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牧医 第106章

作者:轻侯 标签: 爽文 年代文 轻松 穿越重生

  羊牧场的一户户主巴根这会儿也走了过来,对于林雪君要离开的事,他明显十分忧虑。

  想要留下她,请她帮忙救救这些病羊,可听她说了要去第四生产队跟陈社长他们汇合,与其他兽医一块针对最初犯病的牛羊做检查,才能更快确定到底是什么病,也只得忍着挽留的冲动,苦着脸送别。

  跟海日古等人如来时一般折回马牧场,快马手张义松时不时回头,每次都能看到老牧民巴根站在羊群间,像根棍子一样直挺挺地立着,一直在目送他们。

  仿佛正眼睁睁看着能救他们的人离开。

  张义松就算心肠再硬,这会儿也觉得心里发酸了。

  “咱们得快点去第四生产队,然后再快点回来帮巴根他们救羊。”收回目光,张义松看向林雪君,声音涩涩地道。

  “好。”林雪君应下后,便带着他和海日古先去河边认真洗靴子和手,然后才折返海日古家毡包。

  这时苏木和大白马已吃饱喝足、修整完毕,林雪君擦了擦苏木嘴角沾着的西瓜皮屑,翻身上马后,与海日古一家人道了别,便在巴虎依依不舍的眼神注视下,快马直奔疫病源头:第四生产队。

  ……

  因为林雪君在第六生产队耽误了些时间,大队长带着阿木古楞没能在草原上与林雪君和张义松汇合,反而更早抵达了第四生产队的夏牧场。

  这时天色已经黑沉了,两人一进夏牧场便被人领到在这边放羊的户主赛罕家。

  赛罕是蒙语‘美好’的意思,老太太今年62岁了,带着自己的四个儿子和两个女儿的家庭在第四生产队做牧民。

  进门时,仍很健朗的赛罕阿妈正摇摇晃晃地给两个兽医倒奶茶,只可惜兽医们并没有喝奶茶的心思。

  他们正吵得不可开交,哪怕陈社长坐在里面皱着眉头瞪他们,也没能阻止他们脸红脖子粗的辩论——

  “怎么就不是羊巴氏杆菌了?发病的3号羊、4号羊、6号羊、12号羊等等,是不是有颈部和胸下部水肿?”曾经去第七生产大队找林雪君取经,还陪林雪君给大狗赤兔做过手术的姜兽医一边喊一边拍桌子,把赛罕阿妈的旧桌子拍得碎屑翻飞,眼看着就要散架了。

  “可是咱们的病羊和病牛没有出现流黏脓性鼻液的症状!也没有呼吸困难!而且发烧的也只是少数羊!在没有完全确定的情况下,绝对不能妄断是什么病,万一治错了,不是死上加死吗?”周兽医一说出‘死’字来,大毡包里的牧民们便露出苦涩难忍的表情,赛罕的小儿子更是暴躁难忍,直接出了毡包去吸烟。

  大队长王小磊和阿木古楞都没在毡包里看到林雪君和张义松的身影,忍不住小声问身边人林雪君的下落,听到对方说并没有见到过林雪君同志,王小磊霍地一下便站了起来。

  正吵得凶的两位兽医一下被脸色比他们还难看的王小磊给吓了一跳,尤其王小磊长得长手长脚,他呼啦啦往起一站,头几乎顶到毡包边缘挂着的挂件上的流苏。

  姜兽医一看到王小磊,脑子一转便想到了林雪君,当即丢下周兽医,大声问道:“林雪君同志呢?让她过来也看看,她懂不懂疫病?之前看的书里有没有这一类的?让她来看看是不是羊巴氏杆菌!”

  “林雪君?陈社长请的那个?”周兽医气还在呢,不等王小磊回答,就率先接了话,“是不是跟你一起给狗做手术那个?”

  “就是她!”姜兽医气吼吼地答。

  周兽医当即转头问王小磊:“那条狗怎么样?下了手术台还活着吗?”

  “活着呢,现在也还活着呢,每天跟守林人一起上山,能吃能喝。”阿木古楞最受不了别人质疑林雪君,抢过话头大声答道。

  “等等,等等!”王小磊哪还听得下去这些人胡搅蛮缠,越过两名兽医便朝着陈社长道:“林雪君同志和张义松同志明明是比我们先出发的,可现在还没到这里,这可怎么办啊?别是路上出了事吧?”

  光是想到这种可能性,他脑袋上就已经冒起冷汗来了。

  陈社长听到这话脸色也白了白,他站起身便要喊人去草场上寻,决不能让好不容易冒芽的有能力的同志倒在草原上。

  就在这时,毡包外忽然跑过来一个年轻牧民,他身后跟着的竟然就是大家才提到的快马手张义松。

  “社长,张义松同志过来了。”

  “林雪君呢?”陈社长当头便问。

  “林同志直接去病畜棚了,在那边——”张义松有些犹豫地抿了抿唇。

  “在那边怎么了?干什么呢?”姜兽医也挑高了眉头,林同志一来就去看病畜了,这小同志……啧,还是那个连生肿瘤的狗都要救的倔孩子。

  “在……”张义松又犹豫了下,才无奈答道:“她一进畜棚就开始找羊粪,一坨一坨地看呢。”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

  几息后,陈社长率先出门而去。

  接着,姜兽医、周兽医也争先恐后地跟了上去——

第100章 给出方向【2合1】

  可是在生命面前,必须有人承受所有一切重量。

  在赶往病畜棚圈的路上, 姜兽医和周兽医仍在争执不休,吵得所有跟过来的人脑仁疼。

  但现在最依仗的畜类疾病专家就是他们了,没有一个人敢打扰, 再吵也一丝不苟地听着。

  “所以我说实在争执不下来, 就杀一只病得最严重的羊,解剖尸体,确切地检查一下病灶在哪里,也就能明确到底是什么病了。”周兽医被姜兽医气得不行,终于再次提及杀羊解剖。

  “我们现在有这么多病羊, 这么多繁杂的症状, 想要排查出具体哪些是这个疫病的症状, 哪些是病羊自己的特殊症状都很难, 你解剖一只羊难道就能确定病因了?”姜兽医仍死咬着不同意。

  现在的问题是并非所有病羊的症状都一致, 有几只腹泻,几只不腹泻;有少数出现口腔溃烂, 其他都没有;有几只精神不振,其他似乎还好;有几只发生水肿,几只没有……

  现阶段最大的问题就是任何动物生病都会有一堆乱七八糟的症状, 有一些也许是病羊自己早就有的小病, 但你无法区分它到底是属于病羊自己,还是属于这个疫病的症状。

  这怎么判断?

  就像一群染疫病的人到医院来看病, 其中一个人说自己肚子疼、拉肚子,脚瘸,同时感冒发烧,还呼吸困难;同时来医院看病的人里一部分人感冒发烧, 另一部分呼吸困难, 还有的也肚子痛、腿瘸。

  医生要怎么确认这些人共同生的到底是哪个病吗?

  是他们集体在一个饭店吃坏肚子了, 还是他们一起中了毒,亦或者他们得了传染性的肺炎?

  公社现在没有条件做血液化验去摸清疫病,只能靠专业兽医们的学识、经验。

  姜兽医和周兽医之所以不断争执,除了的确意见相左外,其实也是在通过吵架的方式在宣泄他们心底的压力。

  太焦虑了,公社没有专门脱产的防疫工作专员,一切防疫工作等都要牧民和兽医们通过日常对牲畜的照顾来预防。现在出了事,压力就都在兽医站的兽医头上了。

  整个公社都在指望他们来解决问题,拯救那些随时可能病死的牛羊,拯救日夜难寐的牧民们,拯救公社的劳动产出——

  可是他们现在还没办法确诊,还不能轻易针对那些外显的病症去下药。

  一分一秒都在担惊受怕,周兽医嘴角的大火疱都冒出来了,可是针对之前从未爆发过的疫病,他们现阶段仍觉得一筹莫展。

  “今天就开始分批治疗吧。挑几只症状最符合的羊,针对羊巴氏杆菌来治,用抗生素。”姜兽医一边大跨步追赶陈社长,一边想要将自己的方案定下来。

  “之前说是痢疾,结果用了土霉素不也没治好吗?还浪费了那么多药,搞到病畜精神更加萎靡。

  “羊巴氏杆菌我们只在首都读书时看过,从来也没在咱们这片草原上发现过。现在怎么会忽然出现这种病?哪传来的?剪羊毛时收购员四处走,是将第四生产队的疾病传染到第五生产队的原因,那这个病的源头呢?”周兽医被气得一下停住,拽住姜兽医便斥道:

  “抗生素多珍贵啊?这么多羊生病,你要怎么弄这么多抗生素?”

  “你不能因为心疼抗生素,就一直不接受病畜的真实病症。”姜兽医回过头来,也不甘示弱地喊了回去。

  几步外陈社长终于走到了病畜棚外,他拉开木门,便瞧见蹲在地上用手电筒照着羊粪和牛粪仔细打量,不时做着记录的林雪君。

  “林同志。”陈社长整个人的氛围也很压抑,但他肃着脸,努力让自己不露出苦涩的表情。

  他不想将希望压在一个年纪轻轻的孩子身上,可这些日子他们东奔西走想要确定疫病的情况,想要立即找到解决办法的急切心情,实在迫得他需要一个希望、一个突破口。

  于是仅开口吐出三个字,语气里却也带了浓浓的期盼。

  林雪君抬起头,当即放下戳羊粪的草茎,站起身恭敬道:“陈社长。”

  她绕过羊粪想将自己的发现跟陈社长好好说一下,却又被陈社长身后吵得越来越大声的两个人吸引了注意力。

  她反复听到‘杀掉一只羊做解剖’‘不行就多杀几头羊做解剖和研究’‘羊巴氏杆菌’等等词句,抿了抿唇,她朝陈社长点头笑笑,探脑袋对两名兽医道:

  “不用杀羊解剖。”

  两个正吵得凶的兽医终于安静了下来,他们转回头齐齐朝着被油灯照亮面孔的年轻女性望去。

  “林同志。”姜兽医吁一口气,打招呼的同时也忙深吸了几口气。

  周兽医也趁机喘一口气,转头打量向面前的女同志。

  这么年轻,却能主刀给大狗做肿瘤手术。被陈社长信任,而且一来这里就到病畜棚来查看。

  抿了抿唇,他压下对年轻人本能的审视,尽量礼貌地点头打招呼:

  “林同志,我姓周,也在场部兽医站工作。

  “你说不用解剖羊是什么意思?”

  “姜兽医,周兽医,两位前辈好。”林雪君转头看了眼陈社长,见对方朝她鼓励地点头,便深吸一口气,将自己所想全盘托出:

  “这次爆发的状况不是疫病,我的意思是这些牛羊生病不是因为羊巴氏杆菌,也不是任何病菌、病毒造成的。”

  “什么意思?”姜兽医也忍不住问了同样的问题。

  “因为忽然爆发出了高传染性,连第五生产队、第六生产队也有了病症,所以我们本能都认为是瘟疫。”

  林雪君抿了抿唇,思考着如何清晰地讲出自己想法,语速不免有些慢:

  “我在来这里之前,路过了第六生产队,再看这边源头的情况,发现了一些现象。

  “这个疫病的潜伏期很短,似乎过了几天,牲畜就会出现一些厌食症状。第六生产队的牛羊症状很轻,现阶段基本上就是厌食、不爱动、落单、拉稀。

  “不仅症状轻,而且数量也比这里少很多很多。

  “所以我有一个疑问——

  “剪羊毛的时候,第六生产队的羊晚上都是挤在一起关棚的,如果是飞沫传染,那么第六生产队应该有大批量的牛羊出现症状了,不应该只有少量。

  “所以最大可能是粪便传播。

  “这个我们没有异议吧?”

  “……嗯。”姜兽医点头,这个他跟周兽医基本上达成了一致。

  只是即便有此判定,在没有确诊病情前,他们没有人敢这样在陈社长面前肯定地下结论。

  压力会让人胆怯和谨慎。

  林雪君点点头,后世她在学校上课时,常常听教授叹息基层防疫工作的落实难问题。即便是在现代化大发展的时代,仍有无数关于‘防疫难’‘防疫措施不完善’‘防疫意识等各方面环节落后’等文章出现。

  在任何时代,这都是大难题。

  病毒毕竟是看不见的,兽医这一块儿现在是有重大缺失的,对各种病症、疫情的了解更是才开始有意识地、有体系地做科学研究。

  也因此,她特别能理解处在信息知识和各项技术匮乏的时代里,摸着石头过河的老兽医们工作的艰难。

  对也好,错也好,压力和锅她都愿意撑一撑、背一背。

  一些冒进的话,就让她来说好了。

  “粪便传播就不能只想疫病,还要想到一个东西。”林雪君转头指了指棚圈内的牛粪。

  “你是说……可是……”姜兽医立即想到了,但还是皱起眉。

  “寄生虫?”周兽医挑高眉头,见林雪君点头,当即摇头道:“不会,我们都检查过粪便了,好多粪便里是没有寄生虫的,这不是所有病畜的共同症状。”

  陈社长和其他跟过来的人不禁皱起眉,怎么林同志这个外援来了以后提出的第一个想法就被反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