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牧医 第61章

作者:轻侯 标签: 爽文 年代文 轻松 穿越重生

第60章 难道是她?

  海日古声音里透露着痛苦和忍耐,难道真遭遇了不测?

  第六大队在春牧场上主持丰收会的贫牧老代表毕力格, 带着另一位身材高壮的蒙古族汉子海日古狂奔向他们的毡包,身后跟着一群呜嗷喊叫的孩子。

  他们像过境的狼一样狂奔,连大人带孩子脸上都挂着愤怒和凶悍的表情。

  海日古一边跑一边将背在身后的猎枪持稳, 毕力格老人压住海日古的枪口, 一边跑一边道:

  “小心走火,别伤到自家人。”

  海日古嗯一声,将枪口下垂,可奔速却越来越快。他浑身肌肉绷紧,额角青筋暴突, 拳头都握紧了。

  他的弟弟小巴虎被杀了!

  消失了这么多年的偷马贼怎么又回来了?

  可恶的偷马贼!

  海日古一马当先, 头一个跑到毡包前, 绕过毡包, 以架在外面的炉灶为遮挡, 捞枪便要往手上架。

  他一脸怒容和浑身蓄满的戾气忽然全僵住——

  ???

  他看到了什么?

  巴虎没有死,好好地蹲在毡包前。他面前便是一头倒地的红色小马驹, 此刻正帮着‘马贼’绑住小马驹的三条腿。

  而另一个留下来英勇抗敌的男孩木仁,则端了一盆温水放在马驹边的空地上。随即,他抬起双手, 仅捂住一只眼睛, 另一只仍时不时地睁开偷看,一副又怕又好奇的样子。

  海日古五官在瞬间发生地震过境般的变化, 愤怒全消失了,换成愕然。他收起猎枪,绕过外架炉灶走向正围着小马驹的林雪君几人。

  张嘴才要问怎么回事,就见林雪君握着刀忽地割开了马驹的肚子, 他到嘴边的话乍然变成一声惊呼。

  林雪君和阿木古楞紧张地仍盯着马驹刀口, 两个需要被拯救的小朋友则扮演起护卫的角色, 纷纷转头,怒目瞪向险些惊扰医生的闯入者:

  怎么大惊小怪的?叫什么啦?

  来救人的海日古莫名红了脸,仿佛真因为自己居然这么容易被吓到,而感到了羞愧。

  ……

  几分钟后,担心海日古闯祸或一人难敌二手的毕力格老人也赶到近前,他示意孩子们都躲在毡包后面不要过来。

  他自己绕向毡包正面,一边走一边听到海日古的低呼:“啊!哎呀……”

  声音里透露着痛苦和忍耐。

  毕力格心沉得更厉害,糟糕,海日古是他们第六生产队出了名的勇士,居然都被瞬间撂倒,那他来当帮手,只怕也没有用吧。

  恐怕在这里的马贼不止两个,孩子们一定没看到其他人,导致错报了数量。

  毕力格临时停步,转头嘘声后对孩子中比较大的人低声叮嘱:“如果我和海日古都被抓住,你们什么都别管,跑回去把所有人都喊来!”

  小孩用力点头,大眼睛里盈满恐慌。

  再次深吸一口气,毕力格老人才握紧猎枪,猛一步跨出毡包。

  下一瞬,他如方才的海日古一般惊愣在原地,对眼前的一幕充满了不解。

  他以为正在受刑的海日古并没有鲜血淋漓地被绑在毡包前,而是行动自然地蹲在毡包前一边投洗布巾,一边呲牙咧嘴地将布巾递到一位年轻妇女手里。

  两个小孩也都蹲在边上,一个给年轻妇女擦汗,一个拽着小马驹的尾巴,还不时帮忙递个东西。

  毕力格的胡子抖动了下,眉毛也抽了抽。

  他将枪背回身后,才要迈步,忽听海日古再次发出一声难忍的低鸣:“啊呀呀,唉……”

  恰巧小巴虎吓得捂住双眼,低头不敢看。毕力格从巴虎低头后露出的空档,看到小马驹身上被割开了一个口子,年轻妇女竟噗一下,毫不犹豫地将手插进了那个血口子中。

  “哎呦!”毕力格也被吓了一跳。

  拽着马尾巴的小木仁转头见是毕力格爷爷,忙伸出另一手,压唇嘘声。

  毕力格深吸一口气,转手朝着身后的孩子们摆了摆,随即一边走向林雪君几人,一边低声问:

  “这是干嘛呢?”

  “给马做手术。”阿木古楞怕惨了误会,忙抬起头轻声解释。

  “啊?”毕力格从来没见过给马做手术,实际上他没见过给任何牲畜做开腹手术,人的开腹手术也没见过。

  他好奇地看看林雪君,脸上还有婴儿肥呢,五官都没长开的孩子,明明应该是看起来特别稚嫩、特别不可靠的样子,偏偏因为她皱眉专注的表情,而显得有些不一样。

  啥手术啊?

  治啥病的?

  咋还能这样搞呢?

  揣着一系列的疑惑,毕力格站在边上,撑膝低头准备观摩观摩。

  他才站好,林雪君忽然停顿了下。

  毕力格忙去看林雪君的表情,就见对方眉心簇得更紧,因为紧张和专注,牙关紧咬着,腮帮子鼓鼓的。

  他才好奇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是发现了什么还是咋地了,忽见林雪君手臂往外一抽,手里便攥着把红红黑黑的东西从马左腹开口处抽了出来。

  再仔细一打望,自认什么场面都见过的毕力格老汉肚子里忽然一阵恶心,双膝一晃,好悬没摔倒。

  天呐!

  马驹还活着呢,这闺女就把马肠子给薅出来了!

  ……

  在一群孩子的惊声尖叫和阿木古楞的呵斥声中,林雪君用土霉素水冲洗了下戴着手套的双手和挂在伤口外的马肠子,随即仔细检查起来。

  一截肠子被套叠进另一截里了,轻轻拽出黏连的套叠肠段,果然已经发黑坏死了。

  “得截掉这些了。”林雪君皱起眉,扇了扇风,将臭味扇走。

  那臭味掐扇到海日古面前,他又是一阵哀鸣,忙转过头大力呼吸新鲜空气。争当真男人,绝对不能吐,那就太丢人了!

  “截掉?”此刻已搬了个小马扎,坐着观摩的毕力格老汉忍不住前倾了身体,“截断肠子,马驹还能活吗?那不是白折腾这么半天?”

  这小马驹身上也没几两肉,杀了吃掉就太可惜了,毕竟是一匹很不错的好苗子啊。

  “能活,缝上就好。”林雪君说的像缝衣服一样。

  听得老毕力格再次耸高了颧骨,眼睛被挤成了一条线。

  远处参加丰收会的人久久等不到毕力格、海日古和孩子们回去,呼啦啦赶过来一群,听说林雪君竟在给马驹做肠套叠的手术,皆奇异地留了下来,站在不影响手术的外围旁观。

  “哎哎哎!黑色的肠子被切断了!她直接用手指头清理肠子呢,在马活着的时候诶!你看看嘛,你别闭眼睛啊!可好看了!”

  “肠子有什么好看的?吓死了?”说是这么说,可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偷看,血淋淋的,真吓人,但……但太稀奇了,扛不住好奇心啊,还是想看。

  “哎呦,马驹不疼吗?”

  “灌了麻醉汤。”

  “它还是疼的啊,你看它小声嘶鸣呢。”

  “也可能是野马没见过这么多人,它害怕呢。”

  “哎呦,这小闺女,下手够狠的,她咋不害怕呢?啧啧……”

  一群人就这样围在边上,七嘴八舌地看林雪君清理肠道、缝合肠道。

  “针线活真好,我媳妇给我缝的袄子,针脚都没这么齐,你看看。”

  “谁要看你的破袄子。”

  “哎呀,希望这小马驹能活啊,不过这样开过刀,流了这么多血……”

  “肠子破了缝上,就真的能活过来了吗?”

  “前年木仁的叔叔也是腹痛难忍,要是也能这样划一刀给治治,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马肚子痛的大半都死了,咱们大队每年都有好多这样死掉的马,真能治吗?”

  “真能治好吗?”

  牧民们脸上,逐渐浮现了期盼。

  远处跑来还拎着沾血小刀的骟匠,他是第六大队的社员,叫王平安,是最早来到这里融入牧民的汉族青年。

  刚来的时候蒙语也不会讲,跟个老骟匠师父学手艺,什么都听不懂,只能靠观察。仔细看师父的每个动作,每个流程,甚至每一个手势和停顿,才渐渐学会了如何用这把小刀,现在也成了第六大队不可或缺的技术员了。

  刚才听跑回去报信的孩子说,不是来了马贼,是有个第七生产队的兽医,在附近救了一匹小野马,正在给野马做开膛破肚的手术。

  王平安虽然已经有了个很受尊重的手艺,但还一直有上进心,想在这一门里好好学学。但第六大队没有兽医,他想学也无从下手。前年自己瞎学神农尝百草,差点没把自己吃死过去。

  前些日遇到第七生产队的老社员赵得胜,听对方说他们大队新来的知青是个兽医,德高望重,不仅能治牛马,连狗病都会看,羡慕得满嘴淌哈喇子。

  是以一听说第七大队的兽医居然来了,立马丰收会都不参加了,羊也不骟了,拔腿就往回跑。

  可是他拎着小刀挤开围观的人群,左右扫了一圈儿围在马驹最内层的几人,一个赛一个的年轻,长得最成熟的倒是帮忙递东西的海日古。

  德高望重的老兽医在哪里呢?

  又仰头左右看看,难道老兽医站在边上指点别人下刀?

  可四周围着的都是他们第六生产大队的人,他都认识,没看见陌生的老先生啊。

  再低头去看,只见此刻握针正缝肠子的小姑娘最多也就十八九岁,脸上嫩得一条褶子都没有,即便皱着眉头……诶?怎么觉得她皱眉头的样子还有点肃穆庄严样儿呢?

  他蹲身凑到跟前,接过巴虎手里的马尾巴,帮忙攥住了,一瞬不瞬地盯着林雪君干活。

  开膛手术是最危险的,尤其在这样的野外环境,缺少手术需要的各种措施和工具,任何一个步骤疏忽了,都可能导致手术功败垂成。

  林雪君脸上始终在冒汗,紧张和专注让她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捏针的手虽然稳,但腿却在轻颤。

  她是害怕的,做研究生以来虽然上过临床试验课,也在实习的时候做过许多大小手术,但到底不是身经百战的老兽医,这种什么都没有的环境下,给一只小马驹开膛,她也担心做不成。

  几滴汗水流下来之前,被扣下来帮忙的小朋友木仁忙用帕子帮她擦拭。

  林雪君动作停顿了下,才继续缝针。

  手术时间越长,风险越大,她必须加快速度。

  可是肠子如果不缝好,一旦有食物漏渗出导致内脏黏连,肚子烂掉,小马驹就真的活不成了。

  林雪君又要加快速度,又要保证每一针都扎在最恰当的地方。穿针的速度,使的力道,都要全神贯注地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