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侯
……
夕阳照在杜川生面上,中年教授五官端正,属于肉薄皮薄的干净清爽长相。整张脸上所有线条都流畅,尖削的眉和薄薄扇形的双眼皮,偏瘦的鼻梁和微笑时显薄的嘴唇。
这真是个看起来十分冷感的人,38岁的年纪仍未能积累出慈祥气质,大概因为是专注的学者,生活中简单得除了研究学术外没有其他俗尘,所以眉眼间还有学生气,笑起来仍澄澈。
林雪君对杜教授模样的记忆,来源于后世农大荣誉墙上挂着的、受万千学子仰视的那张老照片。
可面前的人与严肃望镜头的长辈形象完全不一样,那位骄傲而冷峻老人的模样忽然变得模糊,渐渐被双眼灿亮、用欣赏而愉悦眼神望着自己的年轻面孔取代。
更生动的杜教授,更青俊柔和的杜教授,更富活力也更轻快的杜教授。
“杜教授!”林雪君双手齐出,用力握住杜川生的手——祖师爷的手!她握到,天呐,她见到杜川生教授真人了,还握到了他的手。
被他用这样高兴的眼神看着,被他用力握住,被他用感慨的语气点名:
“林小梅!”
她已经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
要是让后世的同学和老师们知道她居然有这样的待遇——杜川生教授认识她,认可她,来到草原站在她面前,笑呵呵地喊她名字,与她握手——同学和老师们一定会嫉妒得吐酸水!
一人吐一缸!
哈哈哈!
光是杜川生教授认识她林雪君这号人,就已经足够全国农大子弟嚎叫羡慕了吧?
林雪君握着杜教授,简直不想撒手。
“哈哈哈!”杜川生看着终于见到的小梅小友一副傻呵呵的样子,忍俊不禁。
他千里迢迢充满期待地来到这里,感受到她超乎寻常的热情,还有那两道仰慕崇拜的眼神,实打实地取悦了他。
不止是他想要见到这位才华横溢、聪明勤奋而充满干劲儿的小同志,原来她也像自己一样渴望相见。
草原局的田主任和专家张胜利几人站在边上,看着杜川生教授和林雪君相认的场面,脑中莫名浮现亲父女、亲兄妹、亲叔侄多年不见后千里相认之类乱七八糟的故事。
怎么就这么热烈呢?那么高兴地打量对方,那么快活地相对着大笑,他们可还连一句话都没说呢,光喊对方的名字就好像已经说了千言万语似的。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知己吗?
子期死后伯牙终生不弹琴的那种知己,相见的时候原来是这样的场面吗?
传说中农大傲慢难相处的教授,拒绝了草原局局长的宴请,一下火车便马不停蹄地来见的,就是这位年纪轻轻的女同志啊。
田主任上下打量林雪君,只看到了蓬勃的朝气,藏不住的热情,和一股子从明亮双眸和阳光笑容中绽放的爽朗气。
至于为什么被杜教授这种人如此看重的原因,只有在她的文章中才能读到了吧?
在草原上摸爬滚打半辈子的田主任很少羡慕谁,当下忽然羡慕起林雪君来。
年纪轻轻就有让草原局局长看重、令首都受人尊敬的教授欣赏……人生刚刚起步,就已经沐浴在荣誉光辉之中了。
原本站在草原局干员最前,微笑着准备等林雪君过来跟自己握手的田主任砸吧了下嘴,在林雪君松开杜川生教授的手时,决定放下矜持,主动迎上去示好了。
却不想他才迈出一步,首都来的生物学副教授迟予已先他一步迎上前,笑吟吟拉住了林雪君的手。
“林同志,我们都读到了你写给杜教授的关于寄生菌的信,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迟予笑着用另一只手拍了拍林雪君的手臂,寒暄着道:
“可惜你的试验品被破坏了,不然恐怕是能让我们在单项领域研究缩短十几年的宝贵试验资料啊。”
“您一定是迟教授。”林雪君转头看一眼杜教授,见他点头,便确认了自己的猜测,接着道:
“我也只是偶然得到,自己胡乱瞎试验瞎观察。”
在林雪君过来与陌生人们打招呼时沃勒就已经转身走了,它光看林雪君的样子,已确定这些吵闹的人类没有威胁。
但爱凑热闹的灰风却还站在树下歪着脑袋观察,小银狼站在灰风身后,一边警惕地观察陌生人们,一边翻滚着玩灰风的尾巴。
迟予教授瞄一眼树下那两条,伸手指过去,问林雪君:“那条大的灰色的,就是破坏试验品的叫灰风的狼吧?”
林雪君汗颜,撒谎胡说被当场问询,她脸上一红,转头看一眼树下的灰风,尬笑着点了点头——那可不就是背锅的灰风嘛。
恰这时灰风与林雪君视线对上,当即刷存在感地仰头嗷呜一声,然后踏前一步似要凑过来跟林雪君互动,偏偏畏惧围在一起的众多陌生人,于是在树下左右踏步,急得又是摇屁股又是呲牙——个性十分不稳重的样子。
“大家记住了这条狼,以后看到它都躲得远远的,尤其不能让它靠近我们的居所、实验室和办公室,知道吗?”迟予当即转头对研究员们强调。
“知道了。”
“记住了。”
“一定。”
“好的,教授。”
“……”林雪君已经满头大汗了。
再如何铁石心肠的甩锅侠此刻也忍不住心生愧疚,可怜的灰风尚不知道自己已经上了客人们的黑名单,还在那儿摇头摆尾地跟她远程撒娇呢。
与所有人握过手,林雪君又向大家介绍了阿木古楞,这才转身再次回到杜川生身边,她笑吟吟问:
“教授,您来之前怎么不写信告诉我呢?我什么都没准备啊。”
“就是不想让你准备。”笑容就没离开过杜川生的脸,“收到你的信后,我们就决定过来了。如果真的找到寄生菌,也一定是在草原上使用,所以从草原上找到适应这边自然环境的种类当然是最合适的。恰好现在是草原上最暖和的季节,研究至少可以在这里进行3个月,所以就来了。”
“真好!”林雪君见大队长和庄珠扎布老人已得到消息大步赶过来迎接,立即展臂喊道:“阿爸,咱们把胡其图阿爸、乌力吉大哥和奥都家的土坯房整理出来暂时给草原局和首都来的同志们当住处和办公室用吧?”
“没问题,苏伦他们住的土坯房也能用。”大队长说罢才迎上杜川生教授,热情地招呼:“太欢迎你们了,草原欢迎你们啊!”
“王小磊大队长吧?你好,小梅在信里提到过你,说是全草原最好的大队长。”杜川生笑着与对方寒暄。
王小磊听到杜川生的转述,原本要说的话忽地都忘了,高兴得哎呦呦直叫,哈哈大笑着得意忘形,完全没了一队之长该有的样子。
天空中忽然一阵鹰啸,林雪君仰头一望,便道:“是我的海东青,它今天没捕到足够的食物。”
说罢,她跟大家告罪一声,便小跑回知青小院,从存放了冰块的地窖里取了冷藏的肉块,切好后爬上房顶放置在采食板上。
站在人群中的阿木古楞道:
“那是林同志的海东青,因为我们这儿即便是夏天,森林里也很凉爽。有林雪君喂养,食物一直充足,所以海东青留在这里找了伴侣。
“前阵子雌鸟产雏,夫妻俩喂养一窝4只小海东青,轮流出去觅食也常常不够喂养雏鸟的。
“每次白天捕食量不够,海东青就会在驻地上空徘徊鸣叫。”
“然后小梅就送肉给它们?”塔米尔问。
“嗯。”
一群人听着这有趣的草原故事,仰头眺望瓦屋顶。
被夕阳照得格外神俊的海东青见到林雪君喂食后立即盘桓俯降——
“它落在林同志肩膀上了!”
“哇!”
惊叹之声此起彼伏,语气中满满的羡慕。
只见极俊美的白色中大型鹰隼减速下降后翅膀一收便稳稳落在林雪君并不算很宽的肩膀上,它高昂着头,挺着圆鼓鼓勾勒出流线弧度的胸脯,沉凝地鹰视四方。
林雪君同样挺胸抬头,她如今含笑转头,伸手轻抚它的羽毛都不会惊走它了。
在神俊鹰隼的映衬下,明媚的少女英气勃勃,野性而潇洒。
1分钟后,海东青警惕地逡巡过四周环境,终于轻跃向采食板,吞食两块肉后,又叼了好几块飞向后山最高一棵古松顶端隐蔽的鹰巢。
林雪君这才踩梯下行,见到守在梯子下方的灰风后,她趁四周没人,掏出兜里的一块儿肉干塞进灰风嘴里。在它快活地嚼嚼嚼时,伸手摸了摸灰风的大脑袋——不好意思啊,小灰灰,让你帮我背黑锅。
转出后屋,一路上遇到了拦路翻肚皮的小银狼,摸摸。
又遇到摇着尾巴过来打招呼的阿尔丘,摸摸。
踩着夕阳归家的巴雅尔朝她哞哞打招呼,摸摸。
还有驼鹿姐姐,一只耳……通通摸摸。
沾了一手各种动物毛发,林雪君终于步出小院。
便见研究员小队和草原局小队在大队长的带领下正要去胡其图阿爸他们几家的土坯房入住,小红马赤焰难得见到这么多人,正围着大家绕来绕去地迎宾。
“这是那匹跟大狼灰风一起破坏了试验土壤盒的骏马赤焰吧?”迟予教授在赤焰过来叼她头发时吓得直后退。
“啊…是它。”林雪君迎上另一位黑锅受害者,抱住它的头,转脸对迟教授道:“你可以摸摸它,它很温顺的,不踢人也不咬人。那匹黑色的骏马就一点都不能碰,但红色的赤焰没关系,它亲人。”
“真漂亮啊。”迟教授趁林雪君抱住赤焰大长脸,忙伸手摸了好几下宝石般璀璨红马的脖子和背部,好顺滑,好结实,好好摸。
等林雪君松开手,迟教授又不敢伸手了。欣赏归欣赏,但转头时还是忍不住叮嘱团队:
“回头看见这匹马靠近咱们的研究室和住所,也要防备。”
“好的。”
“明白。”
研究员们一边跟着大队长往住所走,一边先后应声。
“……”林雪君笑笑,趁众人不注意忙塞了块糖在赤焰嘴里。
小红马吃到糖,高兴地嘴唇都翘了起来,呲出两排大白牙。
林雪君忙将它的嘴唇按回去,小声道:“嘘,低调,打枪的不要!”
大概是糖太好吃了,它被林雪君按着嘴,居然巧合地上下点头。
“哈哈。”林雪君被逗得直笑。
“怎么了?”杜川生慢行与她并肩,好奇地询问。
“没什么。”林雪君欲盖弥彰地忙摇头,转而忽想起什么般转头对阿木古楞道:“阿木,后山上我养的小公猪,挑只最肥的,赶下来交给建国,咱们晚上吃杀猪菜!”
“嗯。”阿木古楞当即往后山走,跑了两步又回头看向塔米尔:“一起?”
“好。”塔米尔将手里的东西往丁大同手里一塞,大步追了上去。
“太破费了。”迟教授不好意思道。
“不客气,我养了好多猪,不少还是有野猪血统的,哈哈。去年大多数都卖到供销社,今年生的也太多了,不吃一点,后山都要被它们啃秃了了。”林雪君情绪很高,“你们能来真是太好了,不吃杀猪菜不足以表达我的心情。”
“哈哈,该是我们请林同志吃肉才对。我们不仅带队来叨扰,还要吃在这里住在这里,给大家添麻烦。”迟教授不好意思地道:
“回头还想跟你一起体验一下草原牧医的生活与工作呢。”
“我的工作?哈哈哈……”林雪君忽然想起她对明天的工作安排,忍不住笑起来。
“怎么?”迟予见她笑,疑惑发问。
林雪君见杜教授几人都朝她望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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