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牧医 第248章

作者:轻侯 标签: 爽文 年代文 轻松 穿越重生

  “哈哈哈,这多好,塔米尔在学校有杜教授照顾,平时还有你家人帮忙照看,胡其图和乐玛还有啥不放心的。想儿子嘛,以后塔米尔在首都安家,把他们都接过去城里享福。”王小磊说着又呵呵笑了两声。

  现在城市里没有工作,年轻人们为了赚钱糊口、不当街溜子,都要下乡支边寻求出路。塔米尔能去首都念书,还能跟着杜教授有一份工做,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你是胡其图一家的福星啊。”王小磊走过去拍拍林雪君的肩膀,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不止是咱们生产队、咱们公社、咱们草原的福星,哈哈哈。”

  林雪君被说得又不好意思起来,往炕里挪了挪,挽住萨仁阿妈的手腕。

  萨仁阿妈虽然不能讲话,却有全世界最温软的笑容和最和煦的眼神,她拉着萨仁阿妈暖呼呼的手,低声说:

  “今晚想跟阿妈睡。”

  萨仁阿妈立即点点头,虽然不能讲话,但跟王小磊生活了这么多年,早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有默契了。她抬头朝王小磊一摆手,又朝着门口指了指。

  王小磊站在屋子中央,嗨呦一声笑,“行,小梅同志一来,我倒是被扫地出门了。”

  说着摆摆手,转身去取衣服,回头看看林雪君和萨仁靠在一起朝着他笑,摇摇头出了屋。

  寒夜漫漫,王小磊站在院子里被冷风吹得缩了缩脖子,兀自又笑笑,才旋足迈向木匠房。

  …

  后半夜,在奶香味的萨仁阿妈身边,林雪君睡得热乎乎香喷喷。

  屋外传来急促脚步声时,她还沉在美梦里——满桌的山珍海味,一整只帝王蟹,象拔蚌切片做火锅,整条的三文鱼切片蘸辛辣呛鼻的芥末,堆成山的红彤彤的大闸蟹……正吃得眯起眼睛,幸福地哼哼,忽然有人猛敲桌子。

  梦里的自己还在想“谁啊?这么没礼貌,吃饭的时候敲什么桌子嘛。”,忽然就从美梦中惊醒,空气里没有海鲜盛宴的鲜香味,只有柴火和干牛粪燃烧时的草木香和一丝丝苦味,还有弥漫在大炕外围冷空气里的隐隐奶香味。

  “砰砰砰!”敲门声再次炸响,林雪君猛然回神,在萨仁阿妈要爬起来时拍拍对方肩膀,自己率先手脚利落地翻身钻出被子,脚落地趿拉上靴子,拽过放在炕上烘着的棉袄,她应一声后快步跑到门口,拉开内里的锁栓:

  “谁啊?”

  “我。”大队长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林雪君拉开门,大队长和冷空气一起卷进屋。林雪君疑惑地一边揉眼睛一边看他,怎么?离开萨仁阿妈一宿都不行吗?半夜还要跑回来找老婆啊?

  大队长扫她一眼,又看向屋里的萨仁,叮嘱道:“穿好衣裳。”

  萨仁忙坐起来把棉袄棉裤穿整齐,大队长这才转头朝院子里的人喊道:“进来吧,快进来暖暖。”

  下一瞬,两个披霜挂雪的陌生人踏进屋,一边哆嗦,一边抱胸跺脚。

  “这两位是骑马从敖鲁古雅过来的,专程找你的。”大队长关好门,转身去烧水,回头对林雪君道。

  “这位女同志就是你们要找的林雪君兽医。”大队长将装满水的水壶放在炉灶上,手指林雪君用蒙语介绍,又抻着脖子道:“坐吧,别客气。”

  为首的陌生中年人啊一声,快速扫一眼林雪君,便上前一步,摘掉手套礼貌地伸向林雪君:“林兽医,你好。我是子佑人公社的快马手,我叫邵宪举,这位是鄂温克驯鹿部落的阿依娜。”

  林雪君握住邵宪举的右手,触手冰凉的温度激得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这位快马手的右手已经完全冻僵了,硬得像石头。

  她顾不上跟他说别的,在他抽回手前拽住他的手,又拉住站在他身边的高挑女性,拽着两人便往炕边走,“快来暖和一下吧。”

  将他们推到炕边,又去拉椅子。

  林雪君拉了椅子到炕边时,萨仁阿妈已伸手将两人拽到了炕上。

  阿依娜在萨仁阿妈的示意下有些拘谨地脱掉靴子,瞧见自己不很干净的缝满补丁的旧袜子,她又想将脚塞回靴子。萨仁阿妈却将她往炕上拉了拉,弯腰伸手便要去抱阿依娜的腿。

  阿依娜这才不好意思地上了炕,看着萨仁阿妈完全不介意她这个陌生人的脚脏不脏,直接扯过被子盖住她的脚,她有些局促地转头望望邵宪举,刚进门时审视所有人的戒备在几个来回间便被热情的林雪君和萨仁阿妈给化解了。

  邵宪举接过大队长递过来的热水,吹着喝了一口,感觉冻僵的双脚和双手开始渐渐回暖,指尖脚尖麻麻痛痛的感觉从皮肤外往肉里钻,难受得他直跺脚。

  阿依娜打了好几个寒颤,喝了半杯温水,苍白到有些发青的皮肤才透出点血色。

  陌生人带进屋子的寒意终于被彻底驱散,大队长这才开口道:

  “两位同志进驻地后先找到了给马喂夜草的饲养员,饲养员又带着他们来木匠房找我。说是阿依娜的部落里养的驯鹿生病了,不吃盐,快死了。

  “子佑人公社的兽医给看过,他们只会看牛羊和马,不会看鹿,不知道咋整。大家都知道咱们呼盟有个连狮子都能治的动物神医,子佑人公社的社长就让邵同志带着阿依娜来找你了。

  “我本来说让他们在木匠房里先睡一夜,明早再来见你。但他们很急,非要现在就见你——”

  抢救生命争分夺秒,他们连夜兼程,不愿耽搁。

第231章 摇人

  少年的目光,穿透一整个夜。

  窗外寒风凛冽, 呼伦贝尔一旦下起雪,就再没一天暖和日子。

  10月底的夜,零下十几二十度, 大风一瞬间就能打透你穿的‘铜墙铁壁’, 让你臣服于这寒冬,不住地打哆嗦。

  阿依娜的哆嗦直到热奶茶喝透了才停,脚趾尖终于也暖过来的时候,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在快马手邵宪举和林雪君同志讲话时, 静默地打量这位过于年轻的兽医同志。

  她在报纸上见到过林雪君的照片, 糊糊的、站得笔直的女性劳动模范, 站在高台灯光聚集处, 没有丝毫退却地直视镜头。

  那时她就想, 这位同志比她年纪还小,真的懂那么多知识和技术呢?真没想到, 这么快就见到了。

  瞧林雪君同志那双手,细长的手指并不粗壮,但因为肉少而仍显得骨节分明, 不丑, 还有一种穿透皮肉的力量感。

  这就是她给动物们动手术的手,报纸中描述说她手指灵巧, 是天生做外科手术的手。

  原来就是长这样的。

  阿依娜摸了摸自己的手,粗粗的,掌心处全是厚茧子。这是打猎、劳作、拽马缰的手。

  “前年那哈塔部落病死了十几头驯鹿,鹿瘟吧, 一小部分健康鹿被转移了才侥幸存活。整个部落的资产一下减了一多半, 族里的老人们日日悲伤, 在恐惧忧虑中好不容易捱过两个年头,鹿群没再发瘟疫,又渐渐繁衍恢复……”邵宪举唉一声叹息,“麻绳专挑细处断,那哈塔部落才从凄苦的记忆中走出来,鹿群尚未恢复到鹿瘟前的数量,这又……万一再死几头,那就要——”

  邵宪举看一眼垂头蜷坐在炕上的阿依娜,凑近林雪君低声道:

  “老族长担心这是神明降罚,十分害怕。

  “我们社长将许多药材和兽医都送去了那哈塔部落,还送了几头牛几匹马,说要是鹿生病了,就养其他大牲口……说是再有损失,公社都给他们补上。

  “可是这毕竟不止是养鹿人资产损失的问题,驯鹿对于他们部落来说意义颇多,许多情感我也不太能理解,反正就是很重要很重要。

  “他们世代养驯鹿为生——

  “林同志,咱们得帮帮他们。”

  邵宪举讲话时一直在搓手,显示着他的焦躁情绪。

  他很怕林雪君拒绝前往救治,毕竟这么冷的天,要连夜出发,她这小身子骨也不知道扛不扛得住。更何况这事儿涉及到团结,责任重大。林同志才上了电视报纸,正是名声口碑好的时候,万一她一听说其他兽医都治不了,害怕自己也治不了,会丢面子损害名声,拒绝跟他们去救驯鹿怎么办啊?!

  他们子佑人公社负责的事儿,跟她所在的呼色赫公社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毕竟不是他们子佑人公社的兽医……

  思绪一飞,邵宪举又开始后悔——

  是不是不该说得那么细?省略掉其他兽医都治不了这一项,会不会好一点?

  想到这里,他搓手指的频率更快,望着林雪君时眼中不仅有殷切,还透出浓浓的忧虑。

  “有其他兽医的诊断吗?”林雪君走到桌边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水,又接了水洗了把脸,转回头询问。

  “说什么的都有,因为跟之前的鹿瘟病症不太一样,有说是另一种鹿瘟的。”邵宪举回忆起自己摄取到的信息。

  “每一头生病的鹿好像症状都不太一样。”这时一直在观察林雪君的阿依娜终于开了口,她用蒙语道:“有的抽搐,有的发烧,喘……有的用角撞树撞人,还顶人,你把它推开了,它还顶你,像丢了魂儿一样。我们的驯鹿以前从来没这样过。”

  “还有呢?”林雪君擦干脸上的水珠,干燥的空气瞬间将皮肤绷紧到嘴都张不开。她忙借了萨仁阿妈的雪花膏往脸上一通抹,抹匀后掌心上还有点润润的感觉,都搓揉在手背上,一点也不浪费。

  “还有的看不见了,有的整日傻站着,东西送到嘴边都不吃,也像丢了魂儿。”阿依娜又道,“我们的萨满也没办法,族长说我们又要搬家了。”

  在这种寒冷的冬天,在森林中迁徙。

  可是去哪里呢?

  现在他们住的地方已经作为他们冬天的营地有4年了,偏南的森林有足够驯鹿食用的苔藓,有遮风挡雪的山窝子适合他们建撮罗子群聚生活,有许多动物在森林中穿梭供他们捕猎维生。

  临时寻找新的营地继续向南迁徙,哪里还有更适合人类和驯鹿共同居住的地方呢?路上会安全吗?会不会生病?老人和小孩们能活下来吗?

  驯鹿到了新的地方,又真的能免除灾难活下来吗?

  疾病看不见摸不着,他们要一直这样逃吗?

  阿依娜低头搓了搓自己经年累月晒得粗黑干燥的手指,忽然从胸腔里涌上一股喘不上气般的绝望。

  用力呼吸,氧气充盈肺部的同时,一股清新的雪花膏味道一同涌入鼻腔。

  她抬起头,林雪君已走回炕边,捞过放在炕上烘的热乎乎的棉袄套在毛衣上,一边系扣子一边道:“从这里出发去你们部落,大概需要多久?”

  “骑马到敖鲁古雅要一天一夜,再进森林到我们部落,大概又要半天。”阿依娜抬起头望望林雪君,又转头看向邵宪举。

  舔舔嘴唇,她忽然深吸一口气,“你愿意跟我们去救驯鹿吗?”

  林雪君与一颗扣子斗争了几秒钟终于将之塞进小小的绳圈,抬头似有些不解地望一眼阿依娜,一边与另一颗扣子作斗争,一边道:“当然。”

  “!”邵宪举抽一口气,一下从炕边站起来,转头面对了林雪君,在她察觉他大动作地起立后抬头投以疑惑目光时,高兴地朝她用力点头,“谢谢你,林同志。”

  “啊。”她转头看一眼大队长,抚了下自己右边眉毛,这才想通,抬头“哦”一声,原来还可以拒绝的……她都忘了这茬了。

  不知不觉间,变成本能接受一切,不懂拒绝的人了呢。

  兀自轻笑一声。

  “怎么了?”邵宪举挠挠脸,有些紧张地看她。

  “没事,你们先在这里坐着,多暖和一会儿。我回去取东西。”林雪君摆摆手,挥开自己忽然冒出来的小想法,转头问王小磊:“大队长,我带上阿木古楞吧,他一直陪我出诊,我们也比较默契了。再者他现在长得跟成年人一样高了,力气大,骑射技术好,对冬天草原上的危险也了解,我们四个出发会安全一点。”

  “行,你把猎枪也带上。”大队长送她走到门口,又叮嘱道:“多带点吃的,路上吃。衣服能穿多少穿多少,围巾毯子都裹上,别嫌累赘。”

  “那肯定。”林雪君点头,瞧见阿依娜和邵宪举冻得惨样,她肯定得多穿。

  拿上大队长递过来的手电筒,林雪君独自推门出了屋,一头黑黢黢的扎进冷夜。

  手电筒的光穿透空气中漂浮着的细小雪絮,只照亮了她脚前一米内的范围。在摇动的微光里,骤然吸入的冷空气令她连打了两个寒颤,喷吐出的热气瞬间变成冷雾下沉向地面。

  咔嚓咔嚓踩着雪,耳中响起夜行动物们悚然的鸮叫,她不自禁加快步速。

  接下来她还要在这样的温度中离开驻地的庇护,与阿木古楞和两名陌生人穿过黑暗而危险的雪原,去到她从没去过的地方给驯鹿看病。

  左臂抱紧自己,林雪君缩着脖子,无限思念后世能嗡嗡吹空调的吉普车和可以裹到脚的超厚大羽绒服。

  ……

  砰砰声敲开了阿木古楞的门,少年人穿着秋衣秋裤,胡乱裹上羊皮袍子便跑来开门。

  林雪君见他睡得脸通红,怕他被屋外的风冲到,一闪身挤进屋子,回手关上了门。

  推着他回到炕边,扯下他身上的袍子,捞过堆在炕上的大毛衣便往他头上套。

  阿木古楞也不反抗,呆呆地任她搓磨自己,还睡在梦里似的。

  头钻出毛衣领,又伸手去就她整理出的袖子,乖乖把手臂插进去,手掌钻出袖口。

  “我要去敖鲁古雅看驯鹿,你随我一起吧。”林雪君伸手成梳,从他额头处将他头发梳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