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说给月亮
苏灿瑶用胳膊肘撞了撞她,她还是没有反应,苏灿瑶只好自己开口:“秋月擅长弹琵琶,是位艺妓,已经年近四十,最近她想金盆洗手。”
“她金盆洗手,关你什么事”
“听我说完!”苏灿瑶气哼哼,鼓起的脸颊跟小时候有些像。
“秋月年轻的时候,曾得到过一颗南海夜明珠,秋月现在要把这颗夜明珠拿出来作彩头,在今夜进行一场比赛,谁能让她开心她就把这颗夜明珠赠给谁。”
裴元卿搭在胳膊上的手指敲了敲,“你想要这颗夜明珠”
“不是为了夜明珠。”苏灿瑶软乎乎的瞪了他一眼,眼尾的位置微微上扬,“秋月生平最喜欢画,她自己就有不少珍藏,还曾经跑去跟我师父求过画,所以今晚很有可能会有人投其所好,说不定能看到不少好画。”
康康!她都是为了学习!为了赏画!
裴元卿挑挑眉,身体微微前倾,靠近看着她的眼睛,“这是主要原因”
苏灿瑶瞳孔微微晃了晃,沉默须臾,老老实实承认:“……我们俩没去过乐坊,还想去见见世面……”
苏景毓怒火上涌,斥道:“那里面鱼龙混杂,连我们都没去过,你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连个护院都不带就想跑去,简直真是胆大包天,不知死活!”
手无缚鸡之力
秦诗萝不服气的掏出皮鞭,啪啪抻了两下。
文弱书生苏景毓:“……”
裴元卿皱眉,盯着苏灿瑶,面色严肃道:“你想去就告诉我们,我们会陪你过去,何必偷偷溜去你们两个下次不准再私自行动。”
苏灿瑶抬眸,眼睛微微亮了亮,不确定问:“你们真的会陪我们去”
“如果理由正当话,可以。”裴元卿顿了顿说:“但必须戴面纱。”
苏灿瑶眼里迸发出惊喜,开心的跳了跳,拽着他们就往巷子口跑,“快点!再晚就没位置了!我已经把小红拴在巷口了,你们也快去牵小白和小黑。”
苏景毓碰了碰裴元卿的胳膊,压低声音问:“你做什么答应陪她们一起胡闹”
裴元卿耸了下肩,“你妹妹想做的事会轻易放弃么你是想让她们下次不告诉你就偷偷跑去,还是告诉你,然后你陪着她们一起去”
苏景毓想了想还真是,与其让她们两个瞎胡闹,倒不如他们陪着她们两个瞎胡闹。
四个人瞎胡闹总比两个人瞎胡闹强!
一刻钟后,小红小白小黑三马就位,加上秦诗萝的‘阿花’,四人齐齐打马奔向望月坊。
苏明迁散值后乘着马车回府,下马车时正看到四人离去的背影,不由无奈一叹,这几个熊孩子不知道又做什么去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来了精神,命小厮赶紧去买些竹叶酒回来。
今晚趁着几个孩子不在,他正好可以跟娘子好好小酌一杯!花前月下,想想都美!
熊孩子什么的就由着熊孩子们自己胡闹去吧!
望月坊位于东街,里面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四人好不容易才挤了进去,外面街衢上人头攒动,还有好些人没进来,时辰已到,被守门们挡在了外面。
苏灿瑶气喘吁吁的拍了拍胸口:“幸好来得及,差一点就进不来了。”
四人赶紧找了个地方坐下,让跑堂的上了壶凉茶,大口灌了几口。
苏灿瑶解了口渴,好奇的朝四周张望,她和秦诗萝在路上买了面具戴在脸上,虽然显得有些奇怪,但这里不乏来凑热闹却不便以真面目示人的人,也有不少人戴着面具或戴着面纱,所以大家都心照不宣,没有显得太突兀。
望月坊里香粉气萦绕,屋檐下是一排排彩色灯笼,墙上画着彩绘,桌上摆着酒坛,周围挂着五颜六色的轻纱幔帐,让人仿佛置身于醉生梦死的欢乐窝。
苏灿瑶新奇地看了一会儿,把目光挪向周围的宾客,有人神色倨傲,看样子有备而来,有人神色轻松,看样子跟他们一样是来看热闹的,一个个神色各异。
苏灿瑶目光扫视一圈,倏然抬手指向对面,“是苏景智和苏景祖!”
几人抬头望去,只见苏景智和苏景祖坐在对面的桌子旁,神色不太自然,不时向四处张望,似乎很怕别人看到他们一样,显然也是第一次来,看样子有些心虚。
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二人长进了不少,虽然谈不上成才,却也没有闯出祸事来。
大房这几年在苏明德手里日渐落败,分家后苏明德愈发不受拘束,竟然又纳了两房妾室回去,孔宜终于忍无可忍,在四年前跟他和离了。
令人惊讶的是,苏景祖这几年跟自己的亲爹娘和亲兄长关系疏离,反而跟孔宜关系十分亲厚,跟苏采婷和苏雨姗也一直保持联系,经常往来。
后来大家打探后方才得知,原来是几年前发生了一件事。
那时苏明德和孔宜还没有和离,苏景祖要去参加童试,钱玉娇想把儿子抢回来,因为之前的约定,她斟酌许久,竟然不想让苏景祖通过童试。
苏景耀看出她的心思,给她出了个主意,钱玉娇信了他的话,竟然在苏景祖的食物里下了能使人腹泻的药。
苏景祖根本就没怀疑过亲娘,钱玉娇把食物给他,他就毫不犹豫的吃了。
在进考场前,苏景祖腹痛难忍,差点疼撅过去,是孔宜连忙将他送去了医馆,可是也生生错过了考试,只能再等三年。
自那以后苏景祖虽然不怨恨亲娘,却也跟他们亲近不起来,尤其是他的亲兄长苏景耀。
苏景耀给钱玉娇出这个主意,究竟是为了钱玉娇好,还是不想让弟弟考过童试,分走他的宠爱和关注,就无人得知了。
反正从那以后苏景祖总忍不住提防苏景耀,无法再像以前那般相信父母兄长了。
苏景耀这些年来心思没用到正道上,乡试考了几次都没考过,愈发萎靡不振,脾气也愈发阴晴不定起来。
反而是苏景祖在孔宜严厉的教导下,渐渐改掉了身上的坏毛病,后来又经历了几次的教训,性子沉稳了很多,他后定下心读书,终于通过了童试,现在在衙门里做衙差。
他一直在坚持读书,想要考个秀才,他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不指望还能往上考,只希望以后能做个师爷,对未来规划的很清晰。
至于二房,苏明善嗜赌成性,分家后没有苏昶约束着,他赌的一天比一天大,后来险些要卖了宅子抵债,他被赌坊的人打了一顿,伤了腿,现在走路还一瘸一拐的。
从那以后他才算彻底吃了教训,老实下来,不敢再进赌坊。
只是家中境况一落千丈,连婢仆都雇不起了,窦如华那段日子天天以泪洗面,哭的眼睛都快瞎了。
后来,苏景智登门找到了苏昶。
大家本来以为他是来要银子的,没想到他却是来借银子的。
他想做生意,需要一笔本金。
苏昶见苏景智这么有骨气,至少没像他爹一样混账,十分欣慰的借了他两千两银子。
出人意料的是苏景智竟然是苏家人里最继承做生意天赋的人,颇有几分做生意的手段,苏昶从旁指导了他几句,他就融会贯通,后来他不但把那两千两银子连本带利的还上了,还渐渐支撑起了二房。
现在家里由他管着,窦如华和苏明善都老实了很多,简直是唯儿子的命令是从。
如今的二房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至少能维持住几分体面,不至于吃不上饭。
这些年,苏灿瑶和苏景毓跟他们二人关系虽然不亲近,却也没有再生龌龊,见面时勉强能点个头。
苏景祖和苏景智中间还坐着一名少女,苏灿瑶觉得对方有些眼熟,盯着看了一会儿,可能是因为她视线停留的有些久,那女子突然转过头来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苏灿瑶看着她那刁蛮又高傲的眼神,才忽然想起对方是谁。
竟然是老太太那个侄孙女潘锦芯。
潘锦芯依旧一身富贵打扮,脖子上戴着金项圈,手腕上戴着金镯子,头上的金丝牡丹十分显眼,手里拿着一把金面小扇,时不时拿在手里摇一摇,在烛火的映衬下,简直是金光闪闪。
她长得有几分像老太太,眼尾上吊的厉害,瞪人的时候尤为明显,所以苏灿瑶才对她瞪人的样子印象深刻。
她没戴帷幔,也没戴面纱、面具,就那样大刺刺的坐在那里,一副不将任何人看在眼里的样子。
当年潘启东没娶到窦嫣,老太太因为此事心里本就窝着火,视三房为眼中钉。
两年前,苏景毓一举考上解元的那一日,报喜的官差从街头一路敲锣打鼓的喊到街尾,老太太听到后两眼一翻,竟然气晕了过去。
她醒来后又惊闻苏景耀出了事,原来是苏景耀眼看科举无望,就借着那些官家子弟的关系想要攀龙附凤,暗中勾搭了一个官家小姐,结果被人家父亲发现,人家父亲派人把他打了一顿,苏景耀的右手指骨被踩断了,以后再拿不了笔了。
老太太急火攻心,竟然就这么中风了,从那以后就一直卧床不起,这几年汤药不断。
从那以后,以前总是围着她转、讨好她的苏景耀,竟然一眼都没去看过她,气得她破口大骂,说苏景耀不孝,可苏景耀已经根本就不在乎了,反正在她身上也讨不到好处了,苏景耀才懒得继续应付她。
苏景耀从伤了手后,就彻底放弃了读书,行事更加肆无忌惮,仗着自己长得还行,又读过书,会念几句情诗,就整日流连在那些官家、富户小姐之间,后来听闻好像还跟几家夫人有瓜葛,传闻简直不堪入目。
铜锣敲响,打断苏灿瑶的思绪。
周围的喧嚣声渐渐停了下来,众人期待的望向楼上。
一名女子娉娉婷婷的从楼梯上走下来,云鬓如织,眉若远黛,鬓上簪着朵大红牡丹,身穿艳粉襦裙,披帛松松的搭在臂腕上,眼角虽有细纹,却风韵犹存,眉宇间拢着一丝淡淡的轻愁,更显得惹人垂怜。
苏灿瑶和秦诗萝激动的握住彼此的手,双眼里冒出星星,异口同声说:“是秋月娘子!”
苏景毓:“……”
裴元卿:“……”
秋月婀娜的站在台上,望着众人盈盈含笑,“感谢诸位今日过来给秋月捧场,秋月在这里谢过了。”
她言罢,微微颔首,坐下给大家弹了一首琵琶。
琵琶声低柔婉转,声声入耳。
苏灿瑶和秦诗萝听得如痴如醉,仿若在听仙音妙曲。
秋月坐在矮凳上,臻首微垂,葱白的指尖轻轻拨着琵琶,琵琶声如珠玉一般从她指尖倾泻,清脆悦耳。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苏灿瑶第一个跳起来鼓掌。
她虽然穿着男装,却身量较小,一眼就能看到她的袖口挽了起来,裤腿也藏在靴子里,明显穿的不是她自己的衣裳,露出的手腕又细又白,脸上还戴着面具,显然就是未出阁的女子。
秋月浅笑了一下,抱着琵琶起身,对她微微颔首。
台下众人反应过来,很快响起轰鸣的掌声,众人都忍不住激动,可是一想到秋月以后都不在这里弹唱了,又忍不住遗憾。
待掌声停歇,秋月才略显伤感的开口:“我此生一直以卖笑为生,现在想要归乡养老,唯一遗憾就是不曾有人费尽心思博我一笑过,所以今天的比试很简单,谁拿出的东西能让我开心,谁便赢!”
众人闻言跃跃欲试地望着台上。
秋月退到一旁的桃木椅上坐下,把台上的位置让了出来。
铜锣再次敲响,献宝的人依次走到台上。
第一个人拿出了一只会说话的鹦鹉,鹦鹉妙语不断,逗的台下众人哈哈大笑。
男子明显花了心思,鹦鹉不断喊着秋月的名字。
苏灿瑶和秦诗萝都觉得新奇,十分喜爱的看着那只鹦鹉。
可秋月面上不见欢颜,丝毫不为所动。
献宝的人只能遗憾退下,毕竟鹦鹉学舌是有限的,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
第二个上台的人极为离谱,献上的竟然是他自己。
他单膝跪到秋月面前,递给秋月一只镯子,说是他家的传家宝,还说他要把自己献给秋月,愿意跟秋月一起归乡,往后共度余生,白头偕老。
苏灿瑶正感动,就听秋月毫不犹豫的揭穿了他,原来他家中早就有妻有子,连那只传家宝的玉镯都是假的,他不过是觊觎秋月这些年攒下的财帛才跑来献殷勤。
男子被望月坊里的护院乱棍赶了出去。
苏灿瑶忍不住错愕,没想到竟有人心思如此歹毒,还想跑来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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