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侯
林雪君接过来打开兜子一看,细细长长、两头尖尖的小小种子,足有满满一兜。
“太好了,我这就洒上。”
说着立马贴院墙绕起圈儿,走一步,洒一把种子。
人类身体中大概有某种‘播种就会开心’的血脉,每次抓了一小把种子,细细地泼洒在湿润的泥土上,她都会忍不住开心地笑。
她简直不敢想象,等这些被东北人叫做‘扫帚眉’的格桑花围绕着院子整齐的木栅栏盛开的时候,他们这栋靠山的小‘别墅’会有多么漂亮。
“孩子心性。”
大队长拄着撬,笑着摇头,又忍不住道:
“都洒在木杖子和水渠中间那一条泥地上,牛羊越不过水渠,也跨不过木栅栏。不然等花长出来了,非得全被牛羊吃了。”
“知道了。”林雪君应声,倒退着走,一踩一个泥脚印,然后把花种子洒进脚印中。
“挺聪明的,会干活。”大队长瞧着林雪君无师自通的播种,忍不住点头称赞:“聪明人干什么都像样子。”
沃勒和糖豆趁人不注意也跑出了院子,一眨眼便追上林雪君,踩了满脚满腿的泥巴。
林雪君播种完,抬头看到两只泥猴般的毛团,惊得尖叫——这下子沃勒和糖豆是更不能上炕了,她现在简直连屋都不想让它们进了。
但两小只似乎并不担心这些,它们玩泥巴玩得好开心。
一个不防备,糖豆已经在泥巴中打起滚儿来了。
林雪君一巴掌拍在额头上,衣秀玉刚开始也吓得大叫,后面却不知怎么变成了大笑:
“它们也不小了,不如就带着上山吧,反正都已经脏成这样,也不怕沾更多泥巴草屑了。”衣秀玉干脆建议,她早就想带着两小只一起上山了。
林雪君听了当即心动,跟带队的王老汉商量了下没问题,上山的队伍便原地扩编。
有两小只毛孩子跑闹着坠在左右,倒像是去野游一样了。
看着跟在林雪君身后的两条在泥地里自由打滚、蹦蹦跳跳跑向森林的小狗,挖渠的社员们忍不住偷偷感慨:
羡慕林同志的狗…
……
在半山腰,王老汉又去照看了下他的赤兔狗。
对方一瞧见跟在后面的林雪君,就夹着尾巴往屋里跑,搞得大家哭笑不得。
赤兔狗嘴巴已经好了很多,胃口也恢复了。王老汉准备好足够的水和食物后,拍拍赤兔狗的脑袋,便背上他挂在炕墙上的老猎枪,锁上院门带队直奔后山。
泥泞的山路很不好走,幸亏有足够厚的落叶松的松针和落叶踩在脚下,才使大家不至于在泥中行走。
王老汉一边走一边不时用镰刀开路,阿木古楞背着弓箭坠在最后。
如今沃勒绑着前爪的夹板已经拆了,活蹦乱跳不逊色糖豆,两小只便开心地在队伍里外窜来窜去,时而互相玩耍,时而被树上的松鼠、灌木丛中的小鸟吸引。
幸亏两只都很聪明,不会跑远,也不会掉队,带在身边无需栓绳也不怕丢。
影影绰绰的树木之间有任何响动,都会使大家警惕。
林雪君一直在关注四周的植物,很安心地把安全交给了身边的同伴。
一场夜雨过后,森林肉眼可见地变得更绿也更茂盛幽深了。
这一趟进山的收获比之前每一次都更多,有时连脚边随便踩到的‘野草’经过仔细辨认,都是中药。
生产队药箱里的草药大多数都是之前在场部买的,很多都已经放陈了,失去药效了。接下来要考虑夏季燥热牲畜易生病,后面寒冬天冷更是牲畜多病季,都是需要大量中草药的时候。
生产队库存紧缺的药材特别多,得多采、多炮制、多储存才行。
万物生发,林雪君很快便采到了大量平喘、安胎、解毒、脚气都治的紫苏;能治惊风、癫痫、破伤风的天南星;能治感冒、头痛、支气管炎的杜鹃花杜鹃叶;还有艾叶、野蒜、野芫荽、鹿蹄草、驴蹄草、兴安白头翁等等。
简直采摘不过来,林雪君恨不得住在山里、趴在地上一直采一直采。
就在他们一齐享受原始人采摘的乐趣,于丰收般的满足感中不能自拔时,阿木古楞发现了一大片早熟的树莓。
一丛一簇的树莓生长在落叶松下,一串串红色的小果子点缀在灌木上格外喜人。
“树莓,树莓!”这东西在《本经》《名医别录》等典籍中都有记载,说是有养肝明目、抗氧化、抗衰老等作用,甚至还能抗癌。
野生的树莓诶,最好的土、最好的阳光、最好的空气养出来的纯天然无污染的顶级水果诶。
后世花钱都买不到的。
林雪君小时候虽然吃过,却从来没有亲自采摘过树莓,此刻像个第一次来采摘体验馆的孩子般兴奋地钻进灌木之间。
然后便一串一串地摘了起来,一边摘一边吃。
野生的树莓被大兴安岭肥沃的黑土地养得很肥,各个果子都圆溜溜的。雨水刚冲刷过,果子晶莹剔透,闪烁着水光。
指甲在被坠得弯曲的细茎上一掐,一串果子便掉进掌心,捏一颗最红最饱满的进入口中,轻轻一抿,汁水便爆开在口腔。
舌上尽是酸甜果香,令人哼哼着吃得停不下来。
不仅好吃,而且还有每吃一颗就觉得‘自己变得更健康了一点’的快乐。
雨后初晴,阳光终于穿透针叶林,斑驳泼洒在众人身上面上。
阿木古楞也像林雪君一样,吃一串,往背篓里丢一串。
目光飘过去时,恰见到金灿灿的阳光正落在她脸上。而她正因为不小心尝到一颗特别酸的果子而撇着嘴,满脸怪表情——
因为闭眼用力,挤压得睫毛翘得老高,因为酸,连睫毛都在颤抖。
阿木古楞忍不住笑,伸出双手从她背后的筐里捞出好多东西进自己筐里。
林雪君背篓忽然轻了,一睁眼便见阿木古楞刚收回手转身去摘其他灌木上的果子。
她抿唇,抬脚在他屁股上轻轻踢了下,见他回头,才道:“又偷我的战利品。”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阿木古楞道了句才学会没多久的歇后语,一副不忿样子地撇了撇嘴,转头背对她时却悄悄得意。
“累吗?”王老汉已有些汗流浃背,忍不住回头问基本上没怎么爬过山的城里孩子。
“不累。”林雪君笑着摇头。
山风吹过树木,又拂过脖颈面颊。这个季节的风不寒冷了,甚至觉得清神醒脑,因而故意伸长脖子请风随便吹。
展开手臂拥抱山风,倍儿爽。
她没有觉得累,反而享受这种感受。
王老汉嗯一声,低头却看到她裤腿上粘满了小刺球、泥巴、烂树叶,抬头又见她早上出门时还清爽的刘海已经粘在额头。
医术高超的林同志亲自来采草药,这么苦这么累,真的很不容易。
“辛苦了,林同志。”他们这些人认识不到那么多草药,完全不能代劳。王老汉忍不住有些愧疚,总觉得这孩子来了他们生产队,帮到他们那么多……
可她自己呢?却是实实在在受苦了啊。
“?”林雪君被王老汉心疼又不忍的目光看得一愣,恍惚了几秒才忽然忍耐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
王老汉莫名其妙地瞥她,这么苦还笑得出来?总不能是累傻了吧。
林雪君只是摇头,笑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天呐。
太累太不容易了?
这……远离充满汽车尾气、拥挤又压抑的城市和考研复习时窒闷的图书馆,远离来自未来的压力;当天干当天的活,一点点建设新的人生……这可真是踏实而松弛的苦日子啊。
太苦了,苦到林雪君笑得好大声。
谁在乎鞋上的泥啊,能像糖豆和沃勒一样肆无忌惮的踩泥巴,多么难得啊。
那可是小狗的快乐诶!
这种苦日子,她还能再过很多很多年。
又捏下一串树莓,指甲里都是草绿色的树汁,她转头对王老汉道:
“大爷,我喜欢森林,不觉得累。”
采摘真的上瘾,完全停不下来。
别人赶海,他们赶山。
草药的确收获不少,但篓子里装得最多的其实是沉甸甸的一串串红艳艳的树莓。
这还是一边吃一边采呢,如果只采不吃,几个人的背篓根本装不下。
慷慨的大山!丰饶的大山!广博无边的大山!
…
果子越摘越多,人也越走越散开了。
可疑的窸窣声响起时,林雪君完全没有意识到什么。
反而是一向不怎么爱理人的小狼沃勒忽然从几步外跑回来,机警地站在发出声音的树丛和林雪君之间,弓起被毛,一双狼眼死死盯住了被树丛遮蔽的阴暗处。
林雪君将一串树莓丢入背篓,转头看到炸毛的小狼后,忽然意识到那些属于大自然的窸窣声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后背莫名发凉,汗毛倏地竖起。
即便是在房子里生活了成千上万年,已渐渐不那么机警的人类,也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
林雪君反应很快,在她开口喊其他人之前,已刷一下将背上的猎枪转握在掌心,身体和枪口都指向了小狼沃勒盯视的方向。
她相信狼的视力和嗅觉,既然它在看那里,那么令它炸起浑身绒毛的危险也一定在那里。
下一瞬,窸窣声忽然变大,一团黑影猛地从灌木中射出。
林雪君甚至还没看清那是什么,便在意识到沃勒准备也朝那东西扑去时,本能地拉枪栓。
她的眼睛已经看到了那东西,可它射出的动作太快了,她的大脑还没来得及分析视网膜呈现的生物到底是什么,它已扑至面前。
林雪君感觉到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肾上腺素猛然飙升,没有恐惧和哭泣,只有嗨爆的兴奋,和忽然变得灵活又敏捷的自己——
身体后倒的瞬间,她枪口不动,手指猛拉。
扳机被扣动。
“砰!”一声巨响,听在此刻林雪君的耳中,像炸雷劈天般震耳欲聋。
隐约间,好像还有阿木古楞拔高的疾呼,和糖豆的吠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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