳西斜,苏景毓听着杳杳均匀的呼吸声,缓缓堕入梦乡,双手不自觉握成拳举到头两侧。
沈昔月写完信回来,就看到两个孩子躺在暖炕上呼呼大睡,摊着手脚,睡得四仰八叉,姿势如出一辙,不由哑然失笑。
她去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床衾被,轻手轻脚地盖到苏景毓身上。
梦里,苏景毓拨开迷雾,看到了姨母身边的丫鬟翠薇。
翠薇捧着一个精致的礼盒,绕过曲廊,一路来到他屋子门前,交到他乳娘刘氏手上,说是姨母给他准备的百日宴礼物。
画面一转,百日宴上,沈昔月抱着杳杳笑盈盈的打开礼盒,面容却陡然变色。
礼盒中放着一个从中间裂成两半的大阿福,大阿福是个女娃娃,梳着双髻,背面用红彤彤的朱砂写着杳杳的名字,像预示诅咒着什么一样。
周围的宾客们好奇地望过来,沈昔月下意识盖上礼盒,随口说只是寻常礼物,面色苍白的让人把礼盒端了下去。
梦里的苏景毓没看到礼盒中的礼物,对发生的事懵懂不知,还以为沈昔月不喜欢他,因而不喜欢他送的礼物,所以态度才这般冷淡,一怒之下,气得提前离开了百日宴。
事后,沈昔月没有声张,帮他将这件事隐瞒了下来,但是怕他心中真的对杳杳不满,会做出更极端的事,所以没有再主动让他和杳杳亲近。
从那以后,他每次和杳杳待在一处,都会有嬷嬷在旁边小心翼翼的看着,久而久之,他不愿热脸去贴冷屁股,每次看到杳杳都扭头就走,跟沈昔月的关系也越来越冷淡。
沈昔月总是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叹气。
……
苏景毓陡然惊醒,他睁开眼睛,看到一名女子坐在桌边,手里拿着绣绷,正在低头绣花,背影纤瘦,烛火的光晕落在她身上,显得那样柔和,跟他无数次梦到的母亲一样。
“娘……”他差点就叫出那句在心底唤了无数次的称呼,却在沈昔月转过头时陡然清醒,眼中的光一瞬间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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